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冷幽暗的教室里,卡兰将三人头顶的隐形衣摘下。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白蜡木魔杖,在召唤守护神这项魔法时,白蜡木要比接骨木更加适合。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他左右转头问道。
“如果只是准备逃跑的话......”
斯内普紧紧盯着教室另一头轻轻飘起的破布,就连耷拉下来的长发都没去在意:“在进入这间屋子之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
莉莉也跟着向后缩了缩身子,她忍不住有些害怕的询问道:“你确定你接下来要尝试的方法没问题吗?”
卡兰看着二人,他陈恳地答道:“说实话,我也没什么信心。一会儿不仅是我,连你们两个人也很有可能会陷入危险中。”
斯内普双眼盯着卡兰,这个时候他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莉莉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有些不情愿的嘟囔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肯定不能把你自己扔在这里。”
这同样也是斯内普的打算。
莉莉用双手使劲揉了揉微微变得僵硬的脸蛋,她还鼓舞式的用力拍打了二人的后背好几下,结果没注意下手的力道,卡兰和斯内普的表情都变得抽搐起来。
“别害怕!”
莉莉一边喊着一边给二人鼓着劲,只不过看起来用在她自己身上的作用要更大一些。
“那只是摄魂怪!我们连八眼巨蛛和蛇怪都见识过了,那没什么可怕的!”
卡兰悄悄向斯内普递了个眼神——看来一会儿把自己搬走的希望都要落在斯内普身上了。
“快点吧。”
斯内普揉着肩膀催促道,幸亏他有好好练习过漂浮咒,不然就凭他这瘦弱的小身子板,一定会把卡兰的计划提前叫停。
在两道忐忑的视线中,卡兰一点点朝破旧的帷幔走去,随后将其一下子掀开。
先后两道惊呼声响了起来——站在卡兰身后的二人终于亲眼见识到了教室中的摄魂怪。
周围的温度在突然之间就下降了好几度,丝丝寒气不断从地板上朝他们的脚底窜起。就在帷幔掀开的一瞬间,世界上所有的快乐似乎都彻底消失了。
斯内普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曾经生活在蜘蛛尾巷中的记忆禁不住的浮现在脑海里面。
莉莉用力捂住了嘴巴,碧绿的双眼里满是惊吓和恐惧,哪怕是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也没法改变这一点——摄魂怪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卡兰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二人,直到他们重新镇定过来后,他才将凝重的视线重新放在眼前的高大身影上面——大约三米高,穿着黑色的带兜帽的斗篷,身体呈灰色,看着和腐尸一样。
这就是卢修斯莫名极其关心的摄魂怪。
卡兰身后的二人用着僵硬的姿势站着,莉莉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跳个不停,紧张到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胸腔。
“握紧我的手,西弗。”莉莉突然低说道。
“什么?!”
斯内普愣住了,心中由于摄魂怪带来的恐惧都被震惊压了下去。
“快一点!”
莉莉略显焦急的催促道,伸出的手掌还颤抖着上下摇晃了两次:“我感觉自己快要站不稳了,快点握住我的手——力量,还是希望,无论什么都好,分给我一些——我总不能在这种时候给卡兰添乱吧?他可没办法一边抓住我们一边施展魔咒。”
“哦......哦。”斯内普用力点了点头,脸上还保持着呆呆傻傻的愣神表情。
他甚至都不敢转头去看莉莉,手掌颤抖的程度比亲眼见到摄魂怪时还要更加剧烈。
最后,还是感觉到有些奇怪的莉莉转过脑袋,她干脆一把将斯内普瘦弱的手掌抓住。
“现在好多了。”在有了这种依靠的感觉后,莉莉终于松了一口气。
斯内普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他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心里不断祈祷着千万别让莉莉再次转过头,眼中充满了慌乱的神色。
卡兰完全没听清身后的二人在嘀咕些什么,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摄魂怪身上。
无论是想要对付这只摄魂怪,还是从对方身上找到些什么线索,对如今的卡兰来说都不简单。
在深吸了两口气后,卡兰终于举起了手中的魔杖。
大脑封闭术的限制在一瞬间被转移开,卡兰跟着出声念道:“呼神护卫。”
一只银白色的,灿烂夺目的动物飞了出来——那是卡兰的守护神——夜骐。
与此同时,在卡兰的额头上突兀就冒出大片的冷汗,他的身子不自然的抽搐着,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莉莉将惊呼声按在了嗓子眼里——两只握起来的手掌同时用力——回过神来的斯内普也生生抑制住了上前的冲动——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卡兰经受痛苦的模样,但在卡兰真正要求之前,还没到他们出手的时候。
犹如月亮般皎洁的夜骐停靠在卡兰身边,没有瞳孔的双眼中流露出悲伤的意味。
它将脑袋轻轻抵在卡兰的额头上,懂得了卡兰的用意。
于是,夜骐身上的银光一点点融入到卡兰的身体表面,将他的全身上下都完整覆盖住,就像是为他穿上了一件通体银色的盔甲。
当夜骐消失后,卡兰也终于艰难的重新站稳。
这是他思考了很久才想到的方法——单纯的守护神没法接触有求必应屋中的摄魂怪,他还需要面对将摄魂怪困住的魔法——也就是眼前的帷幔。
好在卡兰早就从另一个世界的阿不福思那里学会了应对帷幔的魔法——将守护神与自己融为一体,以此充满希望,隔绝所有的绝望。
或许是因为错觉,又或许是因为灵魂上的痛苦在不断加深——卡兰逐渐恢复了力气。
他在身后两道惊恐又充满担忧的视线中向前缓缓踱步。
最终,他将泛着银光的手掌按压在摄魂怪头顶的兜帽上面。
卡兰从未预料过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
就在他惊惧的目光中,摄魂怪缓缓抬起头。
它竟然从昏迷中苏醒了。
“快把卡兰救回来!”
莉莉同样看到了这一幕恐怖的画面,她焦急的大声喊了出来,并在下一秒就随同斯内普一齐向卡兰冲了过去。
短短几步的距离在苏醒的绝望面前变得如此遥远。
摄魂怪头顶的兜帽缓缓落下,露出它结着灰痂薄皮的脑袋,空洞洞的眼窝,以及嘴部一个不成型的大洞。
它将双手按压在卡兰的肩膀上,像是嗅到了这世间最美妙的气味。
卡兰身上的银光随之变得黯淡,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摄魂怪究竟要做什么——给予自己一个吻,以此吸走自己的灵魂。
“你是在痴心妄想!”
斯内普的面孔可怕的扭曲起来,他不顾临近的冰冷与绝望,用双臂将动弹不得的卡兰拦腰抱住,紧接着向后用力一扯——
随着砰砰两声,卡兰和斯内普先后摔倒在地面上。
卡兰依旧由于痛苦的原因而无法动弹,但斯内普却很快就忍着摔倒的痛感重新爬了起来,他下意识朝卡兰的身体施展了一道漂浮咒,随后也不管到底有没有生效,就立马再次抱起卡兰,想要把他继续往后拖。
“西弗......你看......”
正想要帮忙的莉莉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斯内普也注意到卡兰的眼神突然发生变化。
他连忙回头看去——或许是因为刚刚拽的太过用力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哪道魔法出现了失误——原本被困在帷幔后面的摄魂怪竟然也跟着逃了出来!
绝望在一瞬间被加重了好多倍,曾经生活在蜘蛛尾巷中的回忆变得愈加清晰了——懦弱的巫师母亲,明明什么魔法能力都没有,却能肆意虐待他们的令人厌恶的男人......
莉莉的尖叫声被压抑在嗓子眼里,她根本不明白自己有没有发出呐喊声,眼前却不断浮现当初讨厌自己的佩妮,还有险些死在斯莱特林密室中的经历......
漆黑的身影朝他们飘来,伸出比黑暗还要更加深沉的结痂腐烂的手——
斯内普突然站了出来,他死死护在二人身前,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可怕——也不知是在保护卡兰和莉莉,还是为了幻觉中普林斯夫人:“别......别伤害......别......”
就在这时,卡兰终于发出了犹如嘶吼般的喃喃声:“守......护......神......”
微不足道的低语仿佛成为了救命稻草,一下子惊醒了尚且处于惊恐中的二人。
“对,守护神!”
莉莉最先反应过来,她举起柳木魔杖,用尽全力冲斯内普喊道:“西弗,快想想高兴的事!”
斯内普拼命眨眼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使劲摇头想甩掉脑子里开始听到的微弱的尖叫与哭泣声——
高兴的事......
他率先想到的就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莉莉主动握住了自己的手。
“呼......呼神护卫!呼神护卫!”
杖尖只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那是一层淡淡的银雾,摄魂怪在银雾的威胁下放缓了速度,但斯内普明白这还远远不够,甚至比不上他在课堂上的表现!
为什么会这样?!
斯内普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值得自己高兴的,他明明紧张到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了,难道这还不够么?!
慌张的面孔转头看向身后的二人,斯内普眼中满是求助的目光,他已经彻底慌乱了。
但是莉莉还没有放弃希望,她坚持着让自己放声高喊:“呼神护卫!”
还有卡兰,他正在紧紧盯着斯内普——但斯内普完全不明白卡兰眼神中的意味——
直到摄魂怪与斯内普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让他脑海中想要遗忘的画面再次浮现——
斯内普终于想起来了。
就在霍格莫德村!
就在他第一次亲眼见到高布石俱乐部店,就在他第一次从普林斯夫人脸上看到笑容的时候——
斯内普终于体会到拥有家庭的感觉。
那是他在蜘蛛尾巷生活时从未有过的温暖感受。
也是他彻彻底底的新生。
“呼神护卫!”
“呼神护卫!”
这一次,从杖尖跳出一只银色的动物,紧跟着在斯内普身后也冒出一串耀眼的银芒——莉莉也成功召唤出了自己的守护神!
一只冒着银光的猫狸子,还有一条阴险的毒蛇在空中无声的飞掠,它们绕着黑影疾驰,摄魂怪立马开始后退,宛如遭遇到了自己的天敌,丝毫不敢与它们接触。
就在斯内普紧紧盯着毒蛇守护神的同时——另一边,没用卡兰再次提醒,莉莉就机智的指挥道:“西弗,我们得把摄魂怪重新赶回到帷幔里面!”
“哦......对!”斯内普一下子回过神来,他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守护神的模样,开始尝试操控着自己的守护神。
但这比二人想象的要困难的多,如今的他们只能做到用守护神驱散摄魂怪,但想要做到精确的控制还是太过困难了。
摄魂怪似乎也有意不愿再被重新关起来,它十分狡诈的飘到屋子的另一头,眼看着就要离有求必应屋的出口越来越近。
在莉莉与斯内普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焦急的汗水,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会遭受到怎样的处分,光是让摄魂怪出现在城堡里面就足够可怕的了。
就在这时,整座阴冷的教室突然出现一阵猛烈的晃动——卡兰差点以为学校发生地震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更别提他们可是都待在有求必应屋这间极为特殊的魔法房间里面。
莉莉与斯内普也急忙看向四周,他们与卡兰很快就发现了异动传来的方向,眼睁睁看着在教室尽头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黑黝黝的洞口——
随后,一名金发少女走了出来。
阿利安娜一眼就意识到这件屋子与她和卡兰初次相遇时的房间不同,也没有一个刚刚恢复成人形的狼人男孩。
她看见了空中的守护神,即将逃脱的摄魂怪,以及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卡兰。
“你看起来可真惨,卡兰。”
莉莉正在惊讶于这名比自己没大多少的女孩的出现,她此时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份,光是凭与卡兰相识这一点就足以让她信任对方。
“快帮我们把这只摄魂怪赶回到帷幔里去,”莉莉焦急的喊道:“不然它就要成功逃走——”
没等莉莉把话说完,女孩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转而出现的是一大团笼罩了整间教室的黑雾,从里面还在不断传出诡异的声响——黑雾将出口的房门堵住了。
摄魂怪对此似乎毫无办法,它停在房门前。
与此同时,从莉莉身旁的黑雾中突然再次浮现出阿利安娜的面孔,把莉莉吓了一跳。
“还有什么是比默默然更适合对付黑暗生物的,估计这只摄魂怪还在疑惑我为什么会阻拦它吧......你们两个人动作快一点,我或许还能再多坚持一段时间,但你们的守护神可是变得越来越黯淡了。”
莉莉使劲晃了晃脑袋,斯内普木然的重新操控起守护神。
在三人的携手合作下,摄魂怪最终被重新逼回到帷幔附近,并在毒蛇的最后一跃中赶到帷幔里面,再次陷入先前昏迷的状态当中。
危机解决了。
莉莉和斯内普都被消耗了太多的魔力,再加上摄魂怪的影响,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就一同坐到地面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利安娜缓缓恢复成人形的模样,她在口袋里掏了掏,竟然拿出两个巧克力蛙,分别递给二人。
莉莉低声道了声谢,斯内普在犹豫了一小会儿也接受了阿利安娜的善意。
他与莉莉不同,更清楚默默然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阿利安娜没再看二人,她拿出第三个巧克力蛙,在卡兰面前晃了晃:“你现在......还能吃吗?总不会需要别人喂你吧?”
卡兰用眼神表达出坚定地拒绝。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咀嚼的声音,莉莉和斯内普都没有动弹,阿利安娜则是好奇的走到昏迷的摄魂怪面前,仔细打量着这只非存在。
终于,在又过了一会儿后,卡兰可以逐渐开口说话了。
“你刚刚......想到的是什么?”他看向莉莉问道。
莉莉失神的放下手中的巧克力,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我想到了在二年级时,从斯莱特林的密室里逃脱后,发现我还活着,你们也活着......”
这就是莉莉感觉到最开心的事情,从绝望的余波中发现希望——不仅仅是她自己,也包括她的朋友。
紧跟着,在犹豫了一小下后,斯内普也说出了自己在施展守护神咒时的记忆——他终于拥有了一个不再充满争吵,内心也不再充满痛苦的家庭。
一阵短暂的沉默。
随后莉莉率先伸开双臂,她主动将三人抱在一起,像是在无声的安慰,又像是在庆祝刚刚才经历的劫后余生。
“还真是感人啊。”
阿利安娜转过身子,她酸酸的说了一句。
莉莉看向这名和自己年龄差不了多少的女孩,她腾出一只手臂,也向对方招了招手。
斯内普犹豫着想要警告莉莉有关默然者的危险。
但莉莉只是无力的瞪了他一眼,斯内普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阿利安娜怔神的看着莉莉,可莉莉却坚持着不肯将手臂放下。
“那好吧......”
似乎是故意这样打算的,阿利安娜在自己为数不多的遇到的女孩子面前再次变成默默然,飘到了莉莉的臂弯里,随后又重新变回人形。
卡兰觉得阿利安娜的行为有些可笑,但却又充满了可悲。
她不愿受到伤害,于是干脆把自己最不好的一面率先展露出来,免得让希望消失。
但是莉莉最擅长的就是成为希望了。
她凑近阿里安娜的耳朵,用着所剩不多的力气说道:“我想要对你说,无论你究竟是什么——”
“你都太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