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由衷的奇怪,这些有钱的人思维方式怎么都和平常人不一样,居然会这么对亲生女儿。“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从她的嘴里听到的是她生下我之后就和我爸离婚,跟个外国人走了,就因为那个外国人当时很有钱,而当时我爸爸事业刚起步。可是我不相信。你知道吗?我看着她完全找不到妈妈的感觉,我不相信我妈妈是那样的人,你懂吗!”
“你别激动……”苏格见赵西西越说越无法控制,精神似乎又开始恍惚,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到床边,“慢慢说,别激动。”
没想到的是赵西西竟然一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指甲深深插进她的肉里,苏格强忍着恐惧和痛没有叫出来。“你能够了解那种感觉吗?等了二十几年的亲人,竟是那样一个人,我在心里为她设想出的那些苦衷都不存在!她不让我走,她也不再见我,没收了我的手机,不让我跟爸爸跟安研联系。没有人伤害我,相反的,他们都对我很好,买的东西都是我喜欢的,饭也是我爱吃的,我奇怪她怎么会这么了解我。可是我很害怕,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我甚至怕我一辈子都被她囚禁,或者她把我带到国外卖掉。我开始尝试逃跑,每次都会被发现抓回去,直到我看到我爸爸……”
“你爸爸?”苏格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疼到麻木了,赵西西说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就像个机器娃娃,戴着坚硬的铁壳。可是却有眼泪,眼泪像自己有灵魂一样,代替了她的表情。“苏格!”正在这时,门开了,安研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把苏格拉到后面,然后抱住一动不动的赵西西,轻轻拍着,“没事了没事了……我说我晚一点来,要你乖乖睡觉,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苏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觉得自己待在这儿实在是碍事,转身想出去,无意地一瞥却看见赵西西打着点滴的那只手因为挣扎,已经肿起来。她只得赶紧跑去叫了护士来。
重新把针续上,赵西西也慢慢平静下来,苏格退到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安研就出来坐到她旁边。“她就是这样子,时好时坏,激动起来没办法控制自己,她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我知道。她这段时间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可是她还说不出来。”苏格也是真的很感慨,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一个人居然会变化这么大。
安研扭过头拉过她受伤的手臂,看上面四个完全破掉的月牙形伤口,皱了皱眉头说:“走,我带你去上药。”
“不用了,小伤而已。”
“不上药不行,跟我走。”反对无效,苏格还是被安研拉起来,坐电梯到了外伤科。做了清理,裹上了药布,最后又开了几盒消炎药。安研拿着药方就去交费。苏格看着他,心里想,他应该是习惯这样照顾赵西西了吧。
没有等他回来,苏格就从医院的另一边走了。
坐上公共汽车,把头靠在窗户上,随着颠簸一下一下轻微撞击着。视线的尽头有一片被夕阳染得红彤彤的云,她注视着,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也许真的该改变对赵西西的看法,或许她只是缺乏安全感,毕竟安全感这东西是不能用任何外物来填补的。安研对她来说或许真的是唯一的依靠了,很容易的,苏格就明白了赵西西想求自己的是什么。
放过安研。
终于能够确定的一点是赵西西的精神根本没有问题,她只是将自己锁在了一个小角落里出不去,也不愿意出去。她不愿意再做什么大小姐赵西西,她只想和爱的人平平静静的在一起。
可话说回来,安全感这个东西,谁敢说自己真的有呢?
下车走几步路就到学校里面,苏格知道穆枫的课表,这个时间他应该也下了最后一节课,于是她掏出手机给穆枫打电话,打算叫他一起去图书馆坐坐。刚掏出口袋的手机却没来得及拨通就没电自动关机了,无可奈何之下,苏格只好走到旁边的电话亭用磁卡来打。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给他听,这些话不能和苏白说,更不能和父母说,只能和这个总是保持着镇静面容的人说。
虽然这种倒垃圾似的倾诉是多么的具有残忍意味,苏格并不是不清楚。或许正因为太过清楚了,所以才一直无法理直气壮的对穆枫说出自己的怀疑。
让苏格感到新鲜的是穆枫居然换了新彩铃,从前只是移动公司赠送的极其简易的人工女声,现在变成了恬美的情歌。苏格正随着旋律轻轻哼着,音乐中断了,她以为那边会传来熟悉的低沉男生声线,却被和彩铃同个性别的声音击得像尊雕塑僵在了原地。
一直以来苏格和室友的关系都不是太亲密,她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她从未可以疏远别人,但人缘总是不好。从小养成的习惯就是别人说话时不插嘴,没想到这却成了内向和封闭的象征。再加上和穆枫关系的公开,很多女生都难掩对她的嫉妒,她已经接受自己要独来独往到毕业的事实了。原本以为有个妹妹在一起总不至于孤独,现实却是明明近在咫尺,感觉上却远在天边。
她坚强么?她有安全感么?她没有,她也恨不得整个世界都围着自己转,但转念一想,又担心整个世界的眼睛都盯在自己的身上。害怕孤独又害怕人群,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回到宿舍其他人都不在,没过多久,宿舍的座机就响了,她只好又从上铺爬下去接电话。电话那边意想之中传来穆枫的声音:“你怎么不开手机?”
“我刚回来,手机没电了,还没有充。”
“刚才你打电话给我了吧,我刚才在班里,现在过去找你。”
按了一下又开始发酸的鼻子,苏格坚持着说:“你不用过来了,我有点累,想待在宿舍里。”
“你没事吧?”穆枫听出了一点异样。
“我没事,先挂了。”
苏格干脆地扯掉了电话线。其实她并没有太难过,再说只是在电话里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可是却很气,非常非常生气,且在这通电话之后生气的感觉一口气升华成了委屈。
“讨厌,讨厌,讨厌!”用力捶床,手上被赵西西掐出来的伤口牵扯的疼起来,苏格发泄似的把纱布扯烂,然后把头埋进膝盖里哭出声音。她知道她并不是单单因为穆枫电话里的女声才这么委屈的,她只是忍了太久。
穆枫在楼下叫了很多声之后,她才慢慢走出宿舍。“你胳膊怎么回事?!”本想说什么,却一眼看见了伤,穆枫抓起她的胳膊,“怎么弄的?”
“没事。”
“我就知道你有事。怎么了?哭了?”
穆枫看着眼前低头沉默的苏格,不知为何心里开始发慌,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把她抱进怀里。可是——“穆枫……”只差一秒,苏格用手撑在了穆枫的胸膛上,艰难地撑开了一点距离,“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