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狼族纺织相对发达,服饰以布料为主,穿起来比纯兽皮要舒服得多,皮革对它们来说主要是用来装饰——特别是兽尾和兽头。他们尤其喜欢群居动物的毛皮,认为习性相似。
由于他们尊崇狐狸的母系社会体系,又自诩为狼的后代,狐狸和狼的毛皮就成了最珍贵的象征。并不是值不值钱的关系,在狐狼族,他们把社会分工用毛皮来表现,战士配狼皮,其他的人配狐狸皮,特殊工作配相关的皮,有职司或是受人尊敬才能头顶兽头,一般只能在腰上别条尾巴,要是尾巴都没有,那就是不被人承认的未成年人了。
此刻,狐狼部落一片狂欢景象,所有的人都穿上了节日的装束——该别尾巴的别尾巴,该顶狼头的决不顶狐狸头,一个个随着鼓点伸缩脖子,就像很多小动物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
年特见到刚才烧洗澡水的那些人头顶水獭皮,腰上别着水獭的尾巴,聚在一起摇摆着跳一种笨拙的舞,想必是只能跳这种风格的舞。接下来就是头上顶着鹿头的人来回跳跃——没有尾巴可以挥舞,想必是鹿本来就短尾的缘故,也因为如此,他们是社会的底层,负责种田和采集药草。
但是,还有比他们更底层的人群——顶着绵羊头,别着绵羊尾的人和一些根本什么也没有的人,畏缩在人群后面,根本没有资格靠近摆满食物的会场中央,只能学着别人的姿势小心地跟随鼓点。他们几乎都是小孩子,似乎有某种方式确定狐狼族的分工,并且确认他们的资格。
年特看到其中也混着年长却没有地位的人和那些未成年人在一起,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打骂他们,随便一个呵斥就可以让他们抱头鼠窜。
“大概是因为犯过错误吧,要不,就是一直得不到承认。”年特猜测着,他跟在黑眼后面,虽然穿着最卑贱的毫无标志的布衣,却没有人敢看不起他。“我算不算是狗仗人势?”年特这么一想就觉得好笑,随即想起西亚夫给米蕾尼娅买过一条豹子腰带,想必也是有含义的,说不定在野蛮人中表示尊贵。“嗯,早知道应该借来风光一下,看看他们的反应。”
接着年特就看到了头顶山羊皮的人群,俨然社会地位和绵羊完全不同,神态倨傲,跳着目中无人的舞,缓慢,但是眼神犀利。他们和穿着狼皮与狐狸皮的人群靠得很紧,似乎也没有明显的高低之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些人顶着野猪头,有两颗大牙在头顶十分显眼,聚在会场的另一头,就显得稍微低贱一些。似乎越靠近中央地位就越高,因为中央都是那几口煮蘑菇的大锅。
“这么重要?是要蘑菇汤吧?差不多大家都有份了。”年特明白了,地位高的人享受上占有优势,和人类一样,很容易理解,只是更加直接。因为人类不会在脑门上写上“我是流氓”之类让人看不起的标志,充其量衣服料子有些区别,穷人偶尔也会混入上流社会充充大头的,只要教养还好,贵族也不太介意。
“那么——我现在他们当中算是什么?”年特惭愧,“只能用狗仗人势来解释了。”
年特跟着黑眼来到最中央的大锅前,几个头上顶着猩猩头饰的家伙正在敲大鼓,黑眼走到跟前,鼓声就停了。黑眼肩膀一抖,突然摆了个姿势,吓了年特一跳,顶着狐狸头的祭祀们高高跳跃着来到近前,手中高举着木碗和汤勺,和黑眼一起围着锅开始跳大神。
黑眼的舞姿就像是名副其实的狐狸舞,动作轻柔扭捏,眼神十分诱人,偶尔又咧嘴做出狼的扑击动作,用凶狠的表情造成相当大的反差。
祭祀们从始至终都很笨拙的样子,但是每走几步就用汤勺在锅里盛些东西,将汤碗顶在头顶扭扭脖子,看上去很笨的动作,其实难度很大。他们将几口大锅都绕遍了,分别盛过东西,估计那只碗里的食物已经不烫,就停下来,将碗献给黑眼。
年特被晾在一边也不觉得无聊,和很多顶着狼头的家伙靠在一堆,看得津津有味。黑眼就像是狐狼群中的米蕾尼娅吧?年特这样觉得,野蛮版米蕾尼娅?和米蕾尼娅的舞蹈相同,黑眼的舞蹈也是在祈求神明照顾,只不过不知道是哪尊神有此殊荣罢了。
接下来的动作是——黑眼端起大碗“呼噜呼噜”不要命地一口气吃完,年特差点儿跌倒。黑眼扬起手中的空碗迎接万种高呼——好大的汤碗!年特算是知道她为什么有这么大力气了。
鼓声又响起来,这次节奏孑然不同,周围的群众纷纷挤向大锅依次领取蘑菇汤,每个人只有几口的量,都不一定能有蘑菇,当场就喝了,开始享用地上的猎物。铁爪间血如雨下,肉片纷飞,远近狐狼们争抢着,发出高兴的声音。
年特被血腥味笼罩,皱着眉头退出人潮,希望找个清静地方躲开这另类的食堂场面,却看到黑眼笑嘻嘻地捧着那只大碗走过来了。她走路时腰挺得很直,年特和她就像是那里相互突出的道标,彼此指引着,很容易就能找到对方。
“吃……”黑眼脸蛋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狼皮太热还是因为刚喝了那么多热汤,就像是一朵熟透了的野玫瑰,浑身都随着精致的细汗散发出致命的野性魅力来。
“搞不好这是这里惟一的熟食。”年特接受了,跟着黑眼找了块地方坐下来。有人立刻给她们献上一大块柔软的鹿皮,似乎黑眼在这村落里任何地方,就算是不慎跌倒也会有兽皮立刻出现在屁股底下。
“真是搞不懂,狐狼族会特别钟爱蘑菇汤?”年特吹了吹汤碗,里面蘑菇和肉块滚动,简直是妒忌死别人的一碗汤,好在周围的人都跑光了,似乎黑眼有示意过不想受到打搅。
狐狼族的语言给年特很大启发,很多事情用一个手势或是眼神就立刻解决,完全无声无息,却又很容易理解。她们是穷凶极恶的一群,却又可以交流得这么默契。
年特暗想,要是回到了人类的世界,说不定在玫瑰郡可以普及这种语言,约定出一套哑语在军队里作为特殊情况下的交流方式。
他有一个很怕烫的毛病,所以吹了很久才敢喝上一口。汤里不知道放了什么调料,十分浓烈淳厚,估计肉汁早就在熬着,就等蘑菇丢进来。狐狼族们已经开始狂欢,随着鼓点放浪形骸,一面吃东西一面乱叫,似乎确实是为了喝到蘑菇汤而兴奋不已。
“看来不是每天都能吃到,今天确实是个庆典。”年特不禁暗自思忖,“是为了什么庆典?是为了采购队归来吗?还是日子特殊?或是黑眼高兴就庆典?”年特越发觉得这碗汤金贵,要是被哪个狐狼族看到他这个没有社会标志的人碗里有这么多蘑菇,非大叫不可。要不是黑眼在边上,自己铁定会因为这碗汤而惨死。
年特没有餐具,踌躇了一会儿,伸出手指看了看,没有什么泥,就一咬牙插进汤里充当勺子把蘑菇和肉块往嘴里拨。黑眼一直仔细地观察着,似乎在学习。年特已经很饿,刚才烤羊腿到嘴却没有机会尽情享受,现在一大碗汤肥肥美美地填进去,连胃里的缝隙也填满了,不由得舒服起来。
“那蘑菇也不怎么样,还是肉菇比较好吃。”年特舔舔嘴,私下发表评论。刚把大碗从嘴边拿开,就看见黑眼蹲在边上直勾勾地望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黑眼动作轻巧又没有声息,年特和她相处了几天神经就粗了很多,见她这个样子,虽然不太吃惊,却也有些不好意思。
黑眼不知道是用什么眼光来看待他,可以利用的敌人?难得一见珍兽?远方血缘同胞?也许都有吧。年特始终留有戒心,狐狼族不是不懂得美,但却畸形地对待情感。
“今天我是座上宾,说不定走路跌倒了碰到狗屎,明天锅里就是我。他们会跳着和今天一样的舞蹈高高兴兴把我一块块吃掉,也许不等到下锅我就已经变成白骨。”
黑眼带走美莲的目的和带着他显然不同,她丝毫不提,谁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年特也不感兴趣。他只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他憎恶这些人群,甚于憎恶恶魔。也许恶魔吃东西的样子更难看,食谱更加宽广,但是他不能容忍和人类外表相近的生物做出吃人的举动,还跳着快乐的舞蹈。
他突然想起——该不会自己刚刚吃下的就是人肉,或是狐狼人肉?这念头太过恐怖,所以他强迫自己回忆刚才的肉味和鹿肉差不多,“一定是的,人肉是酸的。我吃了一定会吐!会吐的!我现在还没吐,所以那是鹿肉……鹿肉?”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看着狐狼们狂欢激动的样子,年特渐渐热起来了,特别热,他很想脱衣服。“今天晚上怎么这么热?夏天了吗?”年特望向四周,所有的狐狼们都开始觉得热,他们不但热,而且兴奋:“嘿!嘿……呜嗷……”
他们不知何时开始狂欢,围着营火乱叫着手舞足蹈,然后开始做一个游戏,上万人的接龙,也不知道队伍的头在那里,总之是随着鼓点不停“嘿咻嘿咻”喊着,然后抬头冲月亮“呜嗷……”扭扭屁股走两步,后面的人扶着前面的人屁股,一个个喜气洋洋,男女交叉着,一面跳舞行进一面脱衣服。
年特目瞪口呆,眼瞧着队伍像一条长龙弯弯曲曲穿过村子一直延伸到森林里去了,渐渐有奇怪的啼叫声传出来。
“搞什么?”看了半个小时后,年特突然发觉人已经走得精光,一扭头,黑眼还蹲在那里纹丝不动地看着他,似乎全部兴趣都在这里。年特不小心就看到她开襟的胸口,狐狼族服饰为了便于活动而做得格外贴身而暴露,却束缚出黑眼格外诱人的身段。年特咽了口唾沫。
黑眼完全不知道回避,更加饶有兴趣地注视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她的脸上红扑扑的,轻轻叫了一声,鼻子翘翘的,完全是一只娇媚的小狐狸。年特只觉得一股丹田气不断往上冲,浑身都是力量,猛地站起来打了两晃,飘飘欲仙,五迷三倒,只想放声高歌。
“好兴奋!好兴奋!”年特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狐狼的鼓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年特很想跟随而去。黑眼突然拖住他的腿,让他跌了一跤。
“别闹了!我要飞……”年特把黑眼从身上推开,只觉得整个人在往上飞,就要飞起来的时候黑眼再次扑在他身上,像秤砣一样抱住他的腿。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烦哪!”年特推也推不开,却听见黑眼说:“你飞你的,我往上爬……”说着一把抓住年特胯间高高耸立的“把手”往起站。
“岂有此理!大爷正要往上飞,怎能容你往上爬!”年特伸手按住黑眼的头往下推,黑眼也不示弱,一定要向上爬。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年特大怒:“我还以为你是女人,原来是只狼!爬上来岂不咬死我!掐死你!”随即一把捏住黑眼的狼头,摇来摇去。
狼头突然掉了,黑眼从年特胳膊中间钻出来,继续往上爬,手拉着年特的头发一脚踩在刚才的“把手”上,另一脚悬在半空的时候年特摔倒了,抱着黑眼的臀部将脸埋在她柔软的腹部。黑眼仰天倒在自己的狼皮上,高声叫喊:“房子倒啦……”
年特抬起脸,凶恶地往上爬:“臭女人!竟然扮狼吓我!”
黑眼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更加凶恶:“是不是你拆我的房?”
年特发狂,一把将她的手挣开,骑在她身上大叫:“是我拆的怎样?”
黑眼:“咬死你!”一把将年特的上衣扯破了,因为被压着,够不着脖子,咬在胸肌上,胸肌很硬,没有咬动,留下一个牙印。
年特摸了一把,流了几滴血,不以为意,顺手给了黑眼一个耳光:“给你听个响!”
黑眼大叫,疯狂地挠年特的胸口……
※※※
喘息。
暗夜中,狐狼的森林里传来亢奋的叫声,此起彼伏,村落里也是一样。年特越来越兴奋,用不完的力气都发泄在黑眼身上。黑眼疼得陷入疯狂,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大声笑,渐渐正常起来。
“我在干什么?”黑眼只觉得自己快死了,正紧紧抱着年特的脖子,而这件事似乎没有办法停止的样子,她也不想停止。“发生了什么?”黑眼努力想要想出点儿什么,但是她的灵魂剧烈地燃烧着,剥夺了她全部的思维能力。她仰起头想要嚎叫,嗓子里却发出了陌生的呼喊:“啊,啊……”
“我在干什么?”年特突然这么想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在做一件禽兽都做的事情,而且正处在很开心的时候。“米蕾尼娅?呃……不好!是黑眼!”年特想阻止这一切,当然还是晚了几个钟头,至少已经几个钟头了,手里正拎着一只结实的小腿,黑眼已经昏迷不醒,而自己还很不想结束。年特完全乱了,思想麻木的时候行动依旧,反正那不需要太多解释。不过——
年特突然醒悟了:“兴奋剂!那些内裤上长出来的蕈是兴奋剂。我就知道内裤上长不出什么好东西。”年特看看黑眼,顿时羞愧不已,她的白狼皮现在正垫在地上,溅了很多污渍和血迹,十分显眼,一角被她死死抓在手里。年特现在可以完全看见她的头部,摘掉白狼头之后,整个脑门的形状似乎不一样了,显得秀气很多,脑门上有剪得很整齐的发帘。眼睛闭着,嘴角有些僵硬,又似乎有些笑意。
“啊?”年特发觉自己还拎着她的脚脖子,又是一惊,赶紧撒手,从地上捡起块布擦擦“凶器”,才发现激情过后,衣服几乎完全毁了。看看天空,月亮快落了,天空已经有些泛白。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整个村落安静得就像是块死地。
“惨!米蕾尼娅会杀了我!”年特在周围慌乱地狂奔,突然发现有很多衣服可捡,大喜过望,连忙穿戴整齐,顺便把思路理清。周围一片寂静,从狐狼森林远远地传来些许呼噜声,年特突然意识到所有的人都吃了兴奋蘑菇汤乱搞了一宿,现在大概疲劳过度累倒了。
“这么说——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年特给黑眼穿了套衣服,用布条将黑眼的手绑到背后,想了想,还是裹上白狼皮,扛起来,朝小屋跑去。
“米蕾尼娅!开门!”年特敲了敲。
突然另一扇门开了,西亚夫探出头来,佩服得五体投地:“太绝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在他们伙食里下毒?”
“毒?”年特猜想西亚夫一定是靠着听力听到了,连忙解释,“不,不是我放的……不,反正机会难得,我们跑吧!”
屋里响起衣服和脚步声,美莲和米蕾尼娅估计都醒来了,年特朝她们一招手:“快!”美莲轻轻关上门,米蕾尼娅揉着眼睛:“你真的带着她?”
年特顾不上解释,将黑眼交给西亚夫:“帮我扛一回儿。知道我的铠甲在哪里吗?”
西亚夫一指隔壁:“我们的武器都在那里,马匹村口就有。”
年特倒是颇为意外,不过离得近是件好事。门一推就开,年特发现他们的所有物品都在这里,还有一张桌子,黑眼的叉子竟然就整整齐齐摆在上面。
“这里原来就是她的房间。”年特一面穿铠甲一面在屋里打量,除了叉子还有几把长矛,似乎只是普通货。床上乱糟糟,黑眼的闺房显然不常收拾,而且家徒四壁——摆的东西都是他们的行李,真是没什么可让她留恋的,“我对不起你,不过我一定会带你走。哈,我真是疯了。”
年特披挂整齐,将黑眼的叉子也挂在腰上拿走了。西亚夫和手下什么也不想要,连狼牙棒都舍了,不知从哪里找到些食物和水囊,在屋外招呼他快走。
偌大的一个村落,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他们。年特本来打算用黑眼当人质,想不到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大步流星走到村口,成群的马匹和骆驼就在林子里拴着,如果突然有人从暗处蹿出来哇哇大叫,年特决不奇怪,就是这么顺利才让人不敢相信。
“快走。”西亚夫很信任自己的耳朵和鼻子,他确认他们周围没有人,就撒腿狂奔,将黑眼丢到马背上绑好。年特警惕地望着四周,撞到马肚子犹不自知,西亚夫大叫:“放心吧!我们在下风。快走,我们必须去河边。”
“河?”
“先走再说。”西亚夫不知道是急了还是学会了礼貌,帮助美莲和米蕾尼娅骑到马上。年特和不会骑马的米蕾尼娅同骑一匹,美莲自己骑一匹,另外还多拉了两匹,“出了森林沿着沙漠的边缘往西北,直到找到河为止。不能停,找到河我们就安全了!走!”
“能行吗?”年特看了看美莲,美莲“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对我了解甚少!”她挑了一匹比较小的马,适合自己的体重,一带马缰,骑术竟然非常了得,“知道我的腿为什么这么好看了吧?”
年特赶紧扬鞭追了上去,顺带拉着黑眼的马缰。一行人直奔出村落,竟然没有受到丝毫阻挡。西亚夫一路走在前面,美莲丝毫也不落后,总是能比年特跑得快,纵马跃过横木就像是操纵画笔一样自如,让西亚夫大加赞赏:“喂!这女人我很佩服。”
年特苦笑,又怕美莲跑得太快被人伏击,出声喊她回来。米蕾尼娅在背后抱着他的腰,露出一点儿头来,羡慕不已:“美莲姐姐真是棒,我要是也会骑马就好了。”
美莲渐渐放慢速度,和他们并行,笑盈盈对年特说:“北风,骑士,原来都是这么狼狈的。”
“你还高兴?我们在逃命……”
西亚夫望着前方:“唔,下回这里一定会出现前哨,逃走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还有下次?”年特大骂,“没有下次了!这里也不会有哨卡,狐狼人再也不会保留活的俘虏,我猜他们会通通吃掉。”
他们很快就跑出了森林,又是那片结满了红色果实的灌木地带。年特望着那果实,记得那涩得发苦的味道,心中黯然,想起黑眼亲手摘了递给他,便忍不住向后望望。黑眼仍在昏迷,捆在颠簸的马背一定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年特庆幸她暂时无法醒来。
“我究竟是凭什么把她带走?我甚至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也不是她的什么人。”
年特突然想起黑眼把铁爪摆在桌子上,以至于无法自卫,惨遭不幸,那一定是因为早些时候伤了自己使她十分介意。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自己会被狂乱的黑眼杀死吧?黑眼无疑是在乎自己的,那种青涩的感觉,便如那不知名的果子一般苦不堪言。
年特忍不住一把摘下几颗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在苦涩后面,麻木的舌头竟然也找到了一丝甘甜,年特不知道是因为这枚果实熟透了,还是自己突然懂得了品尝。他只是嚼着,品味着:“麻木和苦涩到底会持续多久?之后,是甜味露出来了,还是舌头习惯了?”
米蕾尼娅好奇地看着他,突然说道:“年特,那果子不是很难吃?啊!咳!”米蕾尼娅再次把果子吐了出来,皱着眉头,“还是那么难吃!哎?你真的吃下去?”
“米蕾尼娅,有没有合适的魔法让她暂时不要醒来?”年特突然这样说,是出于关爱多过敌视。他特地给黑眼垫过白狼皮,但是醒来的话——一定会很难受。年特觉得自己心好软,或者说自己真的觉得亏欠黑眼很多。
米蕾尼娅似乎觉察到了,她点了点头,伸出手指,轻轻弹向黑眼,口中念着:“睡吧,回到怀抱吧。在太古的混沌中安睡……”
黑眼面部突然放松下来,嘴角不再那么僵硬了,竟然在甜甜地微笑。米蕾尼娅的手指却似乎被刺了一般,猛地一缩。一刹那间,她碰触到了介于光明和黑暗的夹缝里的悲哀。黑眼的精神世界,没有安全和快乐的夜晚,只有警惕和恐惧,一个风吹草动就让她惊醒,从小到大,她竟然从来没有睡过安稳觉。
“哥哥,可不可以用这只棍子打我的头?”
“为什么?”
“我总是睡不好,我想要安稳地睡一次,一觉到天亮。拜托了,让我昏一次吧。”
“不行!”回答是严厉加上愤怒,“那警觉是你与生俱来的本能,是你优良血统的证明,我想要都没有。睡死了就醒不过来了,会有人趁你睡熟要你的命。咬断你的喉咙,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啃得只剩骨头!”
“为什么?谁会那么做?”黑眼吓哭了,回答就像钉子一样扎在她幼小的心灵里。
“我!”冰冷的牙齿咬在一起,散发出雪亮的光,不是讨人喜欢的光。
米蕾尼娅用手捂着嘴,想哭却发不出声音来:“我到底看见了什么?是诅咒的残余诱发了心灵的阴暗面吗?好可怜!”
黑眼有着稍尖、灵活的耳朵,有暗夜里盈盈发绿的瞳孔,有狐狼族的一切优点,但是却有一颗人类的心。白牙有人类的外貌,使用令人颤抖的魔法,却被认为是低贱的狐狼,在部落里饱受欺凌,就连狐狼的长老们也忽略了,他有一颗野兽的心,人面兽心。
“痛苦吗?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米蕾尼娅想伸手去抚摸黑眼的头,黑眼的孤独,黑眼的痛苦,当人与人相见的时候,行为也许并不需要太多理由。米蕾尼娅明白了,黑眼带走美莲并没有什么伟大的阴谋,她只是觉得羡慕,她想要了解……黑眼甜甜地睡着,在马背上颠簸的那一天,竟然就是她生下来第一个安稳觉。她的嘴角向上翘,向上翘,一定有一个很不错的梦在补偿她早该尝到的一切。
“年特,”米蕾尼娅扯扯年特的袖子,“我们带她回人类的世界,对吧?”
“啊!是。”年特不知道为什么米蕾尼娅为什么突然关心起来,但是感觉上米蕾尼娅很赞成,他当然开心。不过,等黑眼醒来,不知道会怎么样,年特因为担忧而心神不宁。尤其是当米蕾尼娅发现他曾经对黑眼做过的事——只要拉起黑眼的衣服看上一眼,末日就到了。年特干巴巴地回答着,摸了摸米蕾尼娅抱在他腰上欺霜赛雪的手背,似乎需要确定一下状况。
“她没有恶意的,从来都没有。”米蕾尼娅肯定地说,“所以我们才能逃出来,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们当敌人,所以根本没有人看着我们。不管你信不信,我相信她从来都没有吃过人肉。”
“嗯,我只见到她吃素……”年特一想起就在心里骂个不停,“种什么不好,种点儿兴奋剂。”
黑眼以前不知道喝完了蘑菇汤是什么样子,年特有点儿妒忌。那副铁爪在腰上挂着,相互撞击发出“叮叮”的脆响,年特哑然失笑,黑眼大概惟一没带铁爪的一次就是昨天晚上,那么,真是惨,以往和黑眼一起兴奋的人不知道多少人稀里糊涂成了爪下之鬼。难怪黑眼独自和他在一起,没有跟着队伍进狐狼森林集体发癫,要是她带着铁爪喊“向上爬”,自己的命根子不知道要变成几节。不论如何,米蕾尼娅也想把她带走的话就方便多了。
他们不吃不喝,整日沿着黄绿地带向西北逃逸。马鞭发出“叭叭”的声音,小姐们的头发散乱,裙子的下摆开叉,坐骑筋疲力尽地吐着粗气,心情恶劣不止是没有好气而已。黄昏的时候,骑士还能赶路,但是小姐们已经到了极限。野蛮人指着山的轮廓无可奈何地挠头,他们的马匹也赖在原地要求青草。
“没办法,我们在这里过夜很可能会丢脑袋的,你真的不该把黑眼带走。”西亚夫一直对此不甚满意,在他想来,人类总是被情感牵绊着,尤其是男女之情,本该就像是一块多余的膏药,用完了扔掉就好,人类却总是喊疼。
“你真的喜欢这种型?”西亚夫挑了一块灌木丛作为休息地点,年特把黑眼从马背上解下来的时候,他就这样问,“有什么好?稍微用力就很容易昏倒,不过倒是正好,幸亏她昏倒了……”
西亚夫是在压低声音说话,很可惜声浪还是太高,米蕾尼娅和美莲都听见了,本来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这时呼啦一下都站了起来,瞪着年特的眼睛。
“惨,惨……”年特心虚,米蕾尼娅一把揭开黑眼的裙子看了看,美莲一声惊呼,米蕾尼娅立刻冲过去就是一个耳光,打得年特不敢抬头。
“误会啊……”年特哭丧着脸,米蕾尼娅当然不肯听任何解释,一把将黑眼抱过来:“离我远点儿!也别碰她!”
年特突然想起自己还留着几个兴奋蘑菇,连忙去掏,一面追在米蕾尼娅背后说着:“听我解释……”
“啪”的一声脆响,又是一记耳光,米蕾尼娅嘶哑地喊叫:“走开!别对我说她自己摔倒了!”
年特瞪着眼睛和她对视了一秒钟,一言不发扭头离开。米蕾尼娅正在气头上,这两天她的心绪大乱,美莲已经是个意外,现在又被她发现这件事,最好还是暂时闭嘴。想起来,自己也很委屈,年特捂着脸,倒不是很疼,主要是自尊心受伤。自己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偏偏甩耳光的人是米蕾尼娅。
西亚夫张着大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友好关系就破裂了,突然想到一个话题:“吃,吃,我们肚子饿的时候也是很容易发怒的……”
美莲递给米蕾尼娅一块手帕,竟然是以诺的名贵丝织品,这一下勾动米蕾尼娅的情绪,米蕾尼娅号啕大哭起来:“你怎么这样对我……我还以为你会全心全意待我的!”
年特找了棵树,带上头盔,用力撞树,磕得当当响,突然觉得非常恼火,转过身来摊开手大吼:“我说了!我无心的!是误会!你听我解释吗?”
“那跟我也都是无心的啦?”米蕾尼娅眼圈都肿了,“你……你用这么大声和我说话?”
年特豁出去了,用力敲着自己的胸口:“我对你怎么样你自然清楚,我没有对不起你!你问都不问,随手就打我耳光!”
“我还问什么!”米蕾尼娅指着黑眼,什么也说不来,又指了指美莲,急怒攻心,还是说不出来,眼眶里都是眼泪。
美莲知道不好,一把拉住她的手:“冷静!冷静!”一面向年特大使眼色,年特铁青着脸,不肯道歉,转身一剑,一颗小树在寒光中倒地,西亚夫鼓掌:“好……”
好什么还没有说,一个圣光弹从背后把年特打得直跌进灌木丛,米蕾尼娅泪流满面:“我受不了,我们就这么算了!你自己走回去吧!”
“什么?”年特从树丛里爬起来,眼见米蕾尼娅挥手中魔法阵在脚下亮起,惊慌中什么面子也不要了,“不要……”已经晚了,年特一把扑到魔法阵里,想抱住米蕾尼娅的腿,却被踢了一脚,一只小皮鞋飞了出来,在地上滚动。白光消散的时候,年特爬在地上,无助地望着手中的几颗嫩草,深深地把脸埋了起来。
※※※
以诺。
自从圣女学院遭到莫名其妙的灾难之后,少女们的心就关不住了。被派去看大门的队伍总是无缘无故少上一两个人,半夜里经常有可疑的黑影在城墙的废墟上潜伏。
在校长和老师们的共同努力下,这种情况渐渐有所好转,一半是因为幼狮学院挥师北上,几天的时间里,几乎走了一大半,在废墟上半夜潜伏的人一下就少了很多。另一半原因校长和老师们就更不愿意提及,学校里很多重点培养的小姐们跟着幼狮学院的第二批队伍一起走了,更过分的是她们大部分连招呼都没有打。
“怎么会这样?现在的姑娘们,”一位老师嘟囔着,“真是不能吃苦。嗯,完全经不起考验。你们精神一点,我去上趟厕所……”
“还说我们,”等老太婆走了,小姐们义愤填膺,“死老太婆?又喝茶又上厕所。我们干吗要守着这个传送口?很多人爱来吗?我们巴不得有人来呢。”
“说起来,昨天米拉尔学姐也走了,临走打碎了训导室的玻璃呢,学校的高级干部都走得差不多了。我真怀疑我们在这里还有没有前途。”
“学姐哭着就走了,说是立刻去找那个幼狮的家伙一起堕落。无缘无故非要检查处女膜,要是我也走!”
“这里越来越过分了!真的谈恋爱就会失去力量吗?”
“只是失去做圣女的资格吧?不是祭祀应该没关系。呃?小心!有人来了!”
传送口的大理石台阶上亮起耀眼的白光,魔力流走在六芒星的轮廓上,轨迹的中央现出两个人来。守卫在那里的人严阵以待,刀出鞘,弓上弦,魔法师挥动法杖,厉喝道:“什么人?”
魔法阵消散的时候,两个姑娘出现在那里,一个人抱头痛哭,另一个人生气地喊起来:“你怎么能把我也拖过来呢!”
“看上去像是——米蕾尼娅小姐。另一个是——有名的画家美莲小姐?”人群议论纷纷,不知道如何是好。曾经圣洁如同女神的米蕾尼娅,现在穿着奇装异服,光着一只脚,泪流满面,用手背掩着鼻子,不住呜咽,眼睛肿得很厉害。
美莲焦急地四下乱转,突然大叫起来:“快把我送回去!”
“回不去了!”米蕾尼娅歇斯底里地甩开她的手,“回不去了!回来不好吗?让他自己走回来好了!反正他一定会来找你的!你对他有信心吧?你等他好了!我才不和你抢!”
突然一个耳光狠狠打在米蕾尼娅脸上,周围的人一起惊呼,米蕾尼娅跌倒在地,脸上一个五指印迅速清晰起来。美莲恨声说:“你真是……健忘。”
米蕾尼娅呆住了,她知道自己任性,知道自己有点儿笨,她知道自己会挨打,但是她很意外。幼稚、欠揍,什么批评都好,米蕾尼娅都不奇怪,可是美莲说她健忘。都忘了吗?那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沙漠里的甘苦,生死的考验,悉心的照料,一下子都在脑海中闪过,为什么会一下子就连信任也失去了呢?米蕾尼娅无助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嗓音嘶哑得让人心痛:“对不起!对不起!……”
美莲叹了口气,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办法。四周都是怪异的眼神,让她感到很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到我家去。”
“嗯,对不起!”米蕾尼娅拉着美莲的手站起来,揉揉眼睛,当真是泪眼朦胧。等到看清四周的样子,吓了一跳,呜咽也停止了,但是说起话来还有些哭腔,“这里怎么变成这样?”
“你不知道?”为首的执勤队长不知应该如何说起,她的身份和米蕾尼娅相差很远,觉� �有些手足无措。
“啊,这是个秘密,您走了不久,幼狮的男人们把城墙拆了,就为了方便约会。”
“方便约会?”米蕾尼娅瞪大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个小队长呐呐的,不知道怎么说更简单,尽力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他们都去打仗了,所以没有什么人再跑来了。”
从这里望过去,城墙有两面完全倒了,校门已经不复存在,一条狗谄媚地跑过来伸着舌头,风从废墟带着尘土和干草吹进来,以前干干净净的院子到处是树叶。美莲倒是知道得很清楚,简单解释了一下。
“年特带头干的,那个时候谣传你被关进这里的地牢。我猜为了你,他什么都敢干。”
“哎?果然还是和米蕾尼娅学姐有关。”学妹们交头接耳,“大新闻!大新闻!”时过境迁,米蕾尼娅受窘的日子早已经过去了,现在圣女学院整个都没有什么面子,走的走,逃的逃,没有多少人一心想要当圣女了,心情也大不一样,对米蕾尼娅的态度自然也正常了。城墙倾倒的同时她们的骄傲也一起坍塌,在奇袭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人人都在质问着什么。
米蕾尼娅在夜幕中百感交集,什么倾城美色,若没有敢为她拆城墙的男子,便连同一丝小小的温馨也感不到了。
美莲推她一下:“我们走吧,到我家再说。”米蕾尼娅叹了口气,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人群纷纷让开,眼中都是眷恋的神色。自从米蕾尼娅走后,圣女学院就失去了凝聚力,又出了可笑的事件,人人被传闻困扰着。当战争爆发,幼狮连夜拔营,奔赴第一前线。圣堂学院秣兵粝马,发出了总动员令,光辉武士已经编入了正规圣殿军团等候差遣。惟有圣女学院,分崩离析,连教皇都把她们遗忘了。
米蕾尼娅的出现,给了她们新的希望。有人小声地说着挽留的话语,却因为没有合适的立场而退却。米蕾尼娅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只是落寞地走向昔日的校门,而那里现在只是好不容易清理出来的垃圾废墟中的缺口。
身后突然传来老太婆的尖叫声:“你们在干什么!把她留住!米蕾尼娅小姐……”
米蕾尼娅一回身,神情十分可怖地念了几句咒语,突然天昏地暗,平地上起了龙卷风,整个学院都被笼罩在风眼中。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发怒,只是惊叫着东倒西歪地挣扎,耳中传来太古的语言,如同耳语般无法阻挡。
“荷啦……沙里曼……荷啦……埃索不达米亚……”
人人都在风暴的旋涡中尖叫着飞速旋转,突然飞出来跌倒在主楼前的台阶上。风暴和主楼的魔法禁制屏障相互倾轧,发出恐怖的声音。外面的大树被风力所扭曲,树冠猛烈地从漩涡中探出来抽打着地面,突然连根拔起飞上高空,人人面无血色,拼命向中央的安全地带靠拢,手脚并用的时候磨破了皮肤,吓得站不起来的小姑娘们抱在一起大哭。
突然衣衫开始飘摆,一种碎裂的声音弥漫在空气中,空气猛烈地流动于城堡的魔法禁制范围之内,呜呜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好像冬天的北风从窗户的缝隙一丝一丝往里钻,带着让人窒息的沙尘,将缺口不断扩大。人人都知道魔法屏障就要破裂了,惊恐万状的时候,就连晕倒也是不能。
“呼啦”一声,眼前的视野一片清晰,月亮发出神秘的光芒,好像白天一样光芒万丈,龙卷风带着大树和沙石飞上高空,变成一个黑点呼啸着不见。院子里干干净净,城墙的废墟、垃圾、树叶、倒霉的大树、护城河的水、残留的两面城墙全都不见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青色麦田,古老的砖也露出了本来的颜色。大家傻乎乎地相互看着,城堡一片寂静,狗崽和鳄鱼屁滚尿流趴在一起,老太婆两脚朝天,谁也没有死。
半晌,有人问:“米蕾尼娅小姐为什么生气?”
所有的人一起摇头,很多人从主楼里走出来,看看砖的颜色。突然头顶再次响起风声,所有的人又是一起尖叫,洪水从天而降,冲刷城堡的屋顶,横扫过大地,流入护城河的沟壑中,来不及躲进城堡的人一起落水。周围如同世界末日一般下起石雨,噼里啪啦堆在一起,几秒之后又安静了。
“不!呜……”老太婆从护城河里爬出来,浑身都湿透了,吐出一口水,筋疲力尽地趴在地上,突然发现宏伟的城墙矗立在大地上。小姐们坐在地上,说着“好惊”“好惊”,一株嫩草从砖缝里冒出来,又钻过指间,终于得见天日。洪水冲刷过的土壤生机勃勃,铃兰和郁金香绽放着幽香,鳄鱼摇头摆尾爬向新的水域。光芒消散,月亮照耀着崭新的圣女学园,人人都恍如在梦中。
“真的结束了?”大家再次小心地走出来,和风吹过,一切都是那么静谧芬芳。
“好厉害,不愧是米蕾尼娅小姐!”兴奋使人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有人摸着湿润的城砖大喊:“是创造魔法最高段!是圣少女之光!是圣少女之光!”
“米蕾尼娅小姐回来了!”人人都相信圣女学院会在此成为世界的焦点,狗在忙着撒欢,在崭新的庭院角落忙着小便,而庭院成了欢呼的海洋。
“米蕾尼娅小姐一下子强了好多!厉害!是吧?教皇大人也不一定能行!是吧?”
“好可怕!我到现在还发抖呢!”
“米蕾尼娅小姐回来了,我们又可以扬眉吐气了,呶,对吧?”
“那当然!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耶!小姐看上去好狼狈,是和男人吵架了吧?好像是很严重的情变,鞋子都少了一只,哭得眼都肿了。”
“不是这个……哎!怎么搞的,没有城门!”
圣女学院的院长嬷嬷扶着窗口,她站在城堡的顶层,可以望见城墙外面那条通往以诺内城的大道,米蕾尼娅正和美莲一前一后走着。米蕾尼娅的鞋子丢了一只,弯下腰来,揉着疼痛的脚。美莲扶着她,米蕾尼娅突然决定用魔法去什么地方,两个人一闪就不见了。
“感谢神!米蕾尼娅小姐又回来了。一定要赶紧告诉教皇大人。”院长嬷嬷喜形于色,“小姐比以往不知道强大多少倍,在这种时候,教皇大人可以放心了。”
城堡下面一片欢腾,一个魔法师手里擎着一朵小小的火球,突然兴奋地喊:“哎,你们看,魔法屏障完全消失了!”
“真的!米蕾尼娅小姐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