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们来之前所预测的一样,第一张是回忆过去,简称温情牌。
“安研,你凭良心说,你在我家住时阿姨对你怎么样?”
“其实我一直都很感激您,我一开始到您家根本没有想到您会同意让我住在这儿,我只是从我妈留下的东西里找到了这里,来也不过是了结一下我妈生前未完成的心愿。可是您不但收留我住在这儿,还总是想着我需要什么,我真的觉得自己遇到了好人。换一个角度说,也许没有您当时的点头,愿意收留我,也许没有我的今天。”
“你能记得这些算你有良心,但是你心里肯定记恨我,当时对你喜欢苏格这件事一点情面也不讲。”
切入话题如此快反而让安研有些词穷,他摇摇头,说:“记恨谈不上,但是多少会有些难以接受。但我还是接受了,我可以理解一个母亲对于女儿的爱护。可是现在……我想时间已经为我做了最好的证明。”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执着。”苏格刚刚松口气,觉得苏佩玉脸上的赞赏是真的,就听到那个可恶的转折词,“可是——”
于是,第二张摆事实出场,简称委婉牌。
“可是你不觉得你们真的不合适么?”
安研礼貌地说:“那我希望您能明白说出来,我们有哪里真的不合适。”
“首先,你们的年纪。是,现在你们都还年轻,两个人说话没有什么代沟,可再过两年呢。等你已经三十岁,她才二十四五岁,那个时候你们之间肯定会有问题。这你们想过没?”
“我明白您的担忧,可是我们不可能因为担心以后那些不一定会真的发生的问题而放弃现在,如果那样的话,每段恋爱都无法开始。”
“你这是不负责任!”
面对苏佩玉的咄咄逼人,苏格终于忍无可忍的反问出声:“那您觉得什么才是负责任?无缘无故阻挠女儿幸福,就是负责任?”
“我这就是对你负责任!”绝地王牌,蛮不讲理或者说辈分欺压终于使了出来,苏佩玉猛拍了一下眼前的木质茶几,上面的玻璃杯子被震得摇了三摇险些摔下去。
从来没有见过暴怒成这样的妈妈的苏格和苏白,傻傻坐着,心里总归是有些惊恐的。默默对了一下眼神,最后把茫然的求救的目光递给了一旁也被吓了一跳的苏立言。
“咳……”天知道,一边是老婆一边是女儿,苏立言觉得自己夹在中间比谁都难受,清了清嗓子想要说点话解解围,却逐渐觉得离自己一臂距离刚刚还满满电力的妻子有些不对劲。震怒过后的身体轻微发抖,眼眶竟开始发红,“佩玉……”
“妈,姐姐和安研哥的感情您要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话就应该明白啊,”苏白声音低低的说,显然她是不情愿说出这番话的,但又觉得不说不行,“安研哥住在咱们家时我也很喜欢他,我也觉得那段日子很开心,我一直觉得他对我和姐姐就应该是一样的。可是无论我怎么比都还是不一样,越比越觉得生气。其实我们去到桐州之后我还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看清姐姐对安研哥的感情和我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这次车祸以后我真的觉得没有人可以拆散他们了。妈,如果你爱姐姐就成全他们吧,人家都说双胞胎是真的可能爱上同一个人的,但是现在我都情愿放弃了,您还不能点这个头么?”
“苏白,你错了,今天不管是你姐姐还是你,只要对象是他,我都会誓死反对。”
誓死反对。这四个太过决绝的字让安研的身体渐渐僵硬起来,紧紧抓住身边苏格的手,努力想要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可是苏格感觉得到。她主动回握住他的手,看向那个此刻觉得十足陌生的母亲,咬着嘴唇艰难的问最后一句:“为什么?”
还不等苏佩玉回答,苏格听到安研像是无能为力一样,慢慢地说出一句:“阿姨,您真的要我把一切都说出来么?”
“什么?”苏格扭过头去看向仍是想要留一点余地的安研,同时也看到苏佩玉的脸霎时惨白了起来。
“阿姨,这些年,我都按您说得做了,我本来也打算把这些事一辈子藏起来,不让苏格知道。可是,我死过这一回之后,我觉得我不能再和苏格分开,所以,您一定要逼我讲出来吗?”
刚刚还处在盛怒之下的苏佩玉此时的火气就像被迎头浇下一盆冰水一样,滋啦啦蒸腾着白雾迅速蔫了下去,她环顾着周围除了安研之外几双茫然的眼睛,心里只有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在苏佩玉的眼里,像他们这样轰轰烈烈的爱并不算什么新鲜,她能够懂,也不排拒。曾经的她也是这样,对自己的爱坚定不移,从十六岁一直到结婚。
她的十六岁,在一所普通中学上初三,父母都是高级技工,在当时算是高薪阶层。那时的她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麻花辫,长睫毛,整年穿皮鞋。她心高气傲,对身旁的小男生颐指气使,却没一个真入得了她的心,直到遇见苏立言。
初中结束照毕业照的那天,女生蹲前排,男生站后排,负责拍照的老师刚举起相机突然被一旁经过的另一个老师叫走,他挥了挥手叫了远处一个男生过来帮他拍。苏佩玉记得当时她在第一排的左数第二个位置,所以清楚的看见从她眼前跑过的男生结实的小腿,以及运动过后特有的年轻气味。
后来结婚一周年时她还特地找出了当时那张苏立言亲手拍的毕业照,照片里的她莫名其妙笑得很拘谨。
真正的恋爱,开始在她的高二,也就是苏立言的高三。她坚持不懈送了一年早点上楼,终于换来了桌肚里的一块有些融化的奶糖。在当时奶糖还是很贵的,并不是每天都可以吃得上,但是那天刚刚好是六月一日。
儿童节。她觉得自己心里甜得像蜜一样,刚刚好,那年她十八岁。
那个时候女孩子主动去追求一个男生是需要勇气的,搞不好就会受到嘲笑,甚至会惹来不好的流言。可是苏佩玉不怕,她一向是那个样子,她想做的事就去做,不和任何人商量。
后面的一切走向都顺理成章,苏佩玉渐渐开始了解苏立言的家庭状况,听他说有关于他的回忆,包括童年轶事。喜欢他稳健的性格,他说什么自己都喜欢听,于是自然而然记住了那个名字。奇奇。孙奇奇。苏立言的青梅竹马。
但是记住的只是一个名字,像颗蒲公英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落地生根,没长到欣欣向荣不会被发现。一直到两个女儿两岁的那年,苏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盒子自顾自在那里玩,苏佩玉才看见里面日期清晰的信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