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菩的马甲阿扑写的书……多亏了他,我在作者群里才不被人叫阿扑——《我的**邻居》都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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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肃终于回来了,满脸尘土地回来了。这些天他不是没有机会洗去脸上的灰尘,而是根本没有心思。这个一向颇注重仪表的书生此时脸上竟长出了厚厚的胡渣,可见宋军此败对他影响之大!
这些天汉部落力收集各方面的谍报,再加上邓肃带来的信息,几方面综合终于把这次战争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耶律大石听说燕京被袭,在一段时间的惊惶后便镇定下来,命萧干带领主力急速回援,自己则留下驱使兵丁民夫布下一个长达数十里的灯火疑阵!本来跟郭药师约好举兵北进响应的刘延庆见到这等阵势竟然不敢动弹!白白失去了一举击垮耶律大石的良机!
偷袭燕京的宋军败北以后,耶律大石和萧干连夜分兵截断宋军粮道,擒获护粮将王渊,将他的亲兵留在帐中,夜里故意泄漏消息,大意云:杨可世已败,郭药师已降,金国汉部同意与北辽修好,如今数路大军齐至,平州援军在左,居庸关援军在右,以举火为号,耶律大石与萧干将以精兵冲击宋军主力,届时诸路并起,誓要将刘延庆二十万大军全歼于卢沟之南!跟着又卖了个破绽让王渊的亲兵逃出去向刘延庆报信!果然刘延庆由于上次被辽人打怕了,这次竟轻易地便信了这条消息,心中惊惧,第二日但见火起来,以为辽军大至,马上烧营焚粮而逃。契丹骑兵未到而宋军士卒自相践踏而死已是不可胜数!耶律大石和萧干趁机各领五千兵马纵横冲击,一日之间把大宋二十万大军的建制全部瓦解。从此宋人退居白沟之南,闻辽色变,童贯连听到马蹄声也睡不安稳!
邓肃愤然道:“我见到刘延庆时,他正准备退兵。我极言兵不可退!又言金国汉部之盟必然不逾,且耶律大石绝无全歼大宋北征军之兵力!但他竟全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一边说他一边指挥属下收拾东西!我还没说完他已经骑上马准备走了!他尚且如此,何况他手下的兵将?主帅令旗未动,那些首先得到消息的兵将便都先跑了!当时兵荒马乱,若不是有一位相熟的韩将军护送,我只怕也会失陷在乱军之中!”
杨应麒此刻没心思留意关于那位“韩将军”的细节,只是听着邓肃的叙述发呆。宋军此败对杨应麒和邓肃打击很大,欧阳适的心境却没受什么影响很正常,而陈正汇竟也出奇的平静。几位首领人物说完宋军败绩的事情以后,陈正汇便劝邓肃暂且宽怀,回住所先好好睡一觉再想办法应对眼前的时局。
邓肃临走前仰天叹道:“都成这样子了,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这便是天意?”
杨应麒听到天意二字脸色一黯,站起来也回去了。屋内只剩下两人时,欧阳适道:“此间之事,你看如何?”
陈正汇道:“七将军只是一时沉迷,过几天便好。这几天暂时由我主政,四将军主军,先把外城墙拿下来再说。”
欧阳适奇道:“辽人方胜,士气正旺,现在就去夺外城墙,怕会碰壁!”
陈正汇道:“不然!辽人方胜,胜的是宋人,徐文李成他们未必会受影响。而且如今北辽国势狭促,决可能两面作战!耶律大石他们能够大胜宋人,必然是在南路组织了大规模的兵力,眼下外城墙的辽军兵力多半反而不如平时强劲!所以如果我们现在反扑,多半能够成功!此战若胜,对提高我汉部在燕云、两河的威望将大有好处!”
欧阳适笑道:“有理!有理!”顿了顿道:“忽然之间,好像回到了我们在大流求合作的日子了。”
陈正汇闻言大笑。
当日陈正汇在杨应麒的默许下暂时接掌了塘沽政务,配合欧阳适准备夺取外城墙。杨可世等尚滞留于外城,听说汉部要以区区数千人反攻契丹无不惊疑交加。欧阳适一开始心里也没底,不但调集能登岸作战的部分水兵和种彦崧作为左右两翼,而且还让人组织工兵民兵准备随时增援。谁知道水兵和忠武军还没动,徐文八百军马一出外城墙便把北辽守军打得七零八落。原来辽人虚实果如陈正汇所料:北辽的国力兵力根本无法支持耶律大石两面作战,耶律大石为了集中兵力对付宋军把东路驻防的精锐也调空了!而为了维护对宋大胜的战果,辽人的精锐一时间也没能迅速地调回一直显得颇为老实的塘沽城外。耶律大石的这种布置与其说是冒险,不如说是无奈!
塘沽一战的全胜在燕云、两河地区产生极为奇妙的舆论效果:大宋二十万大军打不过契丹两万人马,而契丹数千人马在汉部八百众面前却不堪一击!这一仗的胜利不但让汉部扩大了塘沽的实际控制面积,而且让一部分在各方势力摇摆不定的人在内心的利益天平上又朝汉部这边倾斜。
邓肃在这次大胜之后精神为之一振,杨应麒低落的情绪却半点不受影响。陈正汇见他这样,问他为何不高兴,杨应麒淡淡道:“这种胜利,对维持我原先的战略规划一点意义都没有!”
陈正汇道:“七将军心中的战略规划,正汇不敢说完全明了。但见七将军如此烦恼,想必是那规划难以维系了。”
杨应麒叹道:“不错。很难,很难。”
陈正汇道:“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立身之志当如磐石不可转移,为政之道当如流水变化随势!如今局势如此,七将军若再拘泥于原先的方略,会不会太……”
杨应麒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要说我太迂腐?还是要说我太不识时务?”
“不敢!”陈正汇道:“只是该变化时,便当变化。”
杨应麒哼了一声道:“如何变化?”
陈正汇道:“鸡肋鸡肋!”
杨应麒怫然道:“你要我弃燕云么?”
陈正汇道:“是!”
杨应麒怒道:“你可知道弃燕云意味着什么?”
陈正汇道:“一城一地,不足萦怀。”
杨应麒冷笑道:“一城一地?别人关心的是眼前的胜败,我想到的却是十年内的大局!以眼前局势而言,确实只是一城一地,但若以十年之视野来看,今日弃燕云,明日便是弃大宋!陈正汇,你是要怂恿我弃大宋么?”
陈正汇脸色为之一黯,叹道:“世间若无汉部,则我陈正汇当与大宋同生死,虽知其不可而不敢变节。但世间已有汉部,则我辈有用之躯,何必为一失去天命人心之赵氏而赴其必败之难?”
杨应麒冷笑道:“赵家官人的荣辱祸福关我屁事!但燕云不取则中原难保!中原一旦沦陷,千万同胞陷身水火,你陈正汇也能视若无睹么?看着同胞的尸山血河,你的良心能安么?”
陈正汇沉吟道:“那七将军的意思是……”
杨应麒道:“我本来希望赵官人能暂时维持个十年八年,等我们在长城外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那时再来料理长城内的事情!可现在……”
陈正汇应声道:“可现在七将军的这想法,只怕已经很难行得通了!”
杨应麒长叹道:“不错。”
陈正汇又道:“自保保人自是上策,但上策不得行,只好取中策:先行自保,再窥时局!”
杨应麒道:“我不是没这么想过,但……但一来我忍不下这心,二来我怕二哥他们会有意见!”
陈正汇道:“当断不断,时机一过,我怕到时候我们便想自保也难了!而且汉部非二将军一人之物!辽南、流求、麻逸三地百万军民,岂能为二将军一人之高志而冒蹈水火入刀山之奇险!”
杨应麒道:“这不是二哥一人的高志,相反,应该说二哥是有此等志气者的代表!我怕的不是二哥不高兴,我怕的是汉部会分裂!”顿了顿又道:“这群人数量未必很多,但他们的执着乃是我汉部最大的财富!这等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的精神一旦沦丧,那这个汉部还有多少值得我们留恋的地方?若是只以成败与利益论英雄,那我们就该推六哥来作我们的首领了!”
陈正汇道:“但汉部要走的路,也不能以二将军心中所思所想为主导!否则我们接下来的路,只怕便会很坎坷了。”
杨应麒沉吟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陈正汇道:“七将军,回津门吧。”
杨应麒一震道:“回去?现在?”
“不错!”陈正汇道:“回去!现在!如今北面之事亦有变化,需要七将军回去坐镇!”
杨应麒问:“那燕云呢?”
“燕云之事,只能顺其自然了。”陈正汇道:“不管怎么样,七将军都已经尽力了!这一点,汉部内外知情者均有目共睹。就是二将军来了,也不能说什么。”
杨应麒目视陈正汇,良久,良久,才道:“若杨朴来跟我说这番话,我不奇怪。但没想到会是你来说!”
陈正汇太息道:“正汇从楚州回来以后,心志便变得比朴之他们更为执着——这一点七将军难道还没发现么?如今我心中已视汉部为正统!大宋于我,正如商之于周人,秦之于汉人,隋之于唐人!彼是养我之父母,育我之故邦!然旧屋既坏,自当另起楼台!”
杨应麒冷笑道:“若在金国为官,你也说这等话么?”
陈正汇变色道:“七将军何必诬我为胡人!”
杨应麒淡淡道:“在宋人眼中,我们未必不是胡人。”
陈正汇正色道:“华夷之辨,要者有四,曰种,曰文,曰志,曰制!如今汉部部民以汉裔为主,以华统为宗,以大公为志,虽部内种族在数量上有主干支流之分,但无胡人迫汉、汉人迫胡之制——若这样也是胡人,陈正汇又何妨做个胡人!”
杨应麒听了这番话默默点头道:“你说的有理。一直以来我都很在乎宋人对我们的看法,现在看来,我反而不如你想得清楚。罢了罢了!燕云之事我们已无能为力,接下来便靠赵官人自己的了。我们把塘沽的事情料理一下,若无变故便回去吧。”
陈正汇道:“二将军那边……”
杨应麒道:“等燕云之事告一段落,我便促请大哥召开一次最大规模的元部民会议,让六哥、四哥都到辽口聚聚。大家的想法虽然有些出入,但几兄弟们聚在一起当面说清楚,或许能想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来。”
陈正汇见杨应麒精神恢复旧观,心中大慰,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他走了以后,杨应麒换上便衣,只带了两个心腹护卫来到海边散步。
其时月明星稀,海风抚面,杨应麒踩着海滩上的沙砾贝壳,心道:“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这夜景,若有机会,不知会是几时!”
他在海边一直待到天亮,直到塘沽的晨钟传来,唤醒了这座新兴港城的居民,也引起了杨应麒内心的共鸣。
旭日高升以后,塘沽港口开始有船只扬帆出海。面对变化莫测的大海,没有人知道这艘船的未来会怎么样!是满载着财富、荣誉与欢乐回来,还是被暴风雨打得四分五裂而沉没!
《燕云取弃》完,请关注第十卷《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