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乐乐其实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的,因为好多个午夜梦回,她都幻想着他温柔的双臂小心翼翼的环抱着她。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可以抛开白日里的那些强颜欢笑和强撑起来的一身骄傲,怀念曾经的温情。每等待一天,就多恨他一点。她等待了这么久,那样绵延的恨意就好像深入骨髓,与爱情纠缠在一起,是她注定要接受的痛苦。
她其实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也曾经痛恨自己没出息,但是她就是放不下,很多时候她觉得霍司禄对她来说就像是一把刀。握紧了,伤到自己;握不紧,又觉得不安。
就像此刻。
她睁开眼睛,捏了捏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唔……热的,活的。
“乐乐,别闹。”
身后的人显然还没有睡醒,连声音都透出慵懒。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习俗群臣百官都是不用上朝的,晚些时候各宫位阶高的妃子的娘家就会来人,她好久没见到自己的母亲了。为着这一天已经期盼了好久。
听到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无端的觉得委屈,她当然知道自己矫情透了,昨晚上明明那么热情大方,怎么早上起来之后却开始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呢?
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而且愈发不可收拾。
霍司禄感觉到有温热的泪落在自己的手臂上,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这一刻才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气她的不懂事,气她的倔强,气她不肯对自己说一句软话。所以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他以为那样心里就会好受。
可是得到的却是此时此刻这样嗜骨的疼痛,小的时候他贪玩,跑到树上去够风筝,结果不小心摔了下来,太医说整个小手臂的骨头都碎裂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那是他记忆里最疼的一次了,母妃彻夜不眠的守着他,眼圈都红红的,每一次换药的时候他都痛的满头大汗,可是却倔强的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一种疼痛,是比抽筋断骨还要疼的。
她的脸埋在枕头上,孩子般的哭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混蛋!霍司禄,你这个混蛋!”
昨天晚上因为情事而打断的话题又被重新提起,他知道什么样的解释在她这样的眼泪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记得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明明是伤心至极,却倔强的仰着脸看着他。她说:“因为我付出的很多,我不要求你回报我对等的付出,但是我要你懂。”
我要你懂。
“乐乐,你别放弃我……”
她不回话,只是趴在枕头上哭。这眼泪她忍了太久太久,久远到仿佛是前尘往事。然而事到如今,她却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初的选择。
爱他是她明明知道的磨难,可是却舍不得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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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膳的时候吟诺看着两个人,摆明了一个是在使尽全力的哄着,一个却是在使尽全力的别扭着。她不禁笑了起来,心里暗暗的为自家小姐加油。
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委屈,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了事儿的。
乐乐的心里除了在怄气之外,更多的是感叹自己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了。她毫不顾忌形象的胡吃海喝,吟诺看着看着只觉得心酸,别过头去抹眼泪。
霍司禄也不说话,低着头默默的吃着饭粒,乐乐不喜欢吃鱼,桌子上的菜只有那个鱼一口没动,他想了想,也只敢伸出筷子去夹一口鱼吃。
她神速的吃完了一碗饭,伸出空碗来对着霍司禄说:“还有饭么?”
霍司禄刚刚还在专注的看着她吃饭,听了这句话却迅速的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在碗里。只轻轻的应道:“有……”
吟诺走过来拿起空碗,又给她添了一碗饭。乐乐只顾着吃,根本没在意身边的人有些不正常。终于觉得自己有点饱了,她看着霍司禄还是把头低着不再吃了。
“呃……你不饿的么?”
他放下筷子,伸手抱过她。坤宁宫内太监宫女一大堆,他却毫不顾身份,就那样死死的抱紧她。声音都是哽咽的:“乐乐……”
他的眼圈红红的,只叫了她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显然还不在状态中,糊里糊涂的被抱着,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触动了霍司禄敏感的小神经,怎么一大清早的就这样感性起来?
“是我啊……”她拍拍他的后背“你怎么了?”
霍司禄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乐乐只觉得奇怪。
然而站在一边的马三却看的清楚,皇后娘娘把碗伸过来的那一刹那,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分明红了眼圈。
这片刻的静谧被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打断:“皇上皇后,仙府的人现在已经在坤宁宫外等候了。叫奴才进来通报一声。”
乐乐推开他,看着他小白兔一样的眼睛还是觉得有点心疼的,她用自己的手背给他擦了擦:“有什么事儿,晚上再说吧。”
霍司禄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乐乐,我是个男人,整天把情爱挂在嘴边,那不现实。我也不想给你许下空嘴诺言。我今天才知道,这个世上如果你过的不好,那我一定也会痛苦。从前都是我不好,我不懂得……从今以后,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让我宠爱你,保护你……”
她的手冰凉,他的唇火热。
乐乐笑了笑:“还要叫我吃饱饭。”
霍司禄的眼神温柔,是她久违了的深情。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看着她。
其实这个世间,爱与恨本来就是纠缠不清的。她在心里喟叹,所谓的原谅和记恨,不过就是一念之间,若是真的爱了,又怎么舍得去恨?
也许百年之后,她发已衰白,风尘覆盖。回忆起今天,她还会庆幸自己的原谅。
庆幸自己留给爱一条生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