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马克西米利安.冯.奥斯图,懒洋洋的躺在小山丘背后的草地上晒太阳。他刚刚从一段持续半个小时的假寐中醒来,夏日上午的阳光让他感到很暖和,这一觉睡得很舒坦。如果不是一只比他更加悠闲的蜻蜓落在睫毛上打扰了他,估计他还会继续睡下去。
马克西似乎将这块草地当成了自家的大床,睡醒后也没有立刻起床的打算,他从怀里取出一只绣着漂亮花朵的小口袋,打开后将鼻子凑过去,深深吸了口气。
“好香,莎丽姐姐的手艺又进步了。”
小口袋里装着的是他在贵族学校结识的女友――梅子爵家的小姐爱琳,早上在学校门口送给他的糕点。
“这次的是杏仁酥~”
美味的杏仁酥吃在嘴里,让马克西幸福得眼睛都快咪了起来。
和马克西同年的爱琳今年也是十六岁,比他还小了半个月,是个明亮的女孩子。有着蜂蜜般的长发,雪白的皮肤,修长的脖颈和高挑的身材,喜欢明亮的衣服和裙子。如果静止不动的话,就如同白玉雕像一般美丽。但与冰冷的雕像不一样的是,她会喘气,会说话,性格活泼好动。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口中,将她形容为王都的第一美女。
性格活泼的爱琳,却极少出现在酒会、宴会、舞会之类的社交场合,因此这所谓的第一美女的称号是如何而来着实令人费解。她听到这个传闻后只是微笑,而马克西认为,她的美貌至少王都贵族学校排第一位的。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位漂亮的爱琳小姐天生就不是会掌厨的料,虽然身为子爵家的小姐,或许她此生也不会有掌厨的机会,但在贵族学校必修的家政课上,她却是连咖啡与红茶都可以泡得让人有吐掉然后冲去漱口的冲动。但她本人在这方面完全没有丝毫的觉悟,直到马克西出现。
一年前和马克西相识后,爱琳亲手制作了精美的饼干赠送给马克西。收到礼物的马克西幸福的如同是一个受到至高神邀请,前往天堂参观的光明教会狂信徒。他狼吞虎咽吃下肚皮的饼干,也几乎成功的将他送上天堂。
与他一起长大、从出生三个月时就和他形影不离的邻居奥兰.佩索评论说:
‘爱情让这个傻瓜的舌头麻木,封闭了他的味觉,并掩住了他的眼睛。不然的话,那一袋子五彩缤纷不知由何种物质构成的东西,是个人都不会往嘴里塞,更不可能一块不剩的全部塞完。’
爱情之神欺骗了他的眼睛和舌头,却没能欺骗他的肠胃。疯狂腹泻数日,整个人瘦了一圈的马克西挣扎着回到了学校。他颤颤巍巍的脚步,让人觉得一阵大风都能将他吹到天上去。
爱琳对他投来关切的目光,不过很明显,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因为和她目光一起投向马克西的,还有第二个绣着漂亮花朵的饼干口袋。
由于老爸是高级将领并且长期身处前线的缘故,马克西从小就接受严格的军事化教育。他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像父亲那样的将军,身着铠甲、骑上骏马、手持长剑统率大军征战沙场,他也早就做好战死的准备,但心里有准备和实际面对死亡毕竟是有所不同的。
在那一天的早上,在王都贵族学院的门口,马克西哆嗦着双手,从爱琳手中接过了第二支塞满了饼干的小口袋。在他和身边的奥兰看来,这无疑于和死神拥抱,但他热泪盈眶的表情,却让自己的厨艺从未被人欣赏过的爱琳大为感动,并对厨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与信心。或许他们两人恋情的确定,就源于马克西那不经意间滚落腮帮子下的泪珠吧?
马克西对奥兰的劝阻置若罔闻,他鼓起单枪匹马向百万敌军冲锋的勇气,吞下了这些爱琳的礼物,然后回家继续腹泻然后卧床。
最终结束这饼干噩梦,将马克西从死亡线上拖回来,没有让他被第三袋饼干给做掉的,是爱琳的侍女,二十三岁的莎丽。
莎丽是个漂亮的女孩,而且很聪明,对自己侍奉的小姐十分了解。当爱琳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开始炮制第三袋送给马克西的饼干时,莎丽委婉的劝阻了她。
马克西重返学校的那天早上,他和奥兰看到爱琳雪白如玉的手掌中捧着的那袋子饼干时,两个人都脸色雪白,额头狂冒冷汗,奥兰甚至低声询问马克西,是否要尿遁离开十分钟,先把遗书写好再来接受这礼物?
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两个大有死里逃生的感觉,爱琳宣称,饼干这种东西,吃掉就没有了,不具备长期的纪念意义。所以马克西虽然喜欢吃,她也不想再做。这个装饼干的口袋是她亲手缝制的,送做永久保存的礼物,而里面装着的饼干则由莎丽代劳。
莎丽是梅子爵家的远房亲戚,这个身份让她在子爵家具有一定的发言权。而这事件带来了多个后遗症,一是马克西从此肠胃不好;二是他的卧室墙壁经过一年的经营后,已经被两百多个精美的小口袋所霸占。以至于他父亲华尼托伯爵撒路博古.冯.奥斯图阁下,回王都向皇帝述职得以回家时,踏进儿子的房间都会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件隐蔽的女孩儿饰品店;第三,莎丽从此以马克西的救命恩人自居,马克西在她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好吃~”
艳阳高照,马克西懒惰的像头结束冬眠的熊,躺在草地上啃噬莎丽制作的杏仁酥。
“吃完后继续睡,下面的课全部逃掉吧。”
幸福的美食家马克西,在消灭杏仁酥的同时,做出了以上决定。
今天上午的课是宫廷礼仪,以战场为目标的马克西,最讨厌礼仪、绘画、文学这种文绉绉、软绵绵,且又规矩森严的课程。如果是爱琳和他在一间教室里,他还能强行忍受,但今天是男女分别授课,他收到饼干后便果断的选择了逃课。奥兰则与他持有截然相反的态度,他认为加深自己这方面的修养,在泡妞时会很管用。
别人在辛苦听课、辛勤工作时,自己却偷偷睡觉,并且睡足就吃,吃饱再睡,估计在九成以上的人类眼中,这就是梦想中的幸福生活吧?马克西现在就享受着梦一般的生活,不过很快的,就有人将他从这幸福的上午中拽了出来。
迈着慌乱而急促的步伐快速接近的,是马克西自幼相交的朋友奥兰.佩索。
奥兰出身于伊瓦利斯帝国八大门阀之一的佩索家族,佩索家在王都的宅院恰好就在马克西家的隔壁。如果按房屋购置的时间顺序来说,应当是:马克西家的某位先辈,受封成为华尼托伯爵时,他所购置的豪宅正好在佩索家的隔壁。不管怎么说,自那以后两家人已经做了一百多年的邻居,一直关系密切。
马克西的爷爷弗兰特,与奥兰的爷爷殴露凡,是帝国南天骑士团的战友。由于两人长年身处前线,因此早年丧妻的弗兰特留在王都的儿子撒路博古,便由邻居们代为照料。弗兰特在作战时身负重伤未能痊愈,早早去世后,殴露凡对侄儿撒路博古,更是身兼教父和父亲的双重职责。上一代的亲密关系延续了下来,殴露凡的儿子加勒安.佩索,成为了撒路博古的至交好友,也成为了马克西的教父,并且是代替奔赴前线的撒路博古抚育马克西长大的人。
“马克西!”
奥兰在学校背后的小山丘上找到了马克西,他焦急的面容、焦急的语气和焦急的对白显得事情十分紧急,然而马克西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出大事了,马克西!”
“你偷窥礼仪教室的女更衣室,又被活捉了?”
“你为什么要说又?这次不是我……”
懒洋洋躺着的马克西,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呼的跳了起来。
“今天上午,爱琳不就是上礼仪课吗!有人敢偷窥她!”
愤怒的马克西变成的暴跳的小公牛,他弯腰寻找自己的佩剑。情绪激动下他忘记了,今天没有剑术课,他的佩剑还放在家里呢。
“比那个严重。”
感觉到了马克西的怒火,奥兰大有火上浇油的趋势。
“有个混蛋在大庭广众之下要非礼她!”
“什么?”
这句话让马克西更加愤怒,这里是伊瓦利斯帝国王都的贵族学院,就学的都是帝国里未满十八岁的贵胄子弟,现在居然有人敢在学校里非礼一位子爵家的小姐,这个色狼简直是个疯子。
“那群门卫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能放个疯子进来!”
奔跑的马克西怒斥着。
“我要向爷爷建义,调近卫骑士团来守大门!”
爷爷殴露凡.佩索,是掌管帝国军务部的军务大臣。
礼仪教室位于学院的另一侧,建立在一座独立的庭院之中。幽静、秀丽的环境,与课堂上死板、沉闷的气氛格格不入。严格的课程让一群好动的学生们极为厌恶,再加上任课老师莎尔莎男爵夫人嗜好用教鞭打人手掌心,使得这个精致的庭院在课余时间极少有人光顾。甚至有些上课时调皮捣蛋,手掌心被打肿的人宣称,这里晚上会变成鬼屋,午夜十二点以后,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处女莎尔莎就会变成妖怪,躲在里面捉老鼠煮汤。
对于这个传闻马克西觉得难以理解,在他看来,一个妖怪捉老鼠作什么,学校里惹人厌的学生、老师那么多,随便捉一个去,不知能煮多少锅汤了。
当马克西踏入这庭院时,平时冷冷清清的地方已经塞满了人,沸沸扬扬的十分热闹。马克西仗着一米八十的身高和长期武技锻炼后强壮的身体,带着奥兰强行挤进了人群中心。
庭院中正在上演的一幕,实在不堪入目。
爱琳今天穿了件黄色的长裙,走路时露出的雪白足颈和凉鞋缝隙中的脚趾让马克西颇为面红心跳。但此刻长裙已经被撕破了几个口子,爱琳头发散乱,双手抱住一棵小树竭力抵抗那个拉扯她手臂的混蛋。爱琳都要哭了出来,数百名学生和老师围在四周指指点点,却没人喝止那个流氓。
那流氓,个子很小,比身高一米七十六的爱琳矮了至少一个头,他后脑勺对着马克西,正在吃力的拉扯着爱琳的手臂,口中奸笑道:“小美人,就在今晚,和我结为夫妻吧!”
“不~!”爱琳尖叫着回答:“救命啊!”
爱琳用力挥动手臂,流氓撕破了她的袖子,他用力过猛,手里抓着半块布料摔倒在地上。流氓爬起来后又要扑上去,却发现有个看起来就很强壮的高个子站在自己面前,旁边还有个矮小、瘦弱了一圈的家伙对自己挤眉弄眼。
“住手!”马克西站在流氓面前,像堵墙一样将他与爱琳隔绝开来。援兵到来,爱琳终于放声大哭,奥兰手忙脚乱的安慰她。
流氓满脸淫笑,完全无视眼前的马克西,探头探脑的去看他背后的爱琳,伸手试图推开这碍眼的家伙,继续对爱琳下手。马克西皱着眉头一掌将他推翻在地,觉得这流氓好像没什么力气。眼角一瞥,看到流氓身后站立着几个三、四十岁中年人,个个身强力壮,面目不善,有的腰间还配有长剑。这些人成半圆型站在流氓身后,只是目光呆滞,表情呆板,似乎眼前发生的事情完全与他们无关。
“保镖,护卫?”马克西仔细打量这个流氓,发现他只有十三、四岁年纪,比自己还小了几岁。虽然满脸淫笑,却是容貌端正,衣着华贵而整洁,而且……
“奥兰。”马克西低声问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家伙。”
奥兰捐献出了自己的手绢,用以承载爱琳的泪水,听到询问后压低声音做出了回答。“塞内特.奥斯图,你当然见过的。”
马克西脑中一阵雷鸣,塞内特.奥斯图,十四岁,帝国皇帝多络塔六世的皇长子,虽然皇帝今年才三十五岁,还未曾有过册立太子的打算,但塞内特被当作帝国皇储来看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帝国皇储企图非礼我女友~”马克西扫视周围的观众们。“难怪这帮家伙全都不敢阻拦。”
如果担任流氓角色的人只是一介贵族身份,可能早就被召来警卫暴扁一顿扔出去了吧,帝国贵族长老院还将对其行为进行处罚,并可能影响到其家族。不过那都是‘只是一介贵族’的事情,现在摆在马克西面前的问题,是如何打发这个色眯眯的皇储。
“塞内特。”马克西呼唤皇储的名字。
佩索家族与皇帝多络塔六世关系非同一般,家族族长佩索公爵奥里纳斯的第三个女儿是先皇的妃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多络塔六世的母亲。公爵的孙子加勒安年长皇帝四岁,是皇帝的表哥,他和隔壁邻居家的撒路博古,都是和多络塔六世一起长大的伙伴。
马克西在各种公众场合多次见过这个塞内特表弟,只是身为臣下,两人很少接触。
“塞内特。”马克西说道:“你……今天穿的很帅……”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毕竟马克西在辨别出他身份之前,是决心要揍他一顿的。仓促间要调整心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塞内特皇子,好像并不在意被马克西推倒在地摔了一跤,他脸上带着色眯眯的笑容,脑袋左晃右晃,想将视线绕过马克西,去追寻他背后的漂亮姑娘。
马克西不知该如何是好,以往记忆中的塞内特,总是个带着淡淡微笑,彬彬有礼的少年,虽然言语不多,但极少有细小的失礼举动。今天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莫非真就应验了那句话,色迷心窍?
“天要黑了塞内特,你该回家了。”马克西语无伦次,虽然现在还不到中午,面对晃晃悠悠逐步逼近的皇储,他紧张思索着自己的用词。“你再不回家的话,你母后会不高兴,会打你PP的~”
嘲弄的笑声从四周围观的人群中传来,见到他的窘态,平日里关系恶劣的几个家伙发出恶意的狂笑。
“好。”似乎是上天回应了马克西在内心的哀求,塞内特皇子张口答应了。但马克西并未因此感到高兴与解脱,因为塞内特皇子从他身边绕过,来到了他背后。
正蹲在地上,用泪水浸泡奥兰手绢的爱琳忽然止住了哭声,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战栗感化作透骨的寒意传遍全身。她睁大泪眼蒙蒙的眼睛抬头看去,发现身前那道保护自己的墙壁似乎失去了遮风挡雨的作用,一只色狼站在墙边色眯眯的看着自己。在色狼的嘴角边,恶心的口水已经流了出来。
“小美人~”塞内特淫笑道:“带上这个小美人,我马上回家~”
曾经端庄、矜持而有礼的皇长子,变成了一头饥渴的色中饿狼,他无视周围数百双眼睛的注视,将爱琳扑到在地。过于激烈的行动让礼仪庭院中瞬间鸦雀无声,爱琳的惨叫和塞内特皇子粗重的鼻息成为敲响众人耳鼓膜的主题。
“塞内特!”如果怒火是有形的,它现在一定点燃了马克西全身的每一根毛发。
嗤啦!布料撕裂的声音,黄色的长裙在色狼利爪下撕裂开来,爱琳雪白、修长的大腿裸露在众人面前。
“嗯!~!”怒火终于点燃了情绪的火山,喷发的熔岩掩盖了马克西心中的所有可称为理智的东西。强壮的手臂尤如钢爪,掐住流氓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口角流涎、满脸淫笑头颅猛然向后飞速仰去,沉闷的撞击声从他右眼眶和马克西的右**界处发出,巨大的冲击力让纤细脖子上柔弱的肌肉发出了撕裂前的**,它们竟然先于眼眶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但它们并没有机会被真的撕裂开来。
马克西的左手紧接而上,一把抓住流氓的头发拉了回来。膝盖的重击,精确的击打在了双腿中间那突出的一点。
‘嗷呜~’十四岁的帝国皇储弯成了一只虾米,双手本能的捂住要害,向后蹦哒了几下。马克西拧腰,侧身,一记飞腿,大脚底板让面前之人的牙齿发出断裂的声音。
一支大手搭上了马克西的肩膀,这支手上的力道沉稳而极具压迫性。站在马克西身后的是塞内特皇储的护卫之一,皇家贴身护卫人人都拥有高超的武技。但暴怒中的马克西动作极其灵敏,他身子猛然向后靠去,半转身从肋下挥出一肘,撞在护卫的小腹。受到重击的护卫捂住肚子滚到在地。
“他要刺杀皇储!”围观的人群中一个声音大叫起来,顷刻间连续放倒两个人的马克西,头脑稍微清醒了点,听到后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塞内特皇子屁股朝天,趴在地上双手捂着要害一个劲的抽搐。
“看样子还没死……”马克西自我安慰了一句,弯腰拉起爱琳。“我们快走!”
塞内特身后的几个护卫,呼啦啦的围到主子身边,马克西一手拉着爱琳,奥兰靠在身旁,三个家伙都知道大事不妙,低着头往人群外钻。马克西一眼看到爱琳破烂长裙下露出的雪白大腿,不由得面红耳赤,爱琳拉着裙子掩住外泄的春光,磕磕绊绊走的十分难受。
一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挡在身前,满脸幸灾乐祸的怪笑。
“哈哈哈,马克西,你刺杀皇储,这次看你怎么死?”
马克西正在烦恼,被他如此挑拨,刚刚发泄过的情绪再次爆发。
“我叫做马克西米利安,马克西也是你叫的吗!”
马克西挥动手臂一拳狠狠砸在这家伙鼻子上,幸灾乐祸的人鼻血长流,咯的一声晕了过去,他身后都是人,连忙伸手扶住。
伊瓦利斯帝国王都的贵族学院,只招收国内的贵族子弟,校内就学的,都是帝国各豪门家族的子弟。各个家族之间,恩恩怨怨盘根错节,纠缠不清,他们的子女聚到一起,不发生强烈的冲突,那才是奇事一件。况且马克西和奥兰,本身也不是安分守己的角色。
奥兰的父亲加勒安.佩索,年轻时风流倜傥,是贵族圈里有名的花花公子,现在虽然已经三十有九,依旧时常以曾经王都第一帅哥自居。奥兰年纪虽小,也颇有乃父之风,在学校里沾花惹草,惹了一身的麻烦。
身材瘦弱的奥兰,一向帝国贵族长老院严令禁止贵族们私斗为由,严词拒绝情敌们提出的决斗,但他热衷于多人参与的大混战,因为武技出众的马克西,是他最好的帮手。
这两个人在学校里朋友不多,敌人却是遍地,这其中大多数都是奥兰招惹来的。
马克西一拳挥出,放倒他今天的第三个敌人,拳头上传来的感觉,这第三人的鼻梁骨可能碎了。出手这么重,回家后又要挨骂。至于挨打的这位,马克西只觉得这家伙有些眼熟,浑然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刺客行凶了!快抓住他!抓住这个刺杀的皇储的刺客!”
又是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小子嚎叫起来,他就站在马克西面前,惊慌失措嗷嗷大叫众人上前抓坏蛋,自己则在人群中奋力后退,要离马克西远些。
以军人为人生目标的马克西,最恨这种小人,看到他这卑劣行径,心里一横。
“反正祸已经闯了,打三个是打,打四个也是打,而且……皇储都揍了,再加你一个不知姓名的配角也不算什么!”
马克西左手拉着爱琳,向前猛冲两步,一脚踹在那嗷嗷大叫的小子肚皮,不知姓名的配角,由大叫变成了嘶哑的哀嚎。
四下里围观的学生们,十个里头倒有七个与他有仇,八个与他有怨,九个看他不满(谁叫你泡那么漂亮的姑娘……),见他连续伤人,顿时齐声大哗,一拥而上。由于奥兰的缘故,马克西从八岁就开始打群架,六岁开始偷别人家树上的苹果,四岁学会骂街……
总之,这种多人混战,他一骑当千的局面,马克西早就习以为常。
他左手紧紧握住爱琳的小手,右手握拳,一拳打中一人下巴;右脚踢出,命中第二人要害;侧向使出头锤,脑门砸在第三人鼻梁上;跟着卑鄙的大脚板踩下,跺在第四个倒霉鬼脚背上。
“啊~!”惨叫……
马克西顷刻间放倒三人,还踩得一个家伙抱着脚学袋鼠跳,周围顿时呼啦的一下子闪开一块空地。那嗷嗷叫着捉刺客的几个人全都闭上了嘴,满脸惧色的躲在一旁,他们好像刚刚想起,这个马克西在打架斗殴方面是多么的厉害。
“抓刺客啊!”
这样喊声并未停止,还有急速扩大的趋势,让第一个喊出这句话,企图污蔑(真的是污蔑吗?)马克西的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礼仪庭院里聚集着数百人,不一会整个庭院里都是抓刺客的喊叫声,似乎到处都是刺客。一时间庭院沸腾起来,反倒是马克西身边还清静了些许。
“难道真的有刺客?”马克西低声询问奥兰,奥兰答道:“是不是真的来了刺客我不知道,不过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们殴打皇储。”
“那就是说,即便真的来了刺客,我们也会被当作同党?”
“对。”
两人几句毫无营养的对话确定了自己的处境,庭院里的混乱愈演愈烈,这些平日里并不和睦的贵族少爷、小姐吗,互相拉拉扯扯、指指点点,口中大叫“你就是刺客!”。
他们长辈身上那些相互攀诬,彼此陷害的高超政治倾轧伎俩还远未能学到手,但父辈间的厌恶感却是完完整整的继承了下来,兼之年少而血气方刚,有关系恶劣者抛弃了贵族应有的矜持,已经大打出手。
火爆的场面刺激了众位公子、小姐们的神经,斗殴的人越来越多,鼻青脸肿的人一个接一个诞生在庭院里。幸亏没有人佩戴武器,否则此刻庭院里早已血肉横飞。
大家这般热闹,上一瞬间的几位主角反倒成为了被忽视的对象。爱琳也不哭了,睁大一双绿宝石般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马克西和奥兰对视一眼,眼光中交换了共同的信息。两个英雄救美的男子汉,挥拳打倒了挡路的几个同学之后,带着爱琳狼狈的挤出了庭院,一路跑出学校。
在门口休息室里等待自己小姐放学的侍女莎丽,见到爱琳破烂的黄色长裙后,嘴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苹果。
“马克西~!”莎丽姐姐怒斥道:“你才十六岁,是不是太性急了!在学校里就、就……”
马克西愕然,对莎丽加在自己身上的愤怒完全不知所云。一票门卫站在旁边,眼中颇有笑意,透过破烂长裙隐隐约约看到爱琳雪白大腿时,又全都脸色红润起来。贝奥夫对莎丽的话却是一听就懂,说道:“莎丽,不是我们干的,是塞内特那个小流氓!”
“谁是塞内特?”莎丽对这个帝国皇储,明显没有什么记忆,马克西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怒道:“莎丽,你是说,是我把爱琳的裙子撕破,还企图非礼她吗?”
发觉自己可能冤枉好人的莎丽姐姐,做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长得很像那种大色狼吗!”
莎丽不回答,干脆转身把后脑勺对准马克西,去帮爱琳整理头发去了。
马克西大怒,说道:“奥兰,我们回去,把塞内特那混蛋再揍一顿!”
对这种行为,奥兰是坚决反对。“爱琳好像没有预备替换的衣服,我们还是先送她回家吧。”
依照奥兰的眼神指引,马克西见到了周围那群门卫色眯眯射向爱琳大腿的目光,他怒哼一声,恶狠狠的瞪视这些家伙,门卫们连忙扭头。
奥兰在路上雇了辆马车,两人将爱琳送回家里。受到强烈刺激的爱琳,与两位恩人在家门口分别,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投来感激的目光。
护花行动结束,两个英雄开始正视自己的未来。
“接下来怎么办?”奥兰一脸无可奈何的苦笑。“殴打皇储耶,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真的会被当作刺客,甚至视为谋逆,被满门抄斩哦。”
“是吗~”
“如何,大英雄,现在知道怕了吗?”
马克西挠挠头:“我觉得……揍的不够过瘾,还想多来几拳。”
这个问题上彼此心意相通,马克西说了出来,两人都是哈哈大笑。
马克西和奥兰家住在王都东区,由于这一区里居住的最大豪门是佩索家族,因此在私下里也被称为佩索区。
伊瓦利斯帝国有八大门阀家族,帝国建国时,开国皇帝恩佐.奥斯图大帝身边最忠实的八位部属被封赏为帝国最高的八位公爵,他们的后嗣便是如今的八大门阀。建立于塞伦河畔的王都卢萨丽亚,城区划分为九大块,皇宫居中,恩佐大帝赐予八个家族的宅邸各居一方。
伊瓦利斯建国已有一千二百年,帝国日益昌盛,八大家族的命运各不相同。
六百年前,诺梵家族在王都重建中大肆敛财,并意图谋反,最终被皇帝查理十一世铲除;三十多年前,塞鲁亚公爵蛊惑皇帝多络塔四世,发动对北方盟友欧路菲利亚帝国的战争,最终导致二十余万北征军覆没,塞鲁亚公爵随军队阵亡之后,其家族被继位的多络塔五世连根拔起;而艾戈尔家族的命运更加凄凉。
建国一百多年后,艾戈尔公爵未留下子嗣便去世,导致家族灭亡,只留下一个名号。在十年前,帝国皇帝多络塔五世让新晋的贵族继承了艾戈尔公爵的爵位,这一豪门才得以复苏。不过艾戈尔公爵依靠军功,做火箭般的晋升速度,让他饱受嫉恨。其家族的势力、底蕴,也与一千二百年来一直屹立不到的其他五个大门阀差距甚远。
与各家族的兴衰相应,王都几个城区也随之变化。如今东边的佩索区是多个大贵族与富豪的聚集地,而城西区(塞鲁亚区)、西南区(诺梵区)已经变成了平民区,虽不至于破败,但与城东的富豪区相比,差距极大。
佩索家族的宅邸――佩索公爵府位于东区的法索德大道二十六号,与皇宫在王都中的位置相似,也正处于东区的正中心。而马克西家的华尼托伯爵府在大道的二十七号,是佩索家族多年的邻居。
奥兰的父亲加勒安是家里的第三子,如果头上两位哥哥不发生意外,他不会有家族继承权。但他的成就远比两位兄长来得高,现在已经有了马贝渡伯爵的封号,在王都里也购置了自己的府邸。不过这位马贝渡伯爵似乎比较恋父,或者恋母,或者是由于其他什么原因,如今年已三十九岁,依旧赖在佩索公爵府不走,甚至还带着老婆儿子一块住在这里,也拒不支付一个铜币的房租。
中午时分,马克西和奥兰两个殴打皇储的人磨磨蹭蹭的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法索德大道,他们嘴上虽然豪气冲天,心地还是忐忑不安。两人走在街道的一头,远远就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堵在了华尼托伯爵府门口。马克西心中砰砰直跳,看到奥兰脸上慌张的表情,想来自己也是如此。
“是近卫骑士团的服饰。”马克西对军队方面的事情是很熟悉的,奥兰口中吐出的话语,将两人心情堕入深渊。“难道塞内特那小流氓,被打死了?”
马克西愕然,两人沉默了一会,马克西再次挑起话头,他的声音中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不会吧?前几次、前几次不也没闹出人命来吗?”
“也许是莎丽姐姐今天的饼干里头,蕴含了太多的能量。”
两人决定先靠近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他们沿着墙角,偷偷摸摸接近自己家门口,躲在棵大树背后偷窥。
华尼托伯爵府门口,站着一百多士兵,他们旁边还有一百多匹战马。一个中年人皱着眉头在门口来回踱步,伯爵府六十多岁的老管家布姆先生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树背后的两个家伙看清那个中年人的面貌,心中都是打了个突。
贝奥夫轻声说道:“是达拉波恩伯爵。”
达拉波恩伯爵,波亚达姆.冯.奥斯图,拱卫王都的近卫骑士团副团长。
达拉波恩伯爵焦急的走来走去,显得烦恼无比,他停住脚步喝道:“不能等了,我必须赶快回去复命!这位管家,等你们少爷回来立刻将他送到近卫骑士团团部来!”
“请伯爵大人放心,我们识得轻重。”
“希望如此。”
一身戎装的伯爵翻身上马,带着一百多骑兵离去。马克西和奥兰不敢走正门进家,从围墙爬进了伯爵府的后花园。
华尼托伯爵府面积不小,虽然远不如佩索公爵府那二十万平方米的占地面积那么夸张,但也是栋巨大的宅院。两个人躲在花园的凉亭里窃窃私语。
“看来问题严重噢,马克西,我们走的太快,不知学校里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能惊动近卫骑士团的团副。”
“搞不好真的就是塞内特那小子挂了……”
“这种乌鸦口最好不要开。”
“好像还是你先说的吧?”
两人突然住口,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老管家布姆先生挺的笔直的腰杆,踏着坚实的脚步出现在两人面前。这个花园深处的凉亭一向是两位少爷的避难所,平日里惹祸后不敢回去挨骂,就躲在这里暂避风头,而布姆先生也会即时前来送上食物和换洗衣服,有时还会送来露营用的帐篷,让两位少爷在此过夜。
“尤特娜女神保佑,两位少爷果然在这里。”
老管家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他手里提着一只大大的包裹,打开一看,是几套粗布衣服,两双鞋子,和两柄长剑。两个少年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将目光投向老管家,布姆先生的回答也没让他们失望。
“刚才近卫骑士团的达拉波恩伯爵大人来过,说皇帝陛下的塞内特皇长子被人干掉了。”
两个小家伙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当然这是谣传。”布姆先生微笑,彷佛在说贵族间流行的小笑话一般。“因为达拉波恩伯爵大人亲眼见到皇长子还活着,不过这谣传已经随着贵族学院的学生们离开学校,而散布到了整个王都。”
“他没死是吗?没死就好。”
两个小家伙被老管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达拉波恩伯爵,是来、来……”
“马克西少爷您猜对了,就是来捉您和奥兰少爷两位的。”布姆先生微笑着叙述,似乎他口中所说的,是别处的轶闻,而非自己家里的灾祸。“据说皇后殿下,对皇长子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痛殴一事大为震怒。此时皇帝陛下召集了诸位大臣们,正在密室里商讨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于是皇后就强制命令近卫骑士团,搜捕参与殴打皇长子的一干人等,务必一个不漏。对于挑起事端的那两位……估计会被皇后亲� ��掐死吧?”
马克西与奥兰脸色发青,手足发抖。
“看到两位少爷的表情,那么说,企图阉割帝国皇储的,真的是你们两个?”
“那是个意外……”马克西辩解,奥兰补充道:“塞内特那小流氓,居然要在几百人围观中企图**爱琳,我们只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问题在于你们打的不是地方。”布姆先生这么说,表示事情经过他已经有所了解。“你们揍他一顿关系不大,只要不断胳膊断腿的,凭借加勒安大人、殴露凡老爷还有撒路博古老爷与皇帝陛下的关系,尽可以把事情化解掉。但要是马克西少爷一膝盖将皇储给阉了……依小人所见,倘若果真是这种结果,少爷您还不如一剑砍死那流氓皇储算了。”
“那、那他到底被、被阉了没有?”
“不知道。”布姆先生将粗布衣服塞到两位少爷手中。“具体的消息,还需要御医们诊断后才能得知,不过两位少爷还有大事要办,想必是没有这个时间去等消息了。”
“大事?”马克西奇道:“什么大事,我怎么不知道?”
奥兰拉拉他袖子,布姆先生道:“又是六月,萨尔斯堡的西瓜该熟了,少爷,又是吃西瓜的季节了噢。”
“西瓜……”
萨尔斯堡是伊瓦利斯帝国萨拉斯行省的首府,位于王都西北方向四百公里,是佩索家族的世袭领地,风景秀丽,气候宜人,两个少爷一年之中倒有半年住在那里。三月份时,他们的一位曾叔祖父,佩索公爵的二弟去世,他们还去参加了葬礼。
“西、西瓜……”马克西西瓜了半天,终于醒悟,“你是叫我们换上这衣服,偷偷出城,躲到萨尔斯堡去,先避避风头吗?”
布姆管家微笑点头:“还不快换衣服。”
刷,脱衣服。
“奥兰少爷,请把内裤也脱掉。”
“为什么!”
“您就当作服务读者吧。”
“可我是公的……”
“不用担心,您细皮嫩肉的,只要脱光了一定有人看的。”
粗糙的粗布衣服外加粗糙的内裤,让细皮嫩肉的奥兰十分难受。两人身后背着个小包袱,里面有套换洗衣服。肩膀上斜挎着一只装水的皮囊,怀里的钱袋装着十个金币,背上背着一柄罗杰式长剑,马克西手里还拿着一只装满面包、饼子的口袋。
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两个小家伙浑身难受,布姆先生却是满脸微笑。
“布姆先生,怎么这两套衣服会刚好合身?”
马克西感到很奇怪,莫非家里头早就知道我们会有殴打皇储被迫逃命的今天,所以事先准备着?看这两套衣服颇为陈旧,上面还发出股樟脑球的味道,显然已经在箱子里藏了许久。
布姆管家微笑道:“这是二十多年前,撒路博古老爷和加勒安大人的衣服,您和奥兰少爷穿在身上,果然是合身的。”
老爸们的!?
两个人大奇,马克西道:“父亲大人的!他、他们两个,以前也试图阉割过皇储?”
“两位老爷比你们厉害得多。”老管家答道:“是刺杀,当场得手,而且还是两个。”
“什么!?”
“当然不是他们干的,二十多年前贵族学院里也发生过一次涉及全校学生的斗殴,同时发生了刺杀帝国皇储的恶性事件,皇储和皇次子遇难,另外约五十名学生在斗殴中死亡,幸好,数日后皇帝多络塔五世也遇刺身亡。”
“幸好……皇帝也遇刺?”
“失去两位皇子的皇帝暴跳如雷,命令近卫骑士团在王都挨家挨户的搜捕参与学校斗殴的学生和其家长,如果不是有刺客帮忙,只怕包括两位老爷在内的数百名学生和上千人的家属,全都会掉脑袋。”
两位少爷听得手足冰凉,布姆老管家面露和蔼可亲的笑容:“事后想想,如果皇帝没死,只怕帝国上位贵族们,有半数会上断头台吧?”
“是、是吗?”
两位少爷不知该如何答话,布姆管家道:“现在,好像近卫骑士团正在满城的抓人,两位少爷,路上可要小心了。”
老管家递来两只小巧的羊皮卷轴,却是两份冒险者公会注册的证书卷轴。
冒险者公会是遍及瑟德大陆的一个庞大的非官方中介机构,能接纳各种各样的任务和工作委托,一般也被称为佣兵公会。
马克西展开卷轴:“萨洛?”
“加林?”
“这是两位老爷年轻时用化名在佣兵公会里注册来玩的,据说还结识了不少朋友,两位少爷,如果路上被人捉住,就用这份证书冒名顶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