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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严嵩和夏言两位内阁辅弼重臣都不再持有异议,朱厚熜便说:“这些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严阁老、夏阁老下去之后按照方才议定的部署,速速发出廷寄,着令各有司衙门迅即着手开展各项准备工作。军情如火,刻不容缓,这段日子就辛苦两位阁老了!”
皇上这么说就意味着此次召见已经结束,严嵩和夏言两人本应叩头告退。可是,他们却没有动步的意思,反而是严嵩犹豫了一下,说道:“皇上可否将西洋急报赐于翰林院,以便草拟讨夷檄文?”
朱厚熜这才想起来,自己只顾忙着部署远征事宜,还没有向两位内阁辅弼重臣说明情报的来源。严嵩便以为是镇抚司的密报,因此才这样犹豫。他的心中不禁哑然失笑——不知道详情始末,翰林院何以草拟檄文?内阁又有如何向各部院寺司、各省府州县通报此事?
不过,严嵩这么说恰好提醒了他,当前还有另外一件大事要办,当即叹道:“朕心忧荣王及侨居海外的百姓安危,乱了方寸,竟忘了向你们说明。此次西洋生变的情报,是徐海派人送回国内的。方才登闻鼓响,正是为着此事。”
接着,他又忍不住得意地说:“徐海派回来的人已回国月余,却苦于见不着朕,得亏朝廷恢复了太祖高皇帝登闻鼓旧制,他们才得以将这一紧急军情上奏给朕,足见上苍怜悯朕一片爱民之心。”
徐海?
严嵩和夏言先是一怔,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随即便都想了起来:皇上所说的那个徐海竟是东海舰队的逃卒叛军、如今为祸西洋海路的巨寇头目!
两位阁老不由得面色剧变,多年圣贤教诲、宦海浮沉练就的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内敛养气功夫此刻都失效了。随即,他们的眉头都又深深地锁了起来。
有明一代,尽管有明太祖朱元璋“片帆寸板不得下海”的煌煌祖制,但朝野内外关于海市是开是罢、海寇是剿是抚的争论一直没有平息过。嘉靖初年,因日本贡使发生“争贡之役”,朝廷罢市舶司,厉行海禁,导致海寇丛生、倭乱愈演愈烈。嘉靖二十四年,朝廷为了尽快平定江南叛乱,借助海商之力运兵南下,废弛海禁,开放海市,原本被视为海寇的海商几乎全部受了朝廷的招安,做起了正当生意,不但再也没有勾结倭寇,侵扰东南沿海州县市镇,使困扰大明王朝多年的海防为之一清;而且每年给朝廷缴纳数以百万计的榷税关税,成为朝廷赋税增收的一大支柱。除了极少数迂腐守旧的官绅士子对此仍持有异议,认为朝廷在养虎为患,虽可苟安一时,终究还是要深受其害之外,朝野内外绝大多数的有识之士都已经接受了“海市不开,海寇不止,倭乱难平;海市一开,寇转为商,足为樊篱”的观点。但是,徐海是什么人?不但是匪性难改的海上巨寇,还是犯下了不赦之罪的逃卒叛军,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可谓是九死难恕、凌迟难诛。他为何要不远万里,派人回国报讯?还有,他送回的敌情是否可信?会不会是他们勾结佛朗机人,捏造假情报,意欲诱骗大明海军驰援吕宋,而他们则预先埋伏于海域咽喉锁钥之地,伏击日后势必要挥师南下、清剿海寇的大明海军?
严嵩和夏言两人的反应正在朱厚熜的意料之中,他板起面孔问道:“两位阁老是否在怀疑怀疑徐海派人回国报讯的动机?”
妄加猜度他人不合君子之道,被皇上一语道破心中所想,严嵩和夏言两人略微有些尴尬。不过,兵凶国危,他们身为柄国重臣,也不敢草率从事。严嵩便委婉地说:“君父天听若雷,神目如电,臣等不敢妄加猜度他人。然兵法有云,兵者,凶也,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依臣之愚见,整饬武备、谋划远征诸事仍由内阁督促五府、六部各有司衙门加紧去办,发布檄文一事可否稍缓几日,待另有消息传来,印证确凿之后再诏告天下?”
朱厚熜把视线投向了夏言,问道:“夏阁老怎么看?”
夏言毫不犹豫地说:“严阁老这是老成谋国之言。兹事体大,确不能听凭一面之辞。”
尽管朱厚熜觉得这纯属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他心里清楚,对于并不知悉“月之暗面”行动内情的严嵩和夏言两人来说,能做出这样的妥协也实属难得。而据陈东说,佛朗机人早在五月中旬便已大举进攻吕宋,只是因为他们封锁了海港,镇抚司派往荣王府和吕宋的暗探才未能把这一消息及时送出。如今已过了近三个月,无论是他们,还是前往吕宋货殖的大明海商,大概也都能找到机会送回求援的急报了,确实不必急于一时,免得被两位老奸巨猾的内阁学士猜到了徐海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他假装生气地说:“圣人云,盗亦有道。徐海虽沦为海寇,却从不加刀兵于我大明海商,朕相信他也不会全然将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国抛到了九霄云外,更不会坐视自己的同胞惨遭夷人杀戮,故此才派人冒死回国报讯。朝廷却还要怀疑他,若是被他知道,岂不令他心寒齿冷?”
那日被吕芳敲打之后,严嵩越发小心了,甚或认为皇上并不是从徐海派来的人那里得知西洋生变的消息,而是又在梦中得到天人示警,赶紧跪了下来,正要请罪,却听到朱厚熜又改口了:“不过,你们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兹事体大,的确不能草率从事。好在东海舰队整军南下还需一段时日,待他们回驻宁波军港,应该就有更多的消息传来了。这件事就照你们说的办吧!只是你们都要明白,跨海远征非同小可,各项准备工作还需加紧筹办,切切不能耽误!”
严嵩松了口气,就势叩头,跟夏言齐声应道:“皇上圣明,臣等谨领圣谕!”
两位阁老告退之后,高拱跪了下来:“微臣有事要奏请皇上恩准。”
朱厚熜笑道:“想请缨出征吧?”
高拱慷慨应道:“愿为大明效死,为惨遭夷人杀戮的大明百姓报仇雪恨!”
朱厚熜笑道:“亏你跟了朕这么久,难道还看不出来,朕当初让你参与定策‘月之暗面’行动,又让你陪朕一道接见那个佛朗机人使者佛朗西斯卡拉,正是为着这么一天吗?这些日子,但有空闲,你就到馆驿去,多跟陈东他们交流交流,东海舰队南下吕宋,他们可是不可多得的向导啊!”
高拱激动得满脸红光,大声说道:“微臣谢主隆恩!”
正如朱厚熜预料的那样,就在大明王朝上上下下内紧外松地筹备跨海远征的期间,陆续有许多消息从西洋诸国传了回来,情势也远比陈东所说的还要严峻得多:
一是一直坚守的荣王府庄园终于被佛朗机人攻陷,率众力战不降的废荣王朱厚熘死于佛朗机人的炮火之下,实现了自己“我乃大明藩王,所居之地即为大明国土,守土有责,敢言轻弃”的誓言;荣王府仪卫司护卫及朱厚熜拨给的一千军卒全部战死,追随荣王退守庄园的数千名大明海外侨胞尽遭佛朗机人杀戮。
二是佛朗机人攻入马尼拉城,攻陷荣王府庄园之后,威逼利诱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吕宋国主拉坎都拉与他们一同出兵,围攻徐海船队。两家出动战船近三百艘、兵士两万余名,徐海船队独木难支,不得不收兵远遁,暂避锋芒。佛朗机人趁机占据了吕宋全境,旅居吕宋的近万名大明百姓或惨遭杀戮,或被掠为奴隶,其状惨不忍睹。
三是佛朗机人在进兵吕宋的同时,还派出使者分赴占城、暹罗、安南等西番诸国,以武力胁迫他们与大明断交,驱逐国中华人。不少与大明世代修好的国家如占城等国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佛朗机人的无理要求,却也有不少国家如暹罗、安南等国虽名为大明属国,却一向不遵天朝号令,安南还曾与大明几度兵戎相见,素有仇怨;加之明朝事先并未征得他们同意,便将参与江南叛乱的诸多藩王宗亲、罪臣叛官发配到他们国家,那些人虽是去国罪人,却有许多人和废荣王朱厚熘一样,仍自持是“天朝上国”之人,有大明王朝做靠山,骄纵蛮横,不遵彼国法令,欺官虐民,作威作福,那些国家早就对他们心怀不满,便趁这个机会大肆掀起排华浪潮,将国中华人驱逐出境。不少作恶多端的藩王宗亲和罪臣叛官被当地官军和民众杀死,还连累许多无辜的大明百姓也惨遭毒手,世代积蓄的家产被哄抢一空……
面对如此危急纷乱的局势,大明王朝内部却陷入了连场激烈的争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