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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也被自己的献身精神感动了,就坦然地受了严世蕃的这一番吹捧,感慨地说:“朕膺天命为九州之主,虑事、行事都不能不以家国社稷为重、天下苍生为念。可是,朕却又担心朕的这一番苦心,不能为人所理解。有你的这番话,朕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皇上圣明!”
这个时候,朱厚熜突然想起了今日筵席之上,自己的失态言行落入到了其他随行文武官员的眼里,镇抚司那些太保爷们对自己忠心耿耿,不会对自己的任何决策表示出不满,但张居正、俞大猷和杨博三人就难说了,最好还是假装征询他们的意见,提前给他们打个招呼,免得他们以为是自己被玉苏的美色所惑,强行向俺答求索,在背后说三道四,便吩咐内侍将张居正、俞大猷和杨博三人请来议事。
张居正、俞大猷和杨博三人奉皇上口谕前来见驾,见朱厚熜脸微微有些发红,不知何事,心中都觉得很是疑惑。朱厚熜自己不好意思说出口,就命严世蕃一五一十地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转述给了他们,然后假装为难地说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请他们帮自己拿个主意。
其实,朱厚熜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欲盖弥彰。若是高拱在此,或许就本着“天家无私事”的原则,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意见了;但张居正、俞大猷和杨博三人却都不是高拱那样的人——俞大猷一直对皇上感恩戴德,至忠至诚之心不亚于镇抚司那些太保爷,也不会置疑皇上的任何决策。而杨博向来抱定“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处世原则,只认认真真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对于朝局政争从来都不多掺和,更何况是这样的小事、皇上的私事?只有张居正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也不外乎就是“华夷之大防”之类,严世蕃随即举出了大量的前朝旧例、先帝圣训,轻而易举就将他说服了。
张居正、俞大猷和杨博三人都不反对此议,朱厚熜满心欢喜,就吩咐严世蕃说:“东楼,你明日去顺义王大营,替朕谢谢他的一番好意。”
严世蕃高兴地说:“微臣这就去顺义王那里,让他明日就把玉苏郡主送来。”
当着张居正、俞大猷和杨博三人的面,朱厚熜不好表现得迫不及待,忙说:“朕都不急,你急什么!既然此事关乎朝廷羁縻、制驭蒙古各部,当然要等朝廷册封顺义王及各部汗王的敕书金印送到这里,顺义王再派专使将玉苏姑娘送到京城,岂能如此草草行事?”
严世蕃心说,不就是接受北虏敬献的一位美女吗?又不是册封皇后,何必还要搞得如此隆重;再说了,这件事当然得趁热打铁,省得被那些迂腐清流听到了什么风声,搅了皇上你的好事!但这些话他也不敢说出口,便换了个说法:“既然此事关乎朝廷羁縻、制驭蒙古各部之大政,微臣又要斗胆驳皇上一句了:如今各部酋首都齐聚于此,准备参加那达慕大会,皇上何不趁这个机会,把这件大喜的事儿给办了,既能在众酋首面前以示朝廷羁縻教化之诚,又能留一段佳话于煌煌史册。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朱厚熜又假装为难地摇头叹息道:“东楼,你可真是性急啊。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就依你说的办吧。今天是五月二十八,五日之后就是六月初三,是那达慕大会开幕的前一天,若是玉苏姑娘愿意,朕就在那一天行‘六礼’迎娶她。”
张居正突然开口了,声音也变得急促且激切:“皇上,依微臣之陋见,皇上于那达慕大会期间纳玉苏郡主为妃,此议甚是。惟是行六礼迎娶却未免不甚妥当。皇上乃是我大明天朝上国之君,册封妃嫔朝廷自有礼仪规制,‘六礼’只合用于皇上大婚迎娶皇后,以此礼纳妃嫔既不合于朝廷礼仪法度,更不免招致非议。微臣恳请皇上三思复三思!”
今日围猎宴饮,俺答突然带来了自己的几位妻妾和那位玉苏姑娘,张居正心中就起了疑,也隐约猜到了俺答到底意欲何为;而皇上恰恰中了俺答的美人计,被那位夷女迷得神魂颠倒,已然让他心中十分担忧。此刻皇上竟说要行“六礼”迎娶那位夷女,更让他大为震惊——要知道,孝烈端顺敏惠恭诚祗天卫圣皇后于嘉靖二十五年因病而薨(指方皇后。其实,方皇后死于嘉靖二十三年薛陈谋逆的大火之中,为了安定人心,朱厚熜密不发丧。到了嘉靖二十五年,朝廷平定了江南叛乱,政局基本稳定之后,才以病逝为名,将方皇后依照礼仪制度风光大葬,追赠谥号为“孝烈端顺敏惠恭诚祗天卫圣皇后”。此事只有宫中极少数的人知道,张居正并不知情——作者注),六宫无主已经三年多了,行“六礼”迎娶那位夷女,难免被人误以为皇上要册立那位夷女为后。夷女而为天下之母,岂不引起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刚刚稳定了几年的朝局势必又要因此而再起狂澜,甚或天下又要因此而大乱了……
严世蕃在大同威胁张居正一事,已被镇抚司侦知并禀报给了朱厚熜。朱厚熜担心自己一直苦心栽培的宰相之杰被严世蕃这个坏东西给吓住了,变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中庸之才,本想借机敲打敲打严世蕃,替张居正撑腰出气,却苦于严世蕃还算有点用处,难以把这件事情摆在桌面上来说。此刻见他还是能勇敢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心中颇感欣慰,就笑着说:“叔大,你所说的‘六礼’是我们汉人的婚礼习俗,朕所说的‘六礼’却是草原的婚礼习俗,并不是一回事。”
所谓“六礼”,即一纳采, 二问名, 三纳吉, 四纳征, 五请期, 六亲迎,从《礼记?昏义》、《礼仪?士昏礼》到《唐律》,乃至《大明律》都载有明文,也都大同小异。张居正自己讨老婆行的就是这六礼,只是他没有想到皇上说的“六礼”竟是草原的习俗。他不禁诧异地看着皇上,心说难道蛮夷化外之地也有这些礼仪规制吗?
朱厚熜恶补了《元史》和草原的习俗,因此难倒了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张居正,不免十分得意,就又笑着给张居正解释说:“草原上婚礼的固定程序有订婚、献哈达、喝许亲酒、送彩礼、敬酒取名、拜天娶亲六项,故名‘六礼’,行过‘六礼’之后才能迎娶新娘,与我们汉人所说的‘六礼’可不是一回事情啊!”
张居正惭愧地低下了头:“微臣浅陋无知,便妄言是非,亵渎圣听,恳请皇上责罚。”
朱厚熜大度地摆一摆手,说:“不知者不罪,责罚什么?日后多读点书,增广见闻也就是了。留心处处皆学问嘛!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朕,朕之所以要按照草原习俗行事,不过是为了让顺义王觉得颜面有光,坚定其归顺向化之心;更向蒙古各部宣示朝廷优抚羁縻之诚而已,但是,以你张太岳之博闻强记,都不免产生这种疑惑,更遑论朝野上下那些不学无术,却最会捕风捉影的庸碌之才。这草原‘六礼’,朕也不能全行了。眼瞅着那达慕大会就要开始了,时间仓促,订婚这一项就免了;献哈达和敬酒,都要弯腰鞠躬,朕是天朝上国之君,若是这么做,只怕会被人误以为是向夷狄屈膝,这两项也都免了。只留许亲酒、送彩礼和拜天娶亲这三项仪式。”
说到这里,他看看张居正、俞大猷和杨博三人,突然又笑了:“呵呵,不说到这个,朕还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拜天成亲之前,为了增添婚礼的喜庆气氛,更为了考验新郎的智慧和胆量,女方家的亲友傧相常常要出许多题目百般刁难新郎,新郎必须得做好过文、武关的准备。此事朕就拜托你们三位爱卿,叔大和惟约两人负责帮朕过文关,志辅再加上镇抚司的大太保杨尚贤两人负责帮朕过武关。任凭他们百般刁难,有你们四人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朕就能安安心心地做新郎了……”
看着兴高采烈的皇上,谁敢在这个时候给皇上泼冷水?张居正、俞大猷和杨博三人慨然领命,严世蕃更是凑趣说道:“皇上睿智天纵,有四位大人保驾,皇上定能顺顺利利地将玉苏郡主迎娶回我大明,亦能在蒙元各部王公贵族面前展示我大明之文才武略,皇上此次巡幸草原更可称得上是功德圆满了。”
听他提到了“功德圆满”,朱厚熜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忙问道:“朕去年年底就将护教王平旺嘉措等多位黄教高僧送到顺义王这里传教,成效如何?”
皇上正在做梦娶媳妇,突然又跳到了政务上面,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愣。张居正因与一直主持此事的礼部僧录司员外郎初幼嘉私交甚笃,也就关心此事,忙回答道:“回皇上,护教王平旺嘉措等高僧入蒙传教,顺义王对他们颇为礼遇,也对他们黄教的教义很感兴趣,时常把他们请到土默特部大营传经授义。但毕竟只有半年时间,土默特部王公贵族及部民还未能接受他们的教化。”
“难怪顺义王连提都不曾在朕面前提说过此事……”朱厚熜沉吟着说:“这样吧,朕就来推动一下。按照草原的习俗,婚礼上不是要请萨满教的巫师给一对新人占卜祈福吗?不必朕提醒,顺义王知道该怎么做。朕再增加一项:由护教王平旺嘉措率黄教高僧给朕诵经祈福。朕要在各部汗王和王公贵族面前,大大地帮他们黄教做一次宣传,有他们辅助,朝廷才能更好地羁縻各部嘛!”
这一回,不但是严世蕃,张居正、俞大猷和杨博三人也由衷地说:“皇上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