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凝望帐顶。几个月来,低落情绪加速在其脸上雕刻出岁月年轮,皱纹比藤蔓还快的爬上额头,仿佛一道道沟壑,诉说着悲惨的遭遇。部落散了,人心乱了,族人不好带了!去年九月的那场大战仍记忆犹新,龙骑兵的红衣黑甲始终出现在梦境中挥之不去,犹如一幅枷锁牢牢地将人束缚。
“唉!”不知道第几次叹息,苏仆延缓缓走到帐外。如今的他,只有在凝望夜空时才能获得短暂的平静。
“峭王,帐外寒冷,还是入账歇息吧!”值夜的索伦劝道。
“呵呵,世道无常人心不古啊!想当年部族大将十数人,族兵超十万,何等风光!可如今虎落平阳,人心离散,也只有你仍唤我一声‘峭王’,其他人索伦,说实话,部落还能东山再起吗?”苏仆延苍凉的声音响起,似在问,又似在倾诉。
索伦快步上前小心搀扶住苏仆延,勉强挤出充满信心的笑容安慰道:“只要峭王不灰心,部落便一定能东山再起,重振往日雄风!”
“但愿如你所说!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歇了吧!没人会选择这个时候打仗,一直这么紧绷着,人会累垮的,将来部族复兴,还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呢!”苏仆延难得的露出笑容,拍了拍索伦的肩膀后,才颤悠悠的走回帐内。
眼见峭王一日日衰弱下去,索伦的心里异常难受。如今部落如同一盘散沙,分崩离析被乌延接收是迟早的事。赫连恒仗着赫塔古留下的两千号人依旧我行我素,明目张胆的投靠乌延。与自己同等地位的步利也离心离德,暗里与奎狼勾勾搭搭,距叛离部落只有一步之遥。苦笑一下,索伦仰起头眺望璀璨的星空,神情愈发暗淡。
此时。乌延王帐内正自欢歌笑语,受到邀请的步利早已将苏仆延忘诸脑后,一手喝酒,一手抓肉,与奎狼称兄道弟,嘟嘟囓囓地许诺着带领手下族兵投靠乌延。乌延笑容满面地看着,更时时劝酒,并与奎狼一起套步利的话。几千族兵是一定要收的。但也不能盲目去做,万一里面有套呢?不过,就算有套,乌延也有信心解决。只要吞下苏仆延的残余势力,自己便可直追丘力居,具备与其分庭抗礼的本钱。念及此出,乌延笑的更加开怀。
苍茫草原一望无际。尤其在黑夜,就算依靠北极星也难以准确辨识方向。可是,不知何时,草原上依次亮起一处处篝火。或间隔一二里,或间隔三五里。每一处都由三堆篝火组成,笔直的排成直线。中间一堆处在稍稍靠后的位置。以此表达某种含义。火光微弱。距离稍远地话,单凭肉眼难以发现。就算有倒霉的乌桓族兵发现。也来不及发出警报,因为黑暗中射出的弩箭已经准确的穿透他们地喉咙。
黑夜是偷袭作战所必须,而这种指示篝火却是作战成败的关键。在指定的时间点燃,在部队抵达时扑灭,近百支侦查小分队肩负着重要使命,用篝火指引大部队的行动方向。每一步都经过精密计算,精确到部队行进速度、抵达时间。毕竟越深入草原,乌桓部落越稠密,可以利用地缝隙越狭小。好在经过几年不间断袭扰,乌桓部落被迫内迁百十里,从而在与幽州的结合部留出了一条人烟稀少的空白地带。除此之外,便是三大部落之间的结合部留有一定空隙。
战马飞奔,马蹄踏在枯草上发出“噗噗”声响。高勇俯身,身旁紧紧跟随着赵青和贾诩。“西北风刮得不错,呼呼地把马蹄声都掩盖了,相信三里外绝对听不清大军移动的动静。”高勇顶着寒冷赞叹道。“但愿能够按照预定计划在黎明时分发起进攻!”
贾诩正值壮年,穿戴盔甲后颇有几分儒将风范,无论如何也难以与老狐狸这个外号匹配起来。“诩有九分把握确保战斗按照预定计划展开,惟独这指路篝火可能暴露行踪,成为不确定因素。不过,考虑到投入近三千人布置,被发现的几率不会很高。”
说话间,队前引导地兵士突然晃动一下手中地火把,引导队伍折向西北。高勇立刻举起望远镜,果然前方五里处燃起三堆篝火,排列成地斜线指向西北方向。“传令部队提高戒备,此地已经进入乌延势力范围,一旦出现敌情立刻散开投入战斗!”一万余骑兵与其余三路大军一样,小心翼翼的急速狂奔,一点点接近最后地胜利。倘若此时能够从空中俯瞰,便能发现四处亮点飞快的向草原深处递进,仿佛“嗤嗤”燃烧的导火索,即将引爆旷世大战。
“啊!”帅帐内传出一声大吼,跟着丘力居双目圆睁,身体仍在不停的颤抖,豆大的汗珠挂满额头。恶梦!又是恶梦!连续三天做着同一个恶梦!梦中,丘力居浑身浴血,残破的甲冑上插满羽箭,昏暗的夕阳斜照,鲜血一般的晚霞,数万人的部落被夷为平地,几万族兵也死伤殆尽!四周,满眼的黑鹰军旗,雄鹰锐利的目光仿佛一支利箭刺痛心灵……
“来人啊!”丘力居急忙起床穿衣,近乎真实的梦境另他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有坏事要发生!
不多久,蹋顿、赫图、托达三人各带领十余部将赶到帅帐,看到丘力居苍白的脸色齐问发生何事。丘力居苦闷的遥遥头,“立刻加强戒备,派出去的探马增加一倍,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一两天要有大事发生!”
蹋顿一怔,拧眉沉思道:“谁来攻打?难楼还是乌延?总不至于是那个靠别人才能活下来的轲最吧!”
丘力居冷声道:“你还忘了一个人!”
赫图吃惊道:“是汉军?不大可能吧,前几天听来往的商人说高勇正在集中全力攻打凉州,匈奴送回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那高勇总不会变出兵来吧!况且,小打小闹还可以,若要攻打乌桓三部,没有十万骑兵别想占道便宜。据传高勇手中顶多七万骑兵,此时攻打,除非他疯了!”
丘力居眯起眼,说心里话。他也不愿相信高勇会选择这个时机出兵乌桓。因为汉军骑兵不同于乌桓族兵,乌桓族兵依靠马奶、肉干便能持续作战,而汉军却只能吃粮食,且消耗巨大,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石,没有充足的准备绝难发动攻击。往年汉朝出征皆因粮草耗尽落得惨败收场。不过,幽州近两年接
,粮食应该不成问题。“据说高勇与疯子无二。不
蹋顿点点头,“也好,汉人有句话叫做‘小心使得万年船’!多加戒备也不是坏事,等天亮后立刻通知各部落准备。”
“这还不够。你立刻带两千骑兵到汉朝边界附近查探,发现异常立刻回禀!”不放心的丘力居又补充了一句,说完才挥手让众人离开。此时,东方已开始蒙蒙发亮。新的太阳即将升起。
……
“启禀将军,前方十五里即是苏仆延的部落,其所派四队斥候皆被解决,一路畅通。随时可以发起进攻!”传令兵略显激动的禀告前方军情。
高勇勒住战马,转头眺望东方的淡蓝天空,“左军师。离预定攻击时间还有多久?”
贾诩笑道:“还有一刻钟。主公等不及了?”
高勇点点头:“勇恨不得立刻手刃仇人!传令部队散开休息。一刻钟后发起攻击!”
赵青悄然靠近,柔情似水地凝望高勇道:“夫君莫急。这一次苏仆延插翅难飞,到时青儿一定亲手将其擒拿供夫君处置!”说完取下双枪紧紧握住。
高勇微笑着将赵青搂入怀中,“你的安全最重要,我不想为了一个猪狗不如的苏仆延让心爱的青儿受到半点伤害。”
赵青俏脸嫩红,于晨曦中分外妖娆动人,轻轻收回双枪偎依进高勇宽大厚实的怀中……闻着淡淡的幽香,高勇竟然忘记了身处战场,慢慢合上双眼,全身心的享受这一刻短暂的宁静。
人声全无,只有战马低声嘶鸣。高顺又一次巡视队伍,待确定所有部队皆已抵达后,快步走到高勇身边,“主公,时辰到了!”
陡然睁开双眼,迸发出无尽地激动与兴奋,高勇拍了拍赵青后站起身来,一个翻身跃上马背,“前进!”霎时间部队开进,气势如虹。十五里转瞬即过,带着巨大的仇恨,高勇死死盯着前方逐渐清晰的乌桓部落。此时,部落内安静如常,偶有几声战马低鸣,却也很快淹没在呼啸的北风之中。
两师骑兵陆续抵达,并以高勇为中心左右延伸开去,组成一座巨大无比地雁型阵。高勇立马横刀冷视前方,呼吸渐趋急促,左手更是颤抖着举起马刀。身后万余骑兵早已按耐不住复仇前的激动,纷纷取弩搭箭,等待进攻命令的下达,许多人抓紧缰绳的手竟开始颤抖起来。
“征北军将士们,乌桓侮辱欺压边疆百姓十余年,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各家各户皆有罹难之人,亲人姐妹无辜惨死者不计其数。”
闻听此言,将士们无不神情激愤,部分幽州老人更是眼含热泪,愤怒积聚,以致引动战马不住嘶鸣。
“今天!积十年之力,合十数万精锐,复仇地时刻终于到了!高勇在此对天盟誓:不斩尽乌桓贼畜,决不收兵!杀!”
万余龙骑兵齐举马刀发出震天高呼:“不斩尽乌桓贼畜决不收兵!杀!”
轰——万马齐奔声势震天,仿佛决堤的洪水奔涌向前,连坚固的大地也因恐惧而颤抖战栗!此时的高勇热血沸腾,想起王伙夫、小三子、李头等人地音容笑貌,仇恨便如喷发的火山不可阻挡直冲霄汉。
突然出现的骇人响动令苏仆延部落登时惊醒,孩啼声、咒骂声、吵闹声一齐传出。远远望去,睡眼惺忪地男人打着哈欠走出毡帐莫名其妙地看向四周,妇女掀开帐帘向外张望。不过,这短暂地瞬间立刻便被急促的号角声打破!眼尖地乌桓族兵已经发现了正在狂冲过来的骑兵及其带起的漫天尘土,霎那间,但凡看到这种骇人景象者无不目瞪口呆面露恐惧!
“敌袭!”这是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族兵口中所能喊出的第一句话!但,明显的晚了!
李政、高顺各领骑兵奔至部落外围,齐声发出命令:“吹号!弩箭狙杀!”
其实,根本无须发出命令,早已被仇恨充塞的骑兵将士,一待敌人进入最佳射程便开始举弩瞄准,锁定复仇行动的第一个猎物!号声,不过是整齐划一的指令,不过是泄洪水闸开启的信号!
高勇亦不例外,高举起弩箭瞄向前方,无论是谁,无论男女老幼,只要他在乌桓部落内,只要他还站着,那么他就是目标,就是猎物,就是复仇的猎杀对象!“杀!”大吼一声,扣下扳机,三矢弩箭离弦而出,微微旋转中划出一道黑线……高勇懒得去理落点处的乌桓男人能不能活,反手握住马刀,毫不犹豫的加速前冲!
附近的高顺见状哪敢怠慢,立刻分出一队骑兵护卫,同时对身后紧紧跟随的陷阵营发出近战的命令。
陷阵营天生为近战所设,虽然都是重罪之人,却因官府的宽宏大量而有了一线生机——斩杀敌人,用敌首换取自由,挽回身为男人的尊严!于是,当龙骑兵左右分开围猎射杀之际,陷阵营却在高顺的身先士卒表率下勇往直前!每个人都血红着双眼,对乌桓人,他们也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于公于私,杀敌都是对的起天地良心的正义之举!
“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杀多了,老子也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粗鄙不堪的话,更能激发人的战斗**,特别是在高顺这样一位永远身先士卒的将军身后,一切的恐惧胆怯统统去他娘的!
乌桓部落简单的木制栅栏形同虚设,只一下,便碎裂在高顺战马的撞击之中!陷阵营随即冲入展开摧枯拉朽般的屠杀!
直到此时,乌桓人才如梦方醒,面对迅速包围部落肆意射杀的黑甲骑兵,乌桓族兵也吼叫着寻找甲冑兵器,寻找自己的战马,殊死抵抗是他们唯一的选择。男人们因为偷袭愤怒了,女人们因为恐惧哀嚎了,乌桓部落眨眼间便成一锅沸水,乌桓人便是水面上的蚂蚁——距离死亡只一步之遥!
刚刚睡下的索伦即被惊醒,疲惫困倦还未消退便听到帐外大喊敌袭,一声暴喝,抄起身边战刀飞奔出去,他要亲眼看看究竟是谁敢偷袭!“谁偷袭?难道是乌延那个狗……?”然而,钻出帐外的他还未及细看,便感到脖间一凉,世界突然旋转起来,而旋转的中心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描绘有黑鹰的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