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海上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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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德尔塔行动，是佩特罗上将为葡萄牙王国海军舰队制定的最终的，也是唯一的行动计划。在他的战役想定之中，当两国联合舰队冲出那片死亡海域，与明国海军激战在一起的时候，葡萄牙舰队的所有战舰就要撇下吕宋水军，夺路而逃。为了确保航道畅通无阻，不但要升起所有的风帆全速前进，还要对前面的一切舰只实施无差别攻击。
把葡萄牙王国舰队逼到这个份上，概因苏比克湾的地形实在太过险要，不但天然封闭，只有一个出口；而且宽只有数十里，还有一个宽约五里方圆的礁岛横亘其中，简直就像是浑然天成的一个口袋阵的袋口，以南路巡防分舰队的兵力，扎紧袋口、封锁海湾都绰绰有余，更不用说东海舰队主力齐聚于此，已经摆出了要一副全歼葡萄牙王国远征舰队于苏比克湾之中的架势！
尽管猜不到司令官到底会不会赞同自己的提议，那位参谋依然尽职尽责地说：“前几次作战，我方已经探明，明国海军主力战舰侧舷共有火炮十二门，两侧各六门。以这样的火力强度，一次齐射就能把吕宋水军的战舰击沉。可是，他们每次只用一门火炮攻击，一定是想让吕宋水军挡住我军战舰的前进，将我军困死在这片死亡海域……”
话刚出口，那位参谋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所谓“死亡海域”，是大家给眼前这片充满着神秘而邪恶的“东方波塞冬之怒”的海域起的绰号。这样明显带着绝望情绪的称谓只能在私下里说说，怎能当着司令官阁下的面这么说……
让那位参谋感到幸运的是，佩特罗上将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口误，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立刻挂出旗号，命令各舰执行德尔塔计划。”
接着，他整了整胸前军服上的勋章和肩头的流苏，对那位参谋说：“通知舰长，我们也该全速攻击前进了。”
那位参谋领命而去，不过，他的心里泛起了一丝疑惑：司令官阁下整理勋章和流苏的动作，怎么不象是即将出征的样子，倒象是在回归上帝的怀抱，向尘世做最后的道别一般。难道说，司令官阁下也没有信心冲出这片死亡海域、冲破明国海军的封锁线吗？
“镇远号”上，徐渭“倏”地一下放下了望远镜，急切地对高拱和戚继光说道：“这仗打得有些蹊跷了，佛朗机战舰张起了所有风帆全速前进，舰上所有主炮也一同向吕宋战船猛烈开火！”
原来，佛朗机战舰上的主炮都安放在船头的固定炮位，仰角有限。而且，因为德尔塔计划中规定的是“无差别攻击”，那些佛朗机战舰只求从速打通航道，甚至根本就顾不上调整仰角，就直接开炮攻击，第一波的炮弹毫无例外地砸到了前面吕宋王国水军战船上。甚至，有几艘佛朗机战舰仗着自己船体巨大而又坚固，扯足了风帆向前面的吕宋水军战船撞去。那些吕宋水军的破旧战船怎禁得住这样的高速冲撞，立刻就散了架；兵士水手如同下饺子一样掉落海中，不是被船只沉没形成了巨大漩涡吸进了海底，就是被海面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所吞没……
看到眼前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幕，高拱颇为惊诧地说道：“难道说，夷人与吕宋水军起了内讧？”
徐渭摇头说道：“夷人似乎有心为之，吕宋水军却是毫无防备的样子，不大象是内讧……”
戚继光放下了望远镜，切齿痛骂道：“这些丧尽天良的夷狄匪类，欲要夺路而逃，竟先拿与他们结有盟约的吕宋水军下了毒手！传我将令，灭敌就在今朝，各舰务必奋勇争先，尽歼夷贼，为我大明死难同胞报仇雪恨！”
众人恍然大悟，却无不瞠目结舌，他们都没有想到夷人竟会凶残如斯，真真禽兽不如啊！
佛朗机舰队的攻击骤然而起，第一攻击梯队的吕宋水军毫无防备，立刻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加之前有大明海军，后有佛朗机舰队，都是毫不留情地把炮弹倾泻到吕宋水军战船头上。吕宋水军宛如落入了两只老虎之间的羔羊一般，很快就被利爪无情地撕成了碎片。无数落水的吕宋水军官兵绝望地挣扎着，哭喊着却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对于佛朗机舰队来说，他们原本就是被抛弃的诱饵；对于大明海军来说，这是他们认贼作父、引狼入室的下场，背叛天朝者必遭天谴，果然报应不爽！
“轰！”一枚弹丸落在了大明海军战舰的船舷边，激起了个巨大的水波，将战舰推得晃了晃。显然，这不是海面上垂死挣扎的吕宋水军战船所发射出来的炮弹。佛朗机战舰已经突破了吕宋水军战船的阻隔，攻击前进到了大明海军的战斗队列之前。
随着这一发炮弹的落水，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海战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接下来的海战，比方才那种大明海军对吕宋水军单方面的屠杀自然是激烈了许多，更凶险残酷了许多。从集结威海到南下吕宋，大明海军东海舰队众将士已经厉兵秣马长达半年之久，早就憋足了劲儿准备杀敌报国，向万恶的红毛鬼讨还血债。对于佛朗机舰队官兵来说，他们都意识到眼前这场战斗关系到全军每一个人的生死存亡，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勇气退回那片充满“东方波塞冬之怒”的死亡海域；更不愿意再次退回马尼拉港，再次穿越那片死亡海域。惟有拼命冲出苏比克湾，才有一线生机。两国海军共计近三百艘战舰都抱着“有我无敌”的战斗决心，拼命地开炮轰击、用船体冲撞，甚至，两国的海军兵士还从缠斗在一起的战舰跳到对方船上，在甲板上、舱室里等等各处角落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不过，这场激烈的海战的胜负结局，其实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大明海军战舰不但船身外包铁皮，比外覆牛皮更增加了对炮弹和火箭的防护能力，而且拥有压倒性的火力优势，加之又是以逸待劳，早早就摆出了能最大限度发挥侧舷十二门火炮火力优势的“一”字型战斗队形。而攻击前进的佛朗机舰队的战斗队形形同“1”字型，在舰首主炮对大明海军战舰侧舷火炮也不占据射程优势的情况下，这种“T”字型的作战，无疑是最不利的选择，他们一艘战舰上的三门主炮每每发射一发炮弹，就会引来大明海军十来发炮弹的回击，很快就有不少战舰被击中桅杆，失去了动力，徒劳地在水面上打着转；或是被击中船体，很快就沉入了海底。
等到剩余的佛朗机战舰顶着迎面而来的猛烈炮火，冲到大明海军的跟前，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噩梦才刚刚开始：佛朗机战舰缺乏有效的近战武器；而中国是几千年的文明古国、又是最早发明火药的国家，各种水战所用的近战武器不胜枚举，大明海军如今装备的战舰虽说舍弃了霹子炮、神炮、灰罐、烟球等花哨有余、实用不足的近战武器，却保留了火球、火砖等用于火攻的武器，一俟佛朗机战舰接近，这些稀奇古怪的火器便如同流星急雨一般地倾泻过去，打得佛朗机战舰浓烟滚滚、四面火起，尤其是那些浸了油的风帆，粘着就燃，进而引燃了高大的桅杆，如同耸立在海面上的巨大蜡烛一般熊熊燃烧，直至轰然倒下，将整艘战舰烧成一团巨大的火球……
侥幸扛过了远战炮击、近战火攻残酷打击的佛朗机战舰与当面严阵以待的大明海军战舰撞在了一起。按说，佛朗机战舰以船头撞击大明海军战舰的侧舷，原本占了很大的便宜，可是，一来为要抗击海上的狂风巨浪，大明海军战舰的龙骨采用铁制，船板不用拼接而是选用整块木板，船身外包铁皮，船体比普通船只要坚固的多；二来如今海面上挂的是东南风，佛朗机战舰逆风而行，冲击力被大大地削弱，哪怕是大明战舰来不及做出规避动作，被狠狠地撞了个正着，也只有少数几艘船被撞破沉没；更多的，则是在水面上猛烈地晃了两晃就重新稳住了船体，继续把火球、火砖等等各种令佛朗机海军官兵们惧怕不已的火团砸向敌人……
到了接舷战，屡遭打击的佛朗机海军军官兵士们悲哀地发现，自己依然不是明国战舰的对手——大明王朝嘉靖帝朱厚熜是个不折不扣的实用主义者，坚信“能拔脓就是好膏药”，崇尚先进技术，却从不菲薄前人，在大明海军第一代主力战舰设计定型时，连近战火攻武器都保留了下来，又怎么会忽视传统海战跳帮接舷战这一经典模式？因此，大明海军的主力战舰都设有陆战队的编制，人数虽说不多，只有一个排、三十余人；但都是从军中精选出来的锐健军卒，又装备有六眼神机、半自动步枪和手榴弹等武器，近战威力远胜过佛朗机海军兵士所装备的火铳，两船接近，先是一通手榴弹砸过去，把手里端着火铳、叫嚣着要跳到大明海军战舰上来的佛朗机兵士炸得鬼哭狼嚎；接着便跳上佛朗机军舰，排枪齐发，把那些侥幸不死的佛朗机海军兵士送回到上帝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