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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织田信长才平静了下来,抓起被河水浸湿的裤管,走到了岸上,默默地解开了马缰绳。
前田犬千代和丹羽万千代不约而同地问道:“公子,去哪里?”
织田信长淡淡地说:“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少主,你们也不必再叫我公子,更不必再跟着我。”
“不会吧?”丹羽万千代大叫起来:“笨手笨脚的犬千代昨日打碎了公子最心爱的茶碗,公子要开除他的武籍是应该的。可我万千代一直小心伺候公子,从未有过半点不周或失礼之处,公子为何要一并处罚万千代?”
“胡说!”前田犬千代说:“一定是你前日与公子相扑之时,当着众人的面把公子摔了个大马趴,公子觉得丢了面子,才要找借口惩罚你,我犬千代是受了你的连累。”
“是你打碎了公子最心爱的茶碗,惹恼了公子!”
“是你当众把公子摔了个大马趴,惹恼了公子!”
“是你!”
“是你!”
“我说是你!”
“我说是你!”
“你是一条狗!”
“混蛋!我的乳名是叫犬千代,可我已行过元服礼,现在叫又左卫门利家!”
“可是,无论是公子,还是我,或者其他人,都还是把你叫作狗,说到底,无论叫什么名字,狗还是狗啊!”
“混蛋!作为一个强健的武者,我不能容忍你侮辱我,我要请求公子同意让我讨伐你!”
“这怎么能是侮辱呢?我之所以说你是狗,那是说狗对主君总是很忠诚的,只不过是头脑迟钝了点,反应慢了点,手脚笨了点,绝对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我这么说,你也没什么好生气的,甚至,我是在夸奖你呢!”
“身为武士而被人称为狗,早已超出了我忍耐的极限,为了维护武士的尊严,我要和你决斗!”
“你干吗变了脸色呢?你那生气的样子,就好象纪州狗被抢去了狗食时的模样一样,哈哈,你的这张脸还真象它的那张脸啊!”
“来来来,不要象个长舌妇人一样喋喋不休,拔出你的剑,决斗吧!”
“你何时看过一个人答应和一条狗决斗的?人杀了狗,没什么好夸耀的;若是被狗杀了,更会成为人们的笑柄。”
“你难道怕我吗?对了,我竟然忘了,除了相扑,无论刀术还是枪法,包括洋枪枪法,你都不是我的对手,难怪你会怕我!”
“我呸!真是一条大言不惭的狗啊!不错,我承认在木刀竹枪的比试中,十次里你能赢我七八次,可是你怎么不明白,那是我在让着你啊!”
“我也呸!你让着我?被我打得屁滚尿流也叫让着我?”
“你还是不明白啊!你已经订婚了,虽说未婚妻阿松只有七岁,可也到了知道男人相貌美还是丑的年纪了,如果我用木刀竹枪划伤了你的脸,阿松一定会伤心的,她可是我的亲妹妹啊!作为哥哥的我,又怎忍心让自己的妹妹伤心?所以我只好每次都让着你,然后在不必动刀动枪的相扑比赛中教训你了!”
“哈哈,那么就让我斩了你,再去给阿松赔罪好了!”
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两名随从一边口沫飞溅地斗嘴,一边拔出刀子手舞足蹈地比划的织田信长终于忍不住了,吼了一声:“住口!”
前田犬千代和丹羽万千代两人停了下来,同时望着织田信长,异口同声地说:“公子,请允许我讨伐他!”
织田信长冷冷地说:“爷爷死了,新藏死了,我心里很难受,没有兴趣欣赏你们表演狂言(注)。”
“那只能说明我们还需要多多的练习。”
“是啊!恳请公子带我们到各处寺院、神社去欣赏各座的表演,让我们快快提高技艺吧。”
织田信长默默地看了两位嬉皮笑脸的随从一眼,缓缓地说:“前田利家,丹羽长秀!”
“天啊!突然一本正经地叫出了我们的名字,难道他真的是我们的公子吗?”
“大概是丢了家督继承人的宝座,被气成了傻瓜了吧!”
“胡说!傻瓜怎能这样彬彬有礼地叫出我们的名字?”
“笨蛋啊!我们的公子原本一直装傻,才被人们称为‘尾张的大傻瓜’,气糊涂之后,忘记了装傻,就成了真的傻瓜了!”
“够了!”织田信长大喝一声:“我有正经话要跟你们说。”
“奇怪啊!天气如此晴朗,怎么突然会打雷?”
“打雷之后一定要下雨,我们还是提前找个地方避雨吧!”
“住口!”心烦意乱的织田信长怒吼道:“我命令你们住口!”
两人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滑稽表情,肃容站在织田信长的面前:“请主公训示。”
听他们这么说,织田信长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两位随从的圈套——他首先放弃了自己织田家少主、家督继承人的身份,也解除了前田犬千代和丹羽万千代,也就是前田利家和丹羽长秀两位随从侍卫对他的义务;但是,他又向他们两人发布了命令,命令也被两人所接受,并称呼他为“主公”。也就是说,他是以一个普通武士的身份收服了他们两人,他们两人也愿意为他效忠,那么,作为真正的武士,只要前田利家和丹羽长秀两人还活着,就要信守这一承诺。
前田利家和丹羽长秀两人如此苦心孤诣地为他设置圈套,不就是不想背弃他、离开他吗?
战国时代的惯例,各国大名、领主的嫡长子出生之后,都要从家中最忠诚的元老、重臣家中挑选几名年龄相仿的孩童作为侍童,与幼主共同生活、受教育,长大之后就成为幼主的贴身随从,等到幼主继承家督之位之后,这些既有信义,又有情谊的幼年玩伴和贴身随从理所当然地会成为主公最亲信的家臣。换句话说,这样做等于是从小就给家督继承人培养自己的家臣班底。
前田利家和丹羽长秀就是这样被挑选出来做织田信长的侍童,如今织田信长被废除了家督继承人的身份,两人日后或许没有织田信长继任家督那样得宠,但他们毕竟是尾张织田氏家中重臣之后,凭他们与家督继承人一起受到的那样完善的教育,凭他们各自父辈为家族做出的贡献和在家族之中的地位,他们及时改换门庭投靠新的少主织田信行的话,一样可以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但他们还是义无返顾地选择了与被放逐的少主一起离开织田家、离开尾张。
父亲抛弃了他,家臣背叛了他,被他视为“爷爷”的师傅平手政秀也因他而切腹自尽,连他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如父亲说的那样“你是个不祥的人……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给织田家带来灭顶之灾!”,可他们却还是不愿意抛弃他!
原来,他并不孤单,更不象是他在末森城下所说的那样,“所有的人都会抛弃我,只有爷爷不会”!
爷爷走了,兄弟还在!
看着他们,想起了刚才明明知道他被废除了家督继承人的身份,却依然要挺身而出,舍命为他挡箭的五味新藏,织田信长忍不住热泪盈眶,喉头哽咽地叫了一声:“利家……长秀……”一把把两人搂在了怀中。
身为织田信长的侍童,前田利家和丹羽长秀两人从小就一直跟织田信长生活在一起,与他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普通的主仆关系,此刻被他搂在怀中之后,都毫不客气地拍着他的脊背,取笑他说:“你今天已经哭得不少了,还是把眼泪省省吧!”
织田信长不松手,低声问道:“真的愿意离开家,跟我一起流浪?”
丹羽长秀摇摇头:“其实我不想……”
织田信长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欣慰的笑容。
“不过呢……”丹羽长秀说:“你还记得吧,去年春节主公赐酒的宴会上,我被你们怂恿起来跟柴田胜家那个家伙比赛相扑,虽说最后还是我败了,可我扯掉了他的兜裆布,让他在主公和所有家臣面前大大地出了丑,他是勘十郎公子的家老,日后勘十郎公子继任家督,他肯定要受重用,我可不想一直被他压着不能出战立功。”
“说的没错。”前田利家说:“柴田胜家一直看我们公子不顺眼,对我们也横眉冷对,我们继续留在家中,即便能出战,大概最多只能当个粮草奉行,一辈子都被人耻笑。”
丹羽长秀揭发他说:“被柴田胜家那个家伙横眉冷对的是我,不是你!你父亲是柴田胜家的枪术老师,他一直把你叫做弟弟,还跟你姐姐订有婚约,马上就要娶她过门成为你的姐夫。那个家伙日后掌了权,一定会让你做先锋大将,斩了敌方大将的首级就给你升官,保准你跟他一样,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家老。你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离家流浪?是不是要做他的奸细,时刻向他报告我们的行踪?”
“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和你这个家伙一起流浪啊?不过呢……”前田利家笑着说:“阿松还太小,我可以再浪荡上几年,所以还是离开尾张,去其他地方看看能不能遇到更漂亮的姑娘吧!”
丹羽长秀骂道:“我呸!你敢做对不起阿松的事情,作为哥哥的我一定会斩了你!”
看着又开始嬉皮笑脸打打闹闹的两位兄弟,织田信长叹了口气:“你们难道真的不明白,我已被逐出家门,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前田利家斩钉截铁地说:“既然开始叫我们的名字,也就是说你已经把我们当成了一个真正的武士。那么,我们以武士的名誉向你发誓,遇到什么事情也难不倒我们尾张三人众!”
“尾张三人众?”
织田信长还在心里念叨着,丹羽长秀已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尾张三人众,好响亮的名字!我们就叫尾张三人众好了!”
注:狂言——日本古典剧种,两人或数人用夸张的动作、声音和形态表演幽默剧,被称为“笑声中的小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