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一次,夜若尘来过之后,夜离渊显得十分的忙碌,很少踏入锁清殿中。
白七浅心里隐约觉得,这和上次夜若尘所说的故事有关。可惜夜若尘说得太隐晦,白七浅根本就猜不透那武功秘籍指的是什么。
很多时候,白七浅很想询问夜离渊,他究竟想做什么。
她相信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够帮助到夜离渊。
可惜,夜离渊却是面色清寒,口气如刀:“浅浅,有些事情,不要知道得太多。”很多的事情,就如同故事里说的那般,忘记了也未尝不好。
白玉细琢的苍白少年,将冷厉与决绝藏在幽暗的眸底,玉质天成的容颜,带着一抹浅薄的风流俊逸。
别人都说他宠爱她,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对她,若即若离。
白七浅看着夜离渊的背影,轻声说道:“渊,你终究还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说到后面四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异常的缓慢,似低喃更似叹息。
是的,夜离渊还是不相信她。
相信一个人有多么困难,白七浅比谁都明白。她前世,相信的两个人,一个是她义父,一个是她所谓的爱人。一个逼她走投无路,一个弃她不顾。
人情恶,世情薄,她比谁都清楚。
白七浅苦笑,也为夜离渊心痛,他的风流魅惑之下,到底掩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罢了,她不想去探究,等到他对她倾心的那一天,她自然会知道。
回到锁清殿,白七浅拿着手中的金丝软鞭,开始练武。
她一直以为她适合用长剑,现在却是觉得这软鞭用起来更顺手。更何况这金丝软鞭还是太皇太后赏赐给她的,算得是一件上等兵器。
白七浅从夜离渊那里打听得知,这金丝软鞭是太皇太后当年用过的,跟了太皇太后有几十年的时间。太皇太后是将门之女,当年也是上过战场的,用这条金丝软鞭立下了无数功劳。
白七浅崇敬太皇太后,也更喜爱自己手中的软鞭。
一个时辰后,稍作休息,却是传来夜离渊拍手叫好之声:“浅浅,你的武功很厉害,有些招数是我所未见过的,你到底师承何处?”
白七浅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师承何处,我连我师父的名字我都不知道。”
夜离渊有过一抹惊奇:“这到底是为何?”
白七浅理清自己的头绪,缓缓说道:“当年,我被人收养,我称那人义父。他找了人教我们学武功,三年的时间,让我们学有所成。”
“我们学的并不是诗书礼仪,而是学会冷血无情,如何的灭绝人性,杀人不眨眼,如何的毁尸灭迹,不留一丝痕迹……”那段时间很黑暗,却是教会她成长。
埋藏在心里的感情,好像找到发泄的口子,一发不可收拾。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那些血腥的记忆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子,残忍的让她直视当年淋漓的鲜血:“整整三年的时间,我学会了一切杀人技巧。义父说,只要我过了三关,就能够结束这种生活……”
白七浅满心欢喜的笑说,可是她的笑容令夜离渊心疼。
“我被义父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没有一丝的光亮,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义父对我说,我必须杀了屋子里面的人,才能够出来。”
“你义父很残忍。”夜离渊如实说道,只是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究竟她是什么时候认了一个义父,他好像一点都不知情。
白七浅点头:“在训练的日子里,我所斩杀的不过是豺狼虎豹,从未杀过人。可是,这一次,却是要亲手杀人。那人的杀气很重,重到让我心惊胆颤。他出手的动作也很快,而且招招致命。我也有求生意志,我想好好的活着,所以,我必须杀了他。”
第一次杀人的经历总是叫人难以忘记,那时的惶恐与害怕,深深的烙在心里,挥抹不去。
“我明白,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拼尽了全力,诛杀他。等到门被打开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杀的人正是执教我三年的师父。”
“我忘不了义父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条死去的狗一样,没有一丝的同情和怜悯。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也许我有天就是这样的下场吧。从那天起,我清楚的认识到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于是,我为了活下去而活。”
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支撑了她很多年。
夜离渊将她抱在怀里,柔声说道:“浅浅,我从来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楚。”
白七浅仰起头,吻上夜离渊薄凉的唇,过了许久,才松开:“在我住的地方,有一位温柔的姐姐照顾我。她很安静,也很温柔,大多时候她在花园中,看着满园的鲜花。”
“她的笑容很温暖,就像我娘一样。每一次,我受伤,想起她的笑容,心里就暖暖的。”当年美人如玉,一袭笑意温暖了她的心,“我不开心的时候,她会给我讲故事,逗我笑。”
“她经常对我说,要我坚强的活下去。我不知道我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应该活下去,就像她所希望的那样。也许,终有一天,我会找到我活下去的理由和目的。”
“可是,我从未想过,义父要我杀的第二个人,就是她。”白七浅的笑容十分的苦涩,“义父很平静的对我说,她必须死。在姐姐如花似玉的岁月,我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
“义父对我说,我杀也得杀,不杀也得杀。如果不杀她,那么死去的那个人就是我。可是,姐姐是我心中唯一的一盏明灯,有她陪在身边,我觉得我的人生没有那么黑暗。”
夜离渊叹息,想不到她竟然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
那些他不在乎她的岁月,她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夜离渊满心的疑惑,却是不知道该如何的开口,他害怕自己的疑问会打破他与她之间的这种默契。
“为了活着,我泯灭了最后一点良知和人性,我亲手杀了姐姐。姐姐倒在我的怀中,笑着对我说,她不怨我,一点都不怨我。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我过得幸福。”
我们永远都无法探知一个人可以邪恶到多深,正如我们也无法知道一个人能够善良到什么程度。这一切,都归咎于,人心难测。
夜离渊抚摸着白七浅的青丝,心里百般滋味。
白七浅闭上眼睛,很享受这种感觉:“你知道第三关是什么吗?”
夜离渊抿嘴一笑,心里却是异常沉重:“该不会是你义父要你杀了他吧?”
白七浅睁开眼睛,笑得张扬而美丽:“渊,你说得真好笑,如果那时候义父要我下手杀了他,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可惜,他要我杀的不是他。”
“那第三关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夜离渊还是有些好奇,毕竟,一般的人连过前两关都不容易,如果是他,要下手杀了自己的师父与照顾自己的亲人,他也是下不了手的吧。
白七浅笑了笑,将头埋进夜离渊的怀中,声音平淡如水:“义父的孩子并不只有我一个,像我这样连过两关的,有三百多个呢。”
夜离渊心里一惊,隐隐有些猜测。
白七浅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搂得更紧了一些:“义父带我们去了一片危险重重的林子里面,对我们所有人说,活着出来的,只能有一个。”
“浅浅……”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好似叹息一般,带着无数的辛酸。
这样残酷的训练,连他都不曾经历过。
白七浅娇嗔道:“渊,你现在的担心可是多余的。”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可是就是忍不住为她心痛,锥心之痛,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不曾有的。
“我们都进入了树林,没有食物,没有武器。在那片危险重重的林子里面,我们并不是相互依赖的同伴,而是死敌。七天,整整七天的时间,茹毛饮血,杀人无数。”
夜离渊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残酷。
那天,在宰相府,她的杀气是那样浓重,当时他就想,不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没有那么强烈的杀气,那种杀戮,是目空一切的杀戮之气。
现在,他明白这种杀气究竟是怎么来的。
也许她就是经历多了这种血腥的残杀,才想平静而安宁的生活。就如同夜若尘说的那般,想在深宫高墙之中,相夫教子,一世安好。
她忽然很想落泪,哪怕是一滴眼泪也好,可是眼睛却是干涩得发疼。
白七浅从他怀中起来:“渊,其实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柔弱。我可以与你比肩而行,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白七浅看着他的眼神很炽热,如同火焰。
她能够做到,她一定可以做到,她可以和他一起打江山,打天下,只要他相信她。
夜离渊抬眸看了看天,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白七浅觉得,这个苍白如玉的男子,和她之间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两个人挨得很近,可两颗心的距离,还是很遥远。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样宁静的时刻,她听见了风声,水声,花落声。
还有心碎的声音。
白七浅自嘲的笑了一下,她与夜离渊这段纠缠不清的感情,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