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再败墨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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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平家康清州之行，不但没有象诸多家臣们担心的那样，受到织田信长的胁迫而不得不臣服于尾张织田氏；而且在没有任何前提条件下，与尾张织田氏结成了盟约，松平家康在家臣们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许多——他们当初尊崇松平家康，一是出于松平党人忠于主公的传统或者说是本能；二是因为松平家康一直是他们忍辱负重的精神支柱。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他们才真正地意识到，这位自幼便离开冈崎，在外辗转十多年才回来的主公，真的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礼物，再也没有人敢于质疑松平家康所做出的任何决定，执行命令也从来都不讲价钱、不打折扣，都身心愉快地愿意为主公赴汤蹈火。
比起得到家臣们的衷心拥戴和尽心辅佐，又有雪斋禅师暗中指点，从而把冈崎城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松平家康来说，织田信长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和冈崎松平氏缔结盟约，消除了来自东面的威胁之后，织田信长就可以专心向西发展，第一步，当然是夺取美浓，为岳父斋藤道三报仇。因此，当尾张与三河的边界划分完毕之后，织田信长立刻叫来了柴田胜家，说道：“权六啊，去年八月份我让你和右卫门在墨俣筑城，现在半年期限就要到了，你又在正月时曾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这一次一定能完成，那就得抓紧啊！”
“是！”柴田胜家回答道：“有一件事请主公答应我。”
“就是你那天不愿意当众说出的筑城策略吧？好吧，你说说看。”
柴田胜家说道：“请主公允许我在小牧山另筑一座城。”
其实，织田信长在给柴田胜家和佐久间信盛分派下去任务之后，自己也在心里仔细琢磨过如何才能在别人的领地上筑起一座城，柴田胜家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他的嘴角不禁泛起笑容，却故意问道：“为什么要在小牧山筑城？”
“是为了分散六尺五寸那个家伙的注意力。”
织田信长赞许道：“噢，原来如此！权六，你的计划很不错啊。在小牧山筑城的事情，就有我亲自去做。此外，对于六尺五寸那个家伙，我也会尽量设法使他的眼光往我这边看。你就赶紧准备在墨俣动手吧！”
小牧山筑城的动静搞得很大，无数的木材运到了山上，钉锤敲打的声音昼夜不停，看似把美浓国主斋藤义龙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柴田胜家和佐久间信盛立刻带着兵士和民夫把木材运过了长良川。
可是，就在他们刚要开始筑城之时，再次遭到了美浓国的袭击。原来，斋藤义龙早就识破了尾张织田氏的谋略，和上一次一样，预先埋伏下了大量兵力，再次给予织田军以迎头痛击！而且，这一次，斋藤义龙的战法更为精妙，不但趁着夜色，从陆地上动用将近三千人的枪兵和火枪队攻打织田军的正面，在河上还有大量的兵士乘船发起突袭，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更倒霉的是，这一次，由于还要在小牧山筑城，还要装得像一些，织田信长不得不调动了一部分兵力到小牧山，柴田胜家所能动用的兵力就没有上一次那么多，只有一千五百多人；而他所带的民夫却超过了五千。在深夜之时骤然遭到美浓军的攻击之后，那些民夫象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吓得四处奔逃，致使织田军的阵型完全崩溃，兵士们要么在河边拥挤成一团丝毫不能动弹，要么被民夫挟裹着逃跑，任凭柴田胜家和佐久间信盛喊破了喉咙，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当他们费尽心机逃回长良川对岸尾张织田氏的领地之时，身边只剩下了六、七个人。
无法完成自己对于主公的承诺，还遭到这样可耻的失败，柴田胜家几乎有当即就切腹的念头，身边的人苦苦相劝，这才阻止了他的冲动。
当天色放亮之时，柴田胜家收拢了从长良川上游和下游分别逃回来的兵士，只剩下了几百人，其他的兵士不是被斋藤军杀死，就是掉到河里溺死。民夫之中也有一部分惨死于敌人之手和河水之中，大部分见势不妙，就干脆投降了斋藤军。
怀着无论如何也要向主公禀报之后再切腹的心情，柴田胜家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清州城，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一向脾气暴躁的织田信长竟然没有责骂他；而且，在他主动表示要切腹来承担两次战败的责任之后，织田信长很不耐烦地说道：“我说过在我夺取天下之前，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退下去休息，今后不许再轻举妄动！”
其实，在织田信长看来，由于柴田胜家的策略和自己不谋而合，也就是说，换作是自己去墨俣筑城，也会遭到同样的失败，他这个主公、尾张织田氏的总大将尚且如此，又怎能以此责罚自己的家臣呢？
不过，不能在墨俣筑起一座城的话，就无法取得进攻美浓的支撑点，一旦三好长庆灭掉近江浅井氏，很快就会挥师进入美浓，和斋藤义龙联手对付尾张，局势就十分危险了……
苦苦思考依然想不出在墨俣筑城的办法，织田信长突然想到，新年那天丰臣秀吉曾经自告奋勇提出来自己愿意取代柴田胜家和佐久间信盛，在墨俣筑城。
让织田信长想起丰臣秀吉的，还不只是这个原因，而是家中刚刚发生了一件令人觉得十分好笑的事情——
早在明国的时候，织田信长为了让身边的人都留下子嗣，向自己的妹妹阿市讨要来了七位侍女，自己留下了三个，把柴田胜家的妹妹百合和丹羽长秀的妹妹阿松分别送还给了和她们订有婚约的佐久间大学和前田利家，其余两个准备分别赐给丹羽长秀和丰臣秀吉。可是，那些出身尾张织田氏重臣之家的侍女们都不愿意嫁给出身卑贱、长相猥琐的猴子，让丰臣秀吉倍受打击。
回到尾张之后，丰臣秀吉屡立战功，被授予武士身份，成为织田氏家中的家臣之一，地位仅次于几位家老；而且自己又自封为织田信长的御食奉行，按说娶个出身武士之家的女子为妻并非什么难事。可他深知织田氏绝大多数的家臣、武士，无论地位高低，都仍对他保有成见，认定他只不过是一个运气还算不错、又会讨得主公欢心的弄臣而已。因此，当他看上了织田氏足轻武士头领藤井又右卫门之女宁宁之后，竟不敢公开找人去提亲，而是采取了迂回的策略，央求自己的好友前田利家先收宁宁为妾。
前田家世代在尾张织田氏奉公，是家中的名门望族；前田利家又是主公数一数二的亲信，刚刚被提拔做了家老，可谓前途无量。这样年轻有为的俊才看中自己的女儿，当然令藤井又右卫门惊喜交加，爽快地答应了。
可是，藤井又右卫门的女儿宁宁却已经和丰臣秀吉私订终身，以前田利家已经娶了聪明贤惠又美貌无比的阿松夫人为由，坚决拒绝前田利家的求婚。
一边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前田利家不断威逼，甚至说为此已经大失颜面，即使刀兵相见也非要纳宁宁为妾；一边是自己的女儿宁宁抵死不从，老实巴交的藤井又右卫门左右为难，不禁起了切腹的念头。
这个时候，丰臣秀吉主动出现了，给藤井又右卫门出主意说：“前田大人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找人去和他把事情说清楚，应该能得到他的谅解。您实在没有必要为这件事情切腹啊！”
藤井又右卫门愁眉苦脸地说道：“可是，该怎么给前田大人说呢？”
“这好办！”丰臣秀吉说道：“就说宁宁已经和别人私订终身了，他应该就不会再纠缠此事了。”
藤井又右卫门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这可不行！前田大人是个明察秋毫的人，若是知道我骗了他，一定会更加生气的。再说了，他如今正在气头上，或许一怒之下斩了使者也说不定，谁敢帮我这个忙啊……”
说到这里，藤井又右卫门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位丰臣秀吉曾和前田利家一同去往明国，其后又一起在明国待了好几年，平日也多有往来，可见两人交情匪浅，不正是使者的不二人选吗？他赶紧说道：“秀吉先生和前田大人私交不错，拜托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
“我？”丰臣秀吉连连摆手，说道：“正因我和前田大人私交不错，才不应该帮别人不帮他啊！”
后来，架不住藤井又右卫门一再恳请，丰臣秀吉勉为其难地说：“我是真的不好去说的。这样吧，你就去告诉前田大人，正是在下和你的女儿宁宁私订了终身。之后的事情就由我来应付。我想，以我和他的私交，前田大人应该不会再难为你了。”
藤井又右卫门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照着丰臣秀吉教他的去跟前田利家说。
果然，前田利家听说是和宁宁私订终身的人是丰臣秀吉，不再强行索要，反倒还提出愿意做他们两人的证婚人。这下子又把藤井又右卫门给难倒了：宁宁连英俊潇洒、前途无量的前田大人都不肯嫁，怎么会看上猴子那个家伙……
愁肠百结的藤井又右卫门回到家中，抱着试探的口气和女儿宁宁一说，没想到，女儿竟然满口答应下来。于是，在前田利家的主持下，丰臣秀吉顺利地娶到了心仪的宁宁。直到两人结婚之后，藤井又右卫门还依然被蒙在鼓里……
这件事情使织田信长更加清楚地认识到，那只猴子绝不是一个普通人，总能想出别人无法想到的鬼点子，总能办成别人办不成的事情，或许，他真的能完成柴田胜家和佐久间信盛所不能完成的在墨俣筑城这一艰巨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