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尔温医生?”卡勒姆只能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画面,心下生疑,面不改色,微笑问道:“好久不见,你生病了吗?我听着你的声音有点像鼻炎发作。”
他捏住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的学着帕尔温的声音。
那边的声音仍然听不清楚。
“……身体是有点难受”
“哎呀,这可太糟糕了。”卡勒姆关闭了自己这边的画面,电脑屏幕上一片漆黑,打趣道:“我们一下子回到以前打电话的年代了,找到能医治医生的医生了吗?”
“哈哈。”那边干笑了两声:“你变得开朗了,有什么事吗,卡勒姆先生。”
“嗯?……嗯,有点事情想问。”
生分了好多,卡勒姆品味着帕尔温对自己的称呼。他是第一个把自己叫先生的人,但那是在公众场合,两人短暂的独处时间,他把自己当作弟弟看待,叫名字也都是叫卡勒姆。
卡勒姆感到一丝奇怪,干脆直入主题:“帕尔温医生是被普利比亚公司培养出来的,那么算是外部还是内部?”
“哦,你想问这个啊。”帕尔温回道:“普利比亚公司除所必须的职工外,每年都会培养许多各个领域的人才,这些都算在外部。”
“也就是说,外部主管弗兰茨先生以前是你的上司?”
“……没错。”
“我有没有在外部工作的经历?”
“这怎么可能。”
“哦?”
“你一直在克莱恩主管那里工作……是普利比亚公司最耀眼的新星,只不过在没对你的健康负责之前,我听到有关你的消息,又翘掉班跑出去鬼混的负面新闻要远远比你的成就多。”
“啊哈哈……”
卡勒姆尴尬的笑了笑。
以前在厂子里当了三年厂狗,那可是处处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经理逮到,当场卷铺盖走人,再也见不到青春靓丽活泼热辣的厂妹们,翘班这种事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能多次翘班不被开,要么荐头儿情面大的离谱,辞退不得,要么人家早早的完成了任务,只是出勤时间不够。
而他估计卡勒姆两者都多多少少沾点。
“我正式成为你的健康顾问在你15岁时,那时的你提出了人体芯片的构想,包揽开发制造……而至于为什么我会成为你的健康顾问,我想你应该清楚了……”
卡勒姆皱了皱眉,手指下意识触碰了一下棕黄色的药瓶。
“那天是星期五。”
帕尔温带着回忆,语气舒缓。
“碧绿色的乌托城西北方向,在一座维多利亚别墅中,我遇到一个在花园里,正悠游自在的用花洒给花海里的每一朵花挨个浇水的小男孩。”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幸福,幸福的不像是有健康问题,需要健康顾问随时观察的人。小男孩像是和友人说话一般对着花儿们搭话,在花海中漫步,他没有丝毫的迷茫与犹豫,一边哼歌,一边小心的绕开每一朵精美的花儿,直到最后也没有伤害到布满遍地的花朵。身后还跟着一名洋娃娃般美丽的仿生人,仿生人想接过花洒,替她的主人浇花,但小男孩不让。”
“我感到不可思议,犹豫着上前,是卡勒姆先生吗?我这么问,我希望他摇摇头回答不,我是卡勒姆雇来的花园工。结果那个小男孩挺了挺有发育不良迹象的消瘦胸膛,肩膀纤细的说是女孩也不意外,非常骄傲的回答了我一句,是的,就是我没错。”
“即使事先知道卡勒姆·凯撒是个极为年轻的人,可我也丝毫没往孩子方面想。结合之前对他动不动翘班跑出去的印象,我不由得多了些大人应该有的沉稳气质。”
“当晚,你请我在别墅中与你共用晚餐,洁白的桌布上布满了精致的食物,甜腻到不利牙齿与肠胃的甜酒,与特意为我准备的葡萄酒,毫无疑问是顿精美的大餐。”
“我感到了愤怒。”
“这小家伙到底是幼稚到不知我来是为何物,还是单纯的觉得只要自己按照普利比亚公司所说的那样按部就班的工作便能安然无恙?如果是这样,我应该会大发雷霆。”
“结果呢?”
卡勒姆问道。
“其实还是大发雷霆了,我很生气。”那边苦笑了两声:“因为当我提到精神亢奋药的时候,你对我说:他们畏惧我的才能,所以用药物控制我,那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我不受他们控制,他们当然会觉得有危机感吧——这般无所谓的发言挑起了我的怒火。”
“我质问着,难道你不怕有生命危险?难道你不觉得有被监管起来的压抑?难道你不认为他们这么利用你的才能是无耻的行径?”
卡勒姆默默的听着,恍如昨日呢,那边沉闷的声音发出一声感叹。
“卡勒姆·凯撒讶异的看了我两眼,询问了我的身份,将我的人格归为秩序善良一列,立刻猜出了我身在教会的事实。”
“他回答道:我虽理解但不谅解,我能忍受但不接受。烈日何曾忌讳众目?明月何时隐蔽身形?我既然提出了芯片构想,主动负责生产制造,我就该承担这条选择上的一切可能性,其中有对我有利的,也当然有对我有害的,但无论有利还是有害,这些都是我应尽的义务,我总不能逃避吧?”
烈日何曾忌讳众目?
明月何时隐蔽身形?
自比日月,阐述自己的才能就如太阳与月亮的光芒,被人仰望,被人羡慕,被人借用都是理所应当的。
卡勒姆虽然贪玩,却有着超乎年龄的责任感与智慧,这是难得可贵的品性。
“那是我今生最难忘的一个星期五,我遇见了一名完美的少年。”
“换做我也是一样想。”
卡勒姆随口回答。
“星期五……噢。”
突然,卡勒姆目光凝聚,神情凝重,那边的帕尔温医生一直重复着星期五这个单词。
一分钟后,帕尔温医生结束了复读。
“太累了,我要休息,再见。”
“……再见。”
帕尔温医生沉闷的声音消失的时候,卡勒姆注意到他的画面闪着一些零碎的闪光。
那闪光实在是太过熟悉,卡勒姆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数字空间里的数据流。
数字空间??
帕尔温医生现在在哪???
还没等卡勒姆细想,视频通话的链接中断了。
他愣了愣,随后迅速退出了圣玛莎拉蒂服务器,退出了丹尼尔大叔的个人终端,打开命令窗口。
把所有的访问记录从网络上删的一干二净,分毫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