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闲暇时间,高勇找到郎中想把自己的伤口包扎好,可当看到那个郎中的医病手段时,竟险些打了退堂鼓。这个郎中的本事不敢恭维,除了简单的几味药外再无其他,依高勇这个门外汉来看,他也只能处理一般的疾病,比如伤风、感冒而以。不过,他那里的药材用来消炎尚可。
看着郎中用烧开后再经降温的水一点点清洗自己身上的伤口,跟着将捣碎的草药末敷上,最后用布包好。高勇忍不住问道:“为何不用酒来清洗呢?它比这种开水好多了!”
郎中略带吃惊地看了眼高勇,平淡地说道:“酒?小伙子,你知道现在酒有多贵吗?有几户贫苦人家能够用的起,唉!”
听到这声叹息,高勇合上双目,脑中试着回忆以前学过的制酒精原理……
回到客栈,看到外面晴朗的天空,高勇决定带着苏雪莲在奉阳城内走走,顺便了解下民生。谁知刚走不远便发现路口拐角处围了许多人,他们有的踮脚里望,有的撇嘴摇头,更多的是默默静听。
见到这种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场景,高勇大感好奇,拉着苏雪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只听人群中有人朗声说道:“众位父老乡亲,在下董方成,祖籍冀州,自幼入道,拜大贤良师为师学习强身健体之术、治病养生之道、落雨飘雪之法。今日特奉师命传道,以将这上天赐予的恩惠广播四方,造福各地百姓。”
听到‘传道’二字,当即有人问道:“这年头传道的还真多!前两天还有一个什么济世道,结果……唉!这位小哥,你这又是什么道啊?”
“太平道!大贤良师得遇天神指点创立此道,只为天下苍生!入我道门,习我道法,便可祛病延年,得天神护佑!”
“呵呵!有那么神吗?”一个瘦弱的年轻人问道。一堆人跟着起哄道:“对呀,真有那么神就我们看看!”“不是能祈雨吗?现在就来一个!”
“这个嘛,只有诚心入我道门,才能够得到护佑。心不诚、意不坚都无法得到大贤良师的保佑。至于祈雨吗……各位乡亲可否记得去年上半年的大旱吗?从三月到七月滴雨未下。”
刚说到这里,人群中立刻嘈杂起来,“可不是吗!听说并州山里都开始吃活人了。”
“我也听说了,河内那边饿死无数……”
董方成见到成功岔开话题并将周围人的兴趣调动起来,嘴角微笑继续说道:“那位兄台说得一点都不错,‘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这是我亲眼所见。可是你们知道吗,到了八月,大贤良师看到北方大旱许多农田即将绝收,于心不忍便甘愿为天下苍生请命,用自己的阳寿为百姓求雨。”
“是真的吗?”
“我也听说了!”
董方成继续说道:“自然是真的,上天感念大贤良师为国为民的一片赤诚,终于在八月为冀州、幽州和并州降下几场大雨。”
说到这里,周围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我还奇怪呢怎么八月好好的突然下起了大雨,而且还一下七八天,否则庄稼真的要颗粒无收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求雨那天本来一片云彩都没有,等到做完了法,天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哗哗地下起来了。”
“真有那么神吗?”……
高勇正在凝神倾听的时候,路边快步走来一个人,他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地挤进人群来到董方成的面前扑通跪下,哭道:“求大师治治我的腿吧,这是年前被强盗打断的,一直无钱医治,求大师行行好!”
董方成二话不说,由怀内取出一张写着红字的黄纸贴于那人头上,随后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不停比划。由于离得较远,高勇没有听清楚他说些什么。不过他的动作倒是十分的眼熟,大体上与电视剧中那些道士作法骗人一样。
嘟嘟囔囔半天,董方成突然“哈”的大喝一声,同时双掌隔空对着那人的腿伤处发功,很快,包裹伤腿的破布里升起淡淡青烟。董方成的额头涌出汗珠,显得十分吃力。围观人群陷入了沉寂,片刻之后,董方成收功吐纳说道:“这位兄弟,你可以起来了!”
那个人试探着慢慢站起……腿没有一点毛病,好像从没受过伤一样……他一把拽掉腿上的破布,除了腿伤处的青紫外肿胀外再无其他,“啊!我的腿好了…我的腿好了!谢谢董大师,请收下我吧,我要加入太平道!”这个人捣蒜般磕头,歇斯底里的哀求。
看到这,高勇摇了摇头,暗自说道:“刚才来的时候怎么不把那破布拽掉,还冒青烟……这等骗术,小儿科!”
可是,周边围观的人们却并不这样想,他们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寂静片刻后如潮水般涌到董方成的面前顶礼膜拜要求加入太平道。
董方成自信地扫视四周,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正在摇头的高勇身上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袭来,跟着身体猛地抖动打了一个冷颤。
强烈的不安驱使着董方成迈开了脚步,他不管那些跪求的人们,尽力拨开人群,向着高勇的位置挤去,打算走近仔细看看高勇。怎奈人流汹涌,虔诚的信念阻碍了董方成前进的脚步,几次努力都没汹涌的人群逼了回来,最后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高勇缓步远去。
安排好这许多人的联络方式及集合地点之后,董方成沮丧地回到了自己临时借住的一处偏僻民居。伸手轻轻的敲打还算完整的木门——‘当’——‘当当’……
很快,门被打开,董方成看了下自己的周围,确定没有被人跟踪后,一个闪身进了院子。一个人拿着毛巾递给董方成,说道:“师兄,我今天演得如何?”
“不错,比上一次好多了,不但真实还很有感染力,看看那些疯狂的人群就知道了。”这个人正是那个在众人面前装瘸的人。
那人继续说道:“今天又收了不少道众,只要再努努力,应该可以完成大贤良师的任务。”
董方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问道:“小吴,今天你有没有注意到人群后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小吴摇了摇头,问道:“师兄,出什么事了?”
“啊,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还记得师傅教给我们的相面之术吗?我隐约看到那个少年有死生轮回之相!”
“死生轮回之相?这可是死而复生之人才有的啊!师傅不是说过这种面相只在书中略有记载,并没有人真正见过啊!”
董方成双眼望向天空,口中念道:“师傅还曾经说过死生轮回之人皆能够逆天改命,难道世上真的有死生轮回之人?”
小吴疑惑地看看董方成,又看了看天空……东北方向一颗新星闪耀其间,明亮异常堪与日月争光!
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将奉阳城走了一遍,了解一些这个时代的真实情况后,高勇的心情越发变得沉重了。
这里的贫富差距实在是太大,富人住着高宅大院,穷人只能够用茅草遮挡风寒,乞丐随处可见。衣不足以遮体,食不足以果腹!这就是号称光武中兴的东汉吗?
夜里,高勇躺在床上,脑中不停地想起董方成的那句话:“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心中也开始回忆起所学过的中国历史。
自从秦始皇统一中国以来,每过百余年,中土大地就要遭受一次血的洗礼,天灾**,兵荒马乱,这些从未离开过多灾多难的华夏人民。外族的入侵,内部的分裂,造成了多少生离死别,造成了多少生灵涂炭……难道这一切都是不可以避免的吗?
高勇不断地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自己来到这个乱世,是上天有意安排,还是时间本身一个小小的失误?如果自己的行为改变了现在的世界,那么历史也将改写,蝴蝶效应一定会发生,那么自己还能否存在呢?这看起来是一个无限循环……既然是无限循环,那么自己又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乱世呢?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就表示历史已经改变,那自己应该早已不存在,但为什么又安然无恙呢?
清晨,匆匆的吃过早饭,买了几个干饼包好带在身上,检查一应事物后,高勇背起苏雪莲向玄菟前进,他要尽快将乌桓要来劫掠的消息告诉当地官府,同时也为自己心中的疑问寻找一个答案。
在通向北门的路上又围了好大一群人,不过这一次人群中传出的不是传道声,而是呵斥、打骂、哀号与痛哭。高勇背起苏雪莲走了过去。
“军爷行行好,放过小女吧!她才十三岁啊!”一个中年妇人哀求着不断地向一个郡兵磕头,她的旁边横躺着一个浑身血污昏厥过去的汉子,她的身后,两名士兵正在想办法制服一个苦苦挣扎的少女。
郡兵抬起脚对着中年妇人的胸口狠狠地一踹,口中骂道:“老不死的,给脸不要脸!你女儿被大爷我看上是她的福气,跟着我保证她吃香喝辣,哼!带走。”
周围的人群见到他的暴行愤怒起来,几个壮汉试着向前拥去,其他人则不住指责道:“怎么可以这样?”
“这也太不像话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当兵的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乌桓人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厉害过!”
郡兵抬起头扫视四周,同时执剑在手喝骂道:“吵什么吵!再吵把你们当做乱匪统统抓起来!老子们没日没夜地帮你们守城,怎么?想找点乐子都不行?”
这时一名抓住少女胳膊的郡兵问道:“佰长,要不要再叫些弟兄过来,我看他们都是乱民!”
一句话让周围人群迅速寂静下来,这种转变让人觉得可怕。高勇突然想起自己背上的苏雪莲已经十岁,有了少女的秀丽模样,万一……不敢多想,高勇即刻悄悄后退,走进旁边的小巷,确认安全后,帮着苏雪莲把头发弄乱,大体上变成男孩子的发型后用布包起来,又在脸上涂抹了厚厚一层灰土。
苏雪莲看着高勇的举动莫名其妙,问道:“勇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雪莲不喜欢弄脏!”
高勇拍拍她的肩膀说道:“这样一来别人就不会打你的主意了!路上会更安全。”
苏雪莲似懂非懂,歪着头看了看高勇,跟着露出了浅浅的微笑。高勇不再多言,给自己也涂抹灰土后拉着她再次来到了街上。
离开片刻,郡兵已经将少女捆绑起来扛在肩上,佰长拿剑怒吼道:“让开,挡路者死!”说罢手中剑猛然前刺。
人群像突然爆炸的气球迅速膨胀散开,大家互相观望,都在希望能够有人上前阻止,但这样的想法往往导致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
佰长嘴角阴笑,抬腿便要离开。身后的两个郡兵则在少女身上摸来摸去,弄得少女痛哭流涕,中年妇人呆坐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高勇看得心怒,乌桓人狠,想不到这郡兵比他们还狠!怪不得黄巾起义爆发的规模如此之大、如此剧烈,皆因官吏**、郡兵横行而起。高勇眼扫四周,看到身后有一块石头,一步上前将它拿起,转身向那个佰长扔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石头尚在空中,却见佰长身前亮光骤现,随后一把系有白布条的小匕首端端正正地刺在他的喉结上,红血汩汩流出!
这一变故另围观人群同声惊呼,之后纷纷散开,一部分跑回了家,还有一部分躲在附近继续观望,跟着准确落在佰长头顶的石头反倒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佰长的身体在双重打击下摇晃两下软软地倒在了一边。两名郡兵见状大惊失色,将少女丢在一边,各自执戟在手,双眼看向周围慌乱的人群,汗珠瞬间在他们的脸上聚集,“谁?是谁干的?”
“问什么问?赶紧吹号叫兄弟!”
郡兵闻言如梦方醒,立即拿起腰间的号角放到嘴边……他前面的郡兵仍然在注视着乱走的百姓……“怎么还不吹?”这名郡兵怒喝着回头,却在这一瞬间感到脖子上微凉,他惊讶地发现身后郡兵的脖子上同样有一把匕首,白色布条已经被血液染红……这一刻,对面的郡兵也在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
中年妇人看到强抢自己女儿的郡兵纷纷毙命,眼泪夺眶而出,她强忍疼痛快步跑到女儿身边,将她的绳索解开后,两个人在一起将昏去的汉子扶起缓慢地走向南门。这时,一个小布包落在他们的身前,里面发出铜钱碰撞的清脆声。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传来:“到城外躲避几天!最好别再回来。”中年妇人口中道谢,拾起布包扶着汉子一步步走远。
高勇背着苏雪莲混在人群中向南门跑去,虽然她想仔细地观察,找出掷匕首的人。但是,在这小小的城池出了这种事,奉阳多半会关闭城门缉拿凶徒,如此一来恐怕会被迫在这里耽搁几天,那样极有可能等来乌桓劫掠。
跑向南门的人居然不少,里面不仅有中年妇人一家,还有一些拉家带口逃离此地的百姓。在离开城门的一刹那,高勇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那个人眼光扫过高勇却没有停留,也许因为涂抹了灰土的缘故,他没有认出高勇。
离开奉阳不到两里,南门那边传来了急促的号角声,一队骑兵飞驰而出,城门缓缓地关闭……城外的人们看到那队骑兵凶神恶煞般追来如鸟兽散,纷纷各自逃命。高勇拉起苏雪莲趁人群混乱的空隙一头钻进路边齐腰深的枯草中,等到骑兵追赶人群渐渐远去才起身继续赶路,同时暗自庆幸,如果再晚一些怕是真的要被留在奉阳了。
顶着日头走了十几里路后,高勇发现追赶百姓的那队骑兵出现在南边路上,不敢怠慢,他拉起苏雪莲扑进枯草中,用黑土、枯草、枯叶将自己和苏雪莲盖好,一只手放在苏雪莲的嘴边,并示意她不要弄出任何响动。
高勇知道,自己能够看到对面的骑兵,那么他们也一定能够看到自己。很快,那队骑兵急奔过来。高勇清楚地看到马背上受伤流血的百姓,其中还有跟自己前后脚离开城门的人。大队骑兵没有停留急速驰过,而排在头里的两名骑兵却停了下来,他们催动马匹在官道上往返,目光不离两边的枯草丛。
“周队头,是不是刚才看错了?这附近没什么可疑之处啊!”
“应该不会,我确实看到两个人影闪进了草丛里。再找找看!”
趴在路边的高勇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马蹄来回走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不是这一带草丛厚密,恐怕真的会被他们发现。
这时,右侧的苏雪莲眼望高勇左侧眉头深锁眼现惊恐,神情也紧张起来,小嘴不住地努起。高勇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慢慢转头向左看去,这一看直让双眼圆睁,吓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