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没想到,那个时候,她只身出走,身无分文,竟将那孩子给平安生下来了,这是她叶峥华所始料不及的。
早知有今日,当初那堕胎药,自己死也要逼她喝下去...
这一桩接着一桩对她不利的消息传来,叶峥华陪受打击,再也站不住,脚一软,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那男人扬言要休了她,要赶她出庄,她叶峥华落到如此田地,但心中始终还存在一丝的希望,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殷臣如今唯一的骨肉的娘亲。
这是她与那个男人一脉相连的血亲,是剪不断的,那男人此刻是气在头上,才会如此对自己,过一段时日,她想他会心软的。
然而此刻在得知那个女人也为他生下了儿子,而且还是这殷家庄的长子嫡孙,叶峥华不由得惊慌了。
一切的一切已经不知不觉地脱离她的掌握,全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出现。
而那女人活过来了,不,她绝不容许那个女人横在她与她的夫君之间,如今只有那女人消失了,自己才能还有一线的机会。
叶峥华在一时间在心里头千回百转,她双眸阴冷一地闪过一丝森寒,暗暗打下了一个恶毒的主意,这虽是下策,但她再无其他的法子了...她要豁出去了。
随即她问道:"喜兰,你口中那名神医姓甚名谁?"
喜兰见她这么快便镇定下来,不由得暗暗惊心,她这人主子,当真是非一般的女人,她赶紧回她话道:"听说那人姓夏,至于名讳,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你去...想办法将夏大夫请过来,"说着说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的森冷,而后她又加了一句:"要神不知鬼不觉..."
"是..."喜兰点点头,望着眼前这个自己跟从了数年的主子,喜兰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她的可怖之处。
悠悠醒过来,宁静君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双眸转动着,她已经习惯了眼前那漫无边际的黑暗。
这回醒过来,她明显感到身子没有往日那般的沉重,只是后背紧紧地贴着床褥,身得太久了,腰间麻麻的,酸痛难耐,她静静地躺了良久,不由得尝试着动了动身子。
坐在不远处的圆桌前,拿着笔墨在一张白纸上画画写写写着的宁琛见榻上有动静,不由得惊喜地冲着她唤道:"娘...你醒了。"说罢他匆匆丢下手上的笔墨,屁颠屁颠地往床榻冲了过去。
宁静君冲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手来,声音沙哑地对他说道:"琛儿,来,扶一扶娘。"
宁琛闻言,不由得大喜,问道:"娘是想要坐起来吗?"最近日来娘都是成天躺在榻上,他知道娘是得了重病,此刻听她说要他扶她坐起来,他心中欢喜得紧。
"嗯,来...琛儿过来扶娘一把吧..."
宁琛立即爬上榻,跪在她的身侧,向她伸出双手来,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的小手上沾上了一大滩黑色的墨汁。
见娘的手停在半空等待着自己,宁琛想也没想,便将手往自己身上的那套绸缎衣裳上擦了擦,随即一手回握住他娘亲向他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宁静君努力支撑起身子,在娘俩的合力之下,宁静君终于坐直了身子,这孩子还贴心地将枕头拿过来,放置在她的后腰间,让她靠着。
宁静君摸索着,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孩子小小的后脑勺。
宁琛张着大大的黑瞳望着她的脸,笑着说道:"娘能坐起来真好,什么时候能下榻走一走就更好了。"
"很快了,到时娘身子好起来了,就陪琛儿一道到外头走走,琛儿说可好?"
"好..."宁琛一脸童真地点点头应了她一声,随即一脸憧景地说道:"外头可漂亮了,那院子里头也有蛐蛐,娘...我昨儿个就在那里抓了两只蛐蛐,一只母的一只公的。"
宁静君淡淡一笑,笑容中却含着一丝的无耐的隐晦。
这孩子哪里知道她内心深处的忧虑,但见他黑漆的双眸一闪,随即小小的身子匆匆爬下榻,一边往那圆桌上走去,一边兴奋地说道:"娘,我画了你的画象,可漂亮了,给你看看"。
说罢,他一把将桌上的白纸扯下来,兴冲冲地跑回床榻上,将画纸递给宁静君,随即一脸期待地问道:"娘快看看,看看琛儿画得像不像?"
宁静君怔怔地将那张画纸接过来,缓缓地在眼前摊开来,低下头来...
"好看吗?"宁琛急急地追问道。
宁静君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看,琛儿将娘亲画得真是漂亮。"言语间,她的眼眶不由得一阵的湿意。
宁琛开心地冲着她笑着,随即一把将画接过来,说道:"我还未画完了,等我画好了,就叫外头的大叔帮我婊起来,挂在墙上,让娘亲可以天天看到。"
"嗯..."宁静君轻轻地应了一声,嘴角的那一丝笑容已不知不觉地隐去...
宁琛对她的情绪丝毫没有察觉,走回那圆桌上,一屁股坐上那圆凳,提着笔继续埋头认真地画着他那幅画像。
殷臣走在长廊上,见宁琛那小鬼头兴致勃勃地蹲在一个花园子中埋头不知在那潮湿的泥土里摆弄着什么,见他玩得忘我,殷臣不动声色地越过他快步往寝室走去...
当他看到宁静君此刻不再是一动也不动地躺着,而是坐在床榻之时,他心中不由得暗喜,可喜悦之气尚未上脸,他的心却不由得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一颤...
只见女人后腰垫着一个软枕靠在床梁上,此刻她微微侧过身来,双手放在榻旁的茶几上一寸一寸、无比谨慎地摸索着,半晌后,她的手指碰到了茶几上的瓷杯,于是她默默地顺势将杯子端起来,捧在胸前轻呷上了口。
殷臣的心颤抖着,脸不由得微微变了色,他压下心中的恐惧,无声地走上前,站在她的跟前,然而眼前的人儿依然喝着茶,神色淡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殷臣的脸色渐渐发白,他伸出五指来,缓缓地在她的眼前比划了一下。
只见她那黑漆的眸子依旧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前方,她...根本就没有看到他。
殷臣一惊,一个激动之下双手一把钳制住她的肩膀。
宁静君不曾料到跟前有人,被他这出乎意料的一抓,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茶杯里头的茶水顿时泄了出来,弄湿了她的衣襟。
她尚未反应过来,殷臣抓住她肩膀的五指越收越紧,但闻得一把低沉的声音焦虑地冲着她吼道:"你看不见了?是不是?"
是他?宁静君双唇微微抖了抖,好一会,她才镇定下来,随即她惨淡一笑,说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她那冰冷的神色抽痛了他的心,殷臣望着她那的双眸沉痛地说道:"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见的?"。
对他的提问,她选择沉默以对...
看来是从醒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看不见了,但她为什么不说?清醒过来,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那该会有多么的彷徨啊?为什么她要不支声,为什么她要自己默默承受?
殷臣望着她的神色渐渐变得凌厉。
"你弄痛我了..."没有不安的哭诉,她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一句话。
殷臣一惊,赶紧松开钳制在她肩膀的双手,怔怔地望着她。
只见她一动也没动,好一会,她再度举杯呷上了一口茶水,随即她侧过身子,巍巍颤颤地摸索着要将杯放回茶几上。
他没有上前帮她,只是默默地站在床榻前,定定地望着她,一脸无助地完成这个动作,望着她缩了缩身子,紧紧地抱着身上的被褥,一脸茫然地望着远方,神色似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