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北虏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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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暖阁是皇上披览奏折处理政务之地,原本摆了好几个偌大的书架,典籍盈架卷帙浩繁。嘉靖二十一年,朱厚熜刚刚穿越回明朝,官名地名都搞不清楚,各级官员的姓名更是两眼一摸黑,就让吕芳做了六扇屏风,将大明王朝从朝廷六部到天下各省府州县所有的官职名称镌刻其上,用墨笔书写所任该职官员的名签,贴在旁边留下的空白之处。上至六部九卿十八衙门,由谁出任部院长官;下到偏远省份某一个县,由谁担任七品县令,都是一目了然。这副天下职官详表,既帮助他很快地适应了皇帝这个角色,使他深居九重,对天下的官政民情、也能了然于胸,哪怕是一个县令开缺,职官表上就有一个空额,若三日还未补上,他就可以下旨内阁、吏部询问原因;更让吕芳及知悉此事的大小臣工感受到了皇上宵衣旰食、孜孜求治的决心,不敢再生玩忽懈怠之心。到了嘉靖二十四年,借着平定江南叛乱之际,废弛海禁之后,朱厚熜又不惜耗费人财物力,重金礼聘外番商人,绘制出了《皇舆万国图》,其间还“梦得神授”,亲笔修正了诸多错谬之处。虽说《皇舆万国图》将大明绘于一个椭圆球面的正上方,未免不合世人公认的天圆地方、中国居于寰宇正中心的地理观念,但因是御笔修正、皇家钦定,百官万民无人敢提出质疑,遂刊印天下,既用于官府谋划军国大政之需;又用于商贾贩夫货殖四海;国子监、京师大学堂和各地乡学、府学、县学乃至国立小学还遵从圣谕,将其列为学生钦定的地理教材。这且不说,朱厚熜还命内廷针工局,将之用五彩丝线绘制于巨幅绢帛之上,张挂于东暖阁之中。增添了这么两件东西,面宽五间、进深三间的东暖阁都显得拥挤了许多,但朱厚熜一直视若珍宝,即便是去年巡幸南京,依然让吕芳不远千里从京城带来。杨博“就图奏陈”所指的图,便是那副张挂在东暖阁南墙上的巨幅《皇舆万国图》。
朱厚熜欣然说道:“如此甚好。”
说着,他就起身走到了《皇舆万国图》前,还顺手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柄玉如意递给杨博,笑着说道:“你们总参谋部上至你这个总长,下到一般参谋人员,指点地图之时都喜欢用教鞭。可惜朕这里没有备有那件物事,就用这个凑合吧。说到哪里,也好指给朕看。”
北虏南倭是明朝两大宿敌,如今南倭已经几近销声匿迹,不值一提,皇上所谓周边诸国态势,无非就是关心北地边防。因此,杨博接过被皇上临时用作教鞭的玉如意,首先点到的便是《皇舆万国图》上位于大明正上方的蒙古诸部:“自太祖高皇帝北逐前元回归大漠,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势力日微,其后无有嫡系传承,蒙古诸部遂裂分为西北瓦刺、北方鞑靼和东北兀良哈三大部。瓦刺、鞑靼势力颇大,又有世仇,相互攻杀频仍;兀良哈党附其间,朝秦暮楚。近世数十年来,领有鞑靼东部即左翼的察哈尔部、喀尔喀部、乌梁海部和科尔沁部之酋首小王子(即达延汗,明朝称其为小王子)崛起于河套之地,连年西征,相继征服右翼鄂尔多斯、土默特和永谢布三部。后历其子阿著(达延汗之子)、吉囊(阿著之子)及俺答(吉囊之弟)三世四汗苦心经营,得以统一鞑靼左右翼诸部,远逐瓦刺于西北不毛之地,并北征降服朵颜、福余、泰宁等兀良哈三卫,势力一时无两。因屡次求贡不得,俺答时常纵兵南下,犯我大明疆土,往来侵掠人畜财物,更于嘉靖二十三年纠结部众入寇大同,得逆贼仇鸾之助,袭破沿边要隘,围困京师,皇朝危殆,几有倾覆之祸。幸有皇上御驾亲征,大败其于京师城下。北虏始知天命有归,引军退回塞上,遣使入朝,求贡请市。皇上天心仁厚,念其部民生计困顿,俯允所请,罢兵止戈,开设官民马市。九边生齿日繁,守备日固,田野日辟,商贾日通,边民始知有生之乐。嘉靖二十八年,皇上更以弥天大勇巡幸草原,丹书金印册封俺答为顺义王,许其永领土默特各部,世袭罔替;并许蒙古诸部以‘和平’、‘幸福’、‘文明’三份厚礼。蒙古诸部感念皇上如天之仁,皆俯首称臣,领受天朝官爵禄位,不复生南下牧马之妄念。嘉靖二十九年夏末秋初,顺义王以札答阑部不遵天朝号令,曾纠结各部逆贼袭击圣驾为由,集合所辖各部近十万兵马进击扎答阑部所据之豁尔豁纳黑川。札答阑部力不能支,节节败退。后因天日渐寒,冰雪壅塞道途,顺义王遂命各部暂且罢兵,各择北风向阳之地屯守以避严寒,待今年开春之后再行征伐。臣等以为,顺义王此番兴师征讨札答阑部,严冬季节亦不退军还巢,定是要毕其功于一役……”
听到这里,朱厚熜插话进来,说道:“‘驱虎吞狼’的驭虏之策,是朕亲自定下来的。可是,直至今日,朕心中仍在忐忑。概因俺答是为蒙古各部百年罕有之一代枭雄,素有一统蒙古各部、重建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统治之野心。这等雄才大略之人,会否当真甘愿臣服于我大明?若是任其灭亡札答阑部,吞并豁尔豁纳黑川等广袤富饶之地,会否使其如虎添翼,愈发萌生桀骜之志?”
原来,朱厚熜依稀记得,大概是嘉靖的儿子明穆宗隆庆皇帝之后,高拱、张居正先后入阁担任首辅,改变了嘉靖拒绝与蒙古各部修好通商的政策,与俺答汗达成了封王、通贡和互市的协议,史称“隆庆和议”,结束了汉蒙两族之间长达两百年的战争局面。从此,两族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争,甚至到了明朝末年,蒙古各部还曾协助明军抵抗过满清的八旗军。因此,他认定俺答还是一个讲道理、识时务的英雄,就照搬后世的作法,给俺答汗封王,准许入朝通贡,在沿边各地开办官民马市。但是,他又深知游牧民族生活在马背上,逐水草而居,以游牧渔猎为生,生活过得实在清苦贫寒,不得不时常入寇中原,劫掠人畜财物。为了给这些可怜的蒙古同胞找条生路,他定下了“驱虎吞狼、祸水西引”的驭虏之策,以封俺答汗为草原之王为诱饵,想让他把兵锋指向草原其他部族,以成吉思汗为榜样,平定各部、一统草原,不要动不动就来骚扰大明边境。至于这个如意算盘能否实现,连他自己都是心里没底,时常心中为之犹豫,担心自己养虎为患,反倒给国家安全带来极大的危害。
杨博略一沉吟,说道:“皇上所虑甚是。北虏天性骁悍嗜杀,不服教化,诚为我朝心腹大患。无论其是否诚心归顺,我朝上至朝廷,下到九边将士,防之御之,须臾也不可稍有松懈。然而,请皇上恕臣直言,臣以为,就目下情势而论,似乎暂可不必过于担忧。”
杨博这么一个谨小慎微之人,还能得到如此乐观的判断,让朱厚熜颇感讶异,当即追问道:“理由是什么?”
“回皇上,臣之所据有三。”杨博说:“其一,顺义王麾下共有各部十万联军,又得我朝资助粮秣,可谓兵精粮足,士气正盛;但札答阑部精骑甲士总计亦不下三万,又据有地利之险,大难临头,势必要做困兽之斗。据总参谋部推演,顺义王欲要灭亡札答阑部,少说还需年许时日,所辖各部兵力损失当在两万左右。受此巨创,土默特部非三五年休养生息不能恢复元气;加之新占豁尔豁纳黑川一带广袤富饶之地,得到札答阑部众多奴隶、牲畜,各部民心思定,顺义王未必就能即时再集合部众、举兵南下。其二,蒙古各部于嘉靖二十三年大败于京师城下,各部酋首又曾受邀观摩嘉靖二十八年‘射天狼’军事演习,皆对我大明国力之强、军威之盛心生畏惧,未必敢于再妄生南下牧马之心;反观我九边诸镇,近年以来编练新军、整饬武备,日夜枕戈待旦,未尝有一时懈怠,如今宣(府)、大(同)、蓟(镇)、辽(东)四镇皆已组建混成旅,若有战事,可以其为防御核心,驻守关津要隘;四镇余部亦已全部换装火器并加强炮兵,以诸般犀利火器凭城坚守,当可立于不败之地。更有禁军各部经年操练演武、厉兵秣马,可拱卫京畿并随时策应九边。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北虏不来则已,胆敢来犯,我大明百万雄师必能尽歼强敌,守土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