何若智发现一株草。
在到达这颗行星的第四天早上,当他和阿布向虚幻的地平线跋涉了两百公里之后,何若智终于发现一株草。
在望远镜中,这株草是如此渺小脆弱,就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一个黏在望远镜镜头上的污渍,可能一阵微弱的风,就可让风沙将这株草完全湮灭。
何若智兴奋起来,有草就有水源,有水源就会有其他动物,会有一个复杂的生态系统!
何若智在沙地上奋力跋涉,他的嘴唇已经因为干燥而皲裂,皮肤也皱巴巴地挤成了一团,但是两只眼睛里却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和野心!
紫色的小草在风尘中若隐若现,如同海市蜃楼中美妙的幻景。但是这一次老天爷终于没有再折磨这个意志坚定的历险者,当何若智跪倒在这株一人来高的紫色灌木面前,并且用颤抖的手去抚摸的时候,草就静静地立在那里。
轻轻一捏,从紫色灌木如针般的树叶尖端,立刻渗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赤红色液体。
何若智顾不得其他,连忙将嘴巴伸到灌木下方。
水滴落下。
一股震撼人心的感受从口腔一直蔓延到全身各处,这颗星球上的水远远比地球更加浓郁,是一种介乎液体和固体之间的物资。也许是极端恶劣的气候环境,令这星球上的生命也改变了形态,成为这样一种浓缩的存在!
何若智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就连充满硫磺气息的空气也变得更加清新。
生命是如此美好。
相比那些生活在现代化大行星上的人,何若智觉得自己此刻所得到的快乐更加纯粹。
水滴滋养的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心灵。
何若智又喝了两三滴树液,就此收手。
一来这种树液非常珍贵,二来其中包含着强烈的能量,需要好好消化吸收。
一滴尚未落尽的树液滴在沙砾上,还未完全消失的时候,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看似平静的沙砾居然蠕动起来,数十只小巧的沙漠鼠从地底爬了出来,显然是被芳香浓郁的树液所吸引。
何若智精神一振,手疾眼快抄起三头沙鼠。
其余沙鼠从未见到过形状如此怪异的敌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应付,吱吱叫了两声,重新钻回了土里。
沙鼠浑身呈现白色,肉质十分细腻,有些像地球上的蛇肉,就算生食也没有半点腥膻之感。
将三头沙鼠全都吞落肚去之后,何若智的精神和体能完全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从这天开始他就依托着这株紫色灌木生活了下来。
在灌木右侧往前走七八公里的地方,有一片形状怪异的石林。每天晚上何若智都会到那片石林里寻找洞穴居住。这些洞穴里还居住着一种类似蝙蝠的飞行生物,不过这种生物就远远比沙鼠要机敏许多,何若智根本靠不近对方就全都飞走了,有几次还被对方尖锐的爪子攻击。
显然这种生物平时用尖锐的利爪从沙漠中将沙鼠抓出来,并且以此为生。
从这个角度来说,紫色灌木成了沙鼠、蝙蝠以及何若智三者共同的生命之源。
每天在苍茫的沙漠中乱走,看着头顶硕大的烈日,何若智仿佛明白了许多往常从不明白的道理。
自从幽暗绝域中出来之后,他就一直被命运推动着,离开了家乡来到瓦尔登星,然后又遇上了教廷的十字骑士。
过往种种经历在眼前一一闪现,何若智反复咀嚼其中的奥妙,从中吸收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有若在世外桃源生活的隐士一般,通过这段时间的艰苦磨砺,令自己的心灵变得更加充盈饱满。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何若智身上的衣服早就撕成了碎片,脸上也变得胡子拉碴,沙漠中的风霜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达到沙漠行星的第三十四天,何若智终于掌握了这里风暴的规律。他选了一个没有风尘的平静日子,将黑翼从空间腕轮中召唤了出来。
黑翼还是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看上去如以往一样沉默,但是何若智却可以感受到它所受到的痛苦。
何若智懊恼地说:“黑翼,可惜我们降落在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星球,半点工具都没有,不然的话一定可以把你完全修复的。”
黑翼淡然地说:“主人,我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在和巨化螳螂的战斗中,我曾经受过更加严重的伤害。”
“是啊,那个时候你就被村民们埋葬了……唔,我先用手头的材料勉强维修一下吧。”
何若智从黑翼的驾驶舱内取出了那些教廷“光翼”上的部件,经过三天的时间勉强维修了一番。
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而且教廷机甲的制式和黑翼这种农用机甲完全不同,所以维修工作进行地非常艰难。
到最后也只是勉强能够行走。
但是黑翼已经非常满足了,何若智也很高兴的样子——依靠双脚的力量终究行动太慢,能够驾驶黑翼的话,速度就快得多了!
何若智当即把阿布背在肩上,坐进了黑翼的驾驶舱,开始了对这颗星球的全面考察。
在东南西三个方向上,他都发现了更多的紫色灌木。在沙漠行星单调的生态系统中,这种紫色灌木似乎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因为所有生物的活动都是依托这种灌木展开的。
最多的一个地方,大约有二三十株这种灌木共同生长,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绿洲,在那里还生活着更加大型的生物,不过何若智没有打搅他们,因为贸然侵犯一颗星球的生态系统,可能会遭到毁灭性的后果。
北方的发现更是令人激动!
沙漠延伸到星球北面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大地产生了褶皱,一处处连绵不绝的褐色丘陵出现。
尽管这些丘陵还是同样光秃秃充满着裸露的岩石,但何若智还是感到了一阵壮丽苍凉之美。
在山峦叠嶂的丘陵之中,一处狭长的山谷里,何若智居然发现了一处温泉!
这是不折不扣的温泉,因为充满硫磺的缘故,温泉的颜色有些发红,温度对于普通人来讲也过于炎热。
可是在何若智看来,这无异于是上苍所赐予的最好的礼物!
硫黄山谷内因为有着温泉的滋养,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大地上长满了一种红色的小草,密密麻麻好似一层柔软的垫子。
草丛中躲藏着无数种昆虫和小动物,还有大些的,像野猪和羚羊似的生物根本不害怕人类,他们静立着呆呆看着眼前的黑色怪物,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何若智激动地爬出了驾驶舱,踉踉跄跄来到温泉前方,直到伸手轻拂这股温热的水流,才感觉到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阿布也在旁边兴奋地叫道:“温泉,温泉!”
阿布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何若智劝阻也来不及,生恐泉水中隐藏着什么古怪,可是阿布却非常开心地在泉水中游来游去,还用肥壮的尾巴把水扑到了何若智的脸上。
阿布一次次在水里浮浮沉沉,还把自己的肚皮鼓得像个气球,滑稽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但是当它又一次浮起来的时候,表情却显得非常呆滞。
何若智也感觉有些不对,本能地向旁边一闪!
只听惊雷般的一声巨响,一条披挂着厚重铠甲的尾巴狠狠砸了过来,几乎连大地都要被砸开!
何若智惊魂未定地回头一看,只见在自己身后趴着一头十来米长的粗壮怪兽,看样子颇像是一条硕大的科摩罗蜥蜴,又好像古代的恐龙!
混浊的黄色眼睛,正狠狠瞪着何若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