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号角声声,仿佛遥远天边传来的上苍之音……乐成内外的所有兵卒几乎同时停滞,纷纷转头望向北面……横贯河间郡的呼陀河仍在静静的流淌,可是它的南岸,距离乐成不足四里的滩头,不知何时出现一支黑甲骑兵,而河面上,仍有一支步兵正在涉水过河,红色的军服表明他们的身份——大汉官军!
黄巾军惊讶,哪里来的官军?张牛角惊慌,占据武垣的于毒干什么吃的?
乐成官军惊呼,本已绝望的内心再次燃起希望的火焰!潘长史惊吼:“援军!援军来了!弟兄们,援军来了!”
惊讶与惊呼尚未过去,黑甲骑兵带起漫天尘土发起冲锋。官道之上赫然出现一条黑色巨龙,咆哮怒吼着扑向毫无防备的黄巾军后阵。
张牛角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急吼道:“后阵聚拢起来,快!千万不能让官军骑兵冲起来!告诉城内的人抓紧时间解决战斗,然后再消灭城外之敌!”呼拉十几名亲兵立刻向惊呆中的黄巾军后阵跑去,叫喊着传达命令。一万多黄巾军终于有了动作,缓缓地聚集靠拢,盾牌围护、枪戟前挺,妄图凭借旺盛的斗志和血肉之躯抵挡来犯之敌。
按常理说,面对骑兵冲锋,组成密集阵型是步兵唯一的希望。但是,这一次,黄巾军错了,装备了强弩劲弓的轻骑兵决不是普通的官军骑兵,而当黄巾军意识到此点时,已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吴兰率领的四营跟随孙泰冲在最前,看到黄巾军蠕动着聚集,不忧反喜。很快,听到孙泰下达的命令:“骑兵听令:不要吝惜箭矢,三箭齐射,而后以连为单位齐射、飞射自定!”
号声再起,一片黑色瞬时腾空,带着破空之声划出弧线,重重的砸进密集的黄巾军阵之中……孙泰立刻挂上强弩,举弓搭箭射向前面的一名大声叫嚷的头领,马速、弓速二者合一,只见一道黑影直扑头领面门……噗!血花飞溅,头领被弓箭巨大的惯性带起,仰面飞起腾空后摔落……随后,躲过三矢弩箭清洗的黄巾军相继中箭,在巨大的痛苦与恐惧中重伤倒地。
几员将领不信此邪,指挥着兵马反戈一击,冲向奔腾而来的骑兵。可这正中孙泰下怀,骑兵向左右迅速散开,行进中构成数十个小圆,箭矢连绵不绝,如同巨大的碾盘消磨着黄巾军的士气与生命。
乐进、张飞各领一连骑兵游走在风头浪尖,蘸蘸走走,每一次都要消灭十余人,每一次都要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凹陷。那些舍命躲过箭矢冲到近前的黄巾军本以为终于可以杀伤敌兵,可等待他们的却是冰冷的马刀。
不远处,主力步兵已经列好战阵,每人手中一杆标枪,背上还插着三杆。已经习惯此种战斗方式的轻步兵以营为单位,按照统一的节奏慢跑、加速、奋力投出标枪,穿过骑兵让出的空隙,狠狠的戳在黄巾军身上,一拨一拨连绵不绝,如同重火炮怒吼中的延伸射击,一路碾过,将悍不畏死的黄巾战士碾灭消融。
此时此刻,张牛角傻了,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他不知道该如何下达命令,该如何去抵挡那提刀举盾蜂拥而来的步兵。几员部将呆了,面对此种战法,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有应对之策。
终于,在哀嚎遍野声中,黄巾军本就不高的士气随同阵型的散乱云消雨散,溃退不可避免,这对一贯顺风顺水的黄巾军打击尤甚,大汉官军怎么了?一向一冲即散的官军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一向强大无比的黄巾军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带着无数的疑问,黄巾军溃败了,除了几百人坚决抵挡顽抗到底外,其余兵卒发疯般向乐成退去。
然而,此时的乐成已经不由黄巾军控制,垂死挣扎的守军彻底爆发,在潘长史的带领下背水一战,硬是将惊魂未定的黄巾军顶住,并一点点的将他们赶出城外,任凭白绕等人嘶喊呵斥,仍无法阻挡溃退的洪流。
城外,两股洪流的撞击带来的是这支数万人的黄巾军彻底的崩溃,如同受到攻击马蜂四散飞窜,再也看不到一点点地复合迹象。
张飞、乐进和孙泰已经率部改用马刀近身追杀,留下一路的尸体,当然更多的是蹲地投降的俘虏。黄巾军败退的毫无组织,而轻骑兵追杀却攻守有序,如此一正一反,令投降人数剧增,达到一两名骑兵要看管几十名俘虏的地步,如果不是有步兵兄弟接应,真不知道这帮黄巾贼再次发动暴乱后会出现何种情况。
看到大败,一股血腥涌上喉咙,哇——口喷鲜血之后,张牛角摇晃两下栽落地上,几名亲兵大惊,七手八脚弄了一番总算将张牛角救醒。睁眼细看,白绕、左校一干心腹都在,轻叹一声后,张牛角猛然站起,视线正与十余丈外步兵阵前的高勇相对,“是你!”众将大惊,齐刷刷向高勇望去,此时才发现自己这千余人正面对着一支五百人的官军步卒。显然,对面的少年是他们的将领。
高勇静观,只让部队严阵以待,看到对面人群中突然站起一人,也惊呼出来:“是你!”身边的戏志才看到高勇的反应,微微点头。
在许褚的保护下,高勇催马上前抱拳道:“邺城一别,张兄别来无恙?”
张牛角晃晃悠悠的拨开人群走到阵前,同样抱拳做答:“小兄弟面色红润,看来身体也很结实。”一问一答,使双方兵马同时陷入困惑。张牛角咳嗽一下继续道:“怪不得当日小兄弟不愿加入太平道,原来是官家的人!想不到,马大哥也有看错的时候。”
说到马元义,高勇心中一动,笑问:“马兄近况如何?”
张牛角眼角微红,沉默片刻才说道:“被叛徒陷害,遭到官府车裂身亡!”身后众人感同身受,同时低下头颅。
高勇看看蓝天,感受着心中淡淡的哀伤,“张兄今后打算去往何方?”
张牛角猛然抬头,警惕的凝望高勇,“小兄弟此话何意?”
高勇呵呵笑道:“我乃幽州玄菟太守,玄菟郡地处边陲,常年与蛮族交战,十分缺少将帅之才。今黄巾大势已去,如果诸位尽弃前嫌,可到在下的玄菟郡施展抱负!”
张牛角身体一振,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高勇,那诚挚的目光竟看不出丝毫的虚假。左校等人已震惊异常,呆呆的望着高勇,以为自己听错。
沉默片刻,张牛角摇摇头:“谢谢高太守美意,我等已经投身太平教,并决定为自己的理想奋战到底。”
高勇略显失望,却仍大度道:“好吧,人各有志不好强求。看在昔日一面之缘的份上,今日放你们一条生路,来日再遇即是你死我活的敌手!当然,我玄菟大门永远为诸位敞开!请!”
张牛角抱拳相谢:“大恩不言谢!弟兄们,走。我们到并州去,冀州的事情不管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戏志才惋惜道:“可惜,张牛角确是一条好汉!”
此时,黄巾军大部逃散,潘长史带领两名亲兵赶到高勇身前躬身施礼:“在下河间长史潘凤,感谢高太守搭救之恩!”
高勇翻身下马,脑中回忆潘凤的生平,知道他也是名不错的将领,将其扶起后说道:“什么恩不恩的。倘若没有潘长史坚守乐成,又哪来的这场大胜!”
潘凤感动,眼含热泪道:“高太守快人快语,潘凤感激不尽!”
二人一同入城,潘凤想着如何结交高勇,最好将来能够投靠,毕竟那支部队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不同寻常;而高勇却在想如何能够拉拢潘凤,好为将来的计划埋下伏笔……当夜,高勇与潘凤密探两个时辰,随后在请功的奏章中极力夸奖潘凤的功绩,相信凭借此功晋升个一两级绝无问题。
两日后,邹靖与刘备率领已补充满员的兵马来到乐成。与乐成县令短暂寒暄后立即启程南下。刘备看着高勇交给邹靖的三千多老弱病残俘虏,心中疑惑大起,根据本地人的描述,前两日的大战,围城的黄巾军至少有四万,而且决战时喊杀声震天,抓获的俘虏决不可能只有区区六七千。怎奈战场早已打扫干净,看不出任何痕迹。而凭空得到功绩的邹靖也闭口不谈此事,弄得刘备只好将疑问存于心中。
离开乐成后向东光前进,路上再未遇到像样的抵抗,偶有千余人规模的黄巾贼也很快消散的无影无终。不过,这些小股黄巾军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全部是由西向东前进,似乎在向某处聚集。
队伍一直向南,几乎没遇抵抗,而稍稍向东,便会遇到阻击拦截,仿佛捅了马蜂窝般,小股黄巾军突然冒出不断袭扰。两三日下来,弄得人心疲惫,不知道黄巾军发什么羊癫风。
第三日扎营后,戏志才来到高勇大帐:“主公,根据几天来收集的情报和俘虏的供词,我军行动可能打乱了黄巾军的某些部署!”
高勇亦有此考虑:“我也正为此事发愁。倘若果真如此,我们是否需要改变原定计划?”
戏志才看着地图眉头紧锁,手指不停地在上面比划,片刻之后说道:“主公,吾有一计或可一试!”
高勇问道:“是何计策?”
戏志才指向地图上面的东光说道:“我军原计划到东光休整,现在看来冀州黄巾军极可能正在全力围攻南皮,消息被严密封锁。所以,我军离开乐成后取道东光便引起黄巾军注意,恐怕他们正在积聚力量准备将我军堵截!连日所见,我军向南平安无事,稍稍向东便遭到顽强抵抗,正可印证此点!”
高勇点头道:“既如此,我们又当如何?”
戏志才把手指向东光说道:“主公可让邹兵曹率领郡兵大张旗鼓的赶向东光,尽量把声势做大。主公可趁敌松懈之际派出轻骑兵连夜奔袭此处!”
高勇顺着戏志才的手指一看:南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果然是妙计!不过周围的黄巾军会上当吗?”
“会的!只要骑兵的速度足够快!而且还需要了解本地情况的人带路,骑兵不走官道改走人烟稀少的小路!”稍顿一下,戏志才坚定道:“南皮是冀州粮草军械屯放之地,拿下南皮等于控制冀州东部,黄巾军围攻却不让消息外漏可见其重视程度。我军也是因为要解临淄之围才碰巧遇到!”
这时,一名士兵报告:“禀告太守:有几名刚刚投降的老乡说黄巾军廖安、张权部六万余人此刻正在围攻南皮!”
高勇眼睛一亮,叫道:“好,遵照按照先生计策,骑兵连夜出发!”
当夜,高勇找来刘备、邹靖说出计划。邹靖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他心里十分清楚此次出征六千人中高勇率领的两千兵马几乎是全部战力,而且一路上的所见所感也使之得到印证:军纪严明、不胡乱杀人、不虐待俘虏、不抢劫民财,遇到敌人总是第一时间出战;反观自己带领的五千郡兵懒散涣散、劫掠百姓、凌辱俘虏,而遇到敌人时总是第一时间向后转……况且,高勇答应将所抓俘虏分一半给邹靖算作他的功劳,如此好事谁还愿意反对。
刘备仔细聆听高勇叙述,心中打翻五味瓶不知何种滋味,看看高勇身边猛将、谋士无一不精,而自己身边除了一个关羽再无其他可用之人,人才啊!听完高勇的计划,刘备脑筋一转,赞赏道:“此计甚秒!备虽然仅有骑兵数十,却也愿一同前往!”
邹靖一愣,瞥了刘备一眼,不再说话。高勇呵呵一笑,拉住刘备道:“玄德公愿出手相助,高勇感激不尽,哈哈哈!”每笑一下,都要轻拍刘备的手背,吓得他心脏一跳一跳,不知道自己抢功劳的主意是好是坏。
是夜,邹靖率大队人马连夜急奔东光,大军闹哄哄的行军,弄得沿途百姓愤恨异常。刚刚出发不久,路边林中便闪现人影。经过一处密林时,一支骑兵悄悄地脱离队伍转向东面直奔南皮而去!
与此同时,南皮城外的黄巾军大帐内两人争论不休。“张大哥,我还是觉得来的这几千官军不应小觑,不但将围攻乐成的张将军击溃,更将我们派出的阻截兵马打散,让我们折损许多人马。如果他们发现南皮遭到围攻,多半会猛攻过来!”
“廖兄弟不用担心,我们手中的这六万人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怎么也要两三天才能赶到这里,而我们只要再一天就能攻下南皮!到那时有了充足的粮草,这冀州还不是囊中之物!”
“此事不那么简单,现在左将军正在率军围攻临淄,半个多月仍无法攻克。而我们兵力分散,很容易被官军逐个击破!昨日天公将军还来了命令要我们尽快攻下南皮,好将粮草及周围的十余万人集中到冀州西南准备进攻洛阳!”
“哈哈,廖兄弟思虑周密,难怪深得天公将军信任。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我们该如何对付眼前这幽州来的六千官军?”
“依我看连夜猛攻南皮,同时令周围部队在路上拦截阻挡,等大军拿下南皮后再返身一击!”
“报——!二位将军,监视官军的兄弟送回消息。”说着一名头裹黄巾的小战士将一封密信交给廖安。
张权急问:“有什么动静?”
廖安皱了皱眉疑惑道:“奇怪!他们应该猜出我军围攻南皮的意图,为何连夜赶往东光?”
张权听罢,嘿嘿笑道:“这还不简单?官军胆小如鼠,肯定是怕了我们这六万大军。你看他们只有六千人,估计是想赶紧逃开!”
廖安放下密信缓步走到帐外,口中念道:“为什么要连夜赶奔东光……”
张权没有理会廖安的自言自语,径直走出营帐大吼道:“都给我醒醒!传令下去连夜攻城!明天到南皮城内摆庆功宴!”
南皮城下再次喊杀震天,火箭照亮了夜空,垒石惊醒了大地!一队队的黄巾军冒着箭矢高举盾牌跑步前进,三十余人抬起云梯借着跑步的冲劲将云梯架在城墙上,然后一些武艺不错的兵卒开始向上攀爬……
城内百姓瑟瑟发抖的躲在家中祈祷着没有希望的希望……而城墙上,渤海郡太守娄圭顶盔贯甲不住的激励士气:“给本太守顶住了!援兵马上就到!等打赢了这一仗每人赏钱五百!”守城军兵虽然不知道援军到底能不能来,不过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一旦黄巾贼破城,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邹靖大队刚刚进入渤海郡就开始遭受骚扰,先是小股部队利用地形优势在高处投石、射箭阻击,随后是沿路树木被放倒延缓行军,甚至于路上点起大火。邹靖躲在中军位置,完全听从乐进指挥,剩下的四千余人遇坑填平、遇水搭桥缓慢的向东光前进,摆出决不后退的架势。因为乐进清楚自己的作用,只有自己尽可能多的吸引黄巾军注意,才能保证高勇顺利完成奇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