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尴尬。
赵云轻咳了一声,连忙上前去帮忙, 将男子从阿婉的披帛里解救出来,平日里看着她穿着披帛坠着铃铛只觉得怪异,此刻才发觉原来披帛居然是这么用的。
绛紫色的披帛顺滑的松了下来,里面的男子也终于站了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裳。
“二哥,你没事吧。”糜氏小心翼翼的接近自家二哥,生怕自家二哥生气。
好在糜芳也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甚为失礼,整理好衣裳后,就对赵云与阿婉抱拳致歉:“实在是对不住了, 我刚刚走过来, 难得看见大妹如此开怀, 一时间不忍心打搅,倒是让你们受惊了。”
“哪里的话, 是我不对, 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了。”
阿婉闻言,也连忙致歉回去,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她反应过度导致的。
糜芳摇摇头,脸上挂着和糜竺如出一辙的笑:“哪里哪里, 只是不知道你们是……?”
“我等是来与糜家主谈生意的客商。”阿婉抿唇笑了笑,便仿若无意的挪了一步, 整个人站在了赵云的身后:“此刻夫君正与糜家主谈生意,若糜先生要寻糜家主的话,如今他们该是在书斋才对。”
糜芳被这么个美人唤做‘先生’, 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他们糜家在徐州不过是商贾,还真的很少有人如此看重他们呢。
“那我便去寻兄长,大妹,好好招待这两位。”说着,糜芳看了看一表人才的赵云,又一想到刚刚他与大妹两人相谈甚欢的画面,不由得心情又好了几分。
“是。”糜氏连忙屈膝应承。
糜芳转身大跨步的走了,只是那背影有些僵硬,很显然,刚刚阿婉的那一下摔的并不轻。
看着糜芳远去的背影,虽然知道不该如此失礼,可阿婉还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我兄长他们,就是……就是有些紧张过度了。”糜氏低垂着头,飞快的瞥了一眼笑着的阿婉,有些无措的纠缠着手指说道。
“因为你力气大,所以他们一直很担心你么?”阿婉收敛了笑意,状若无意的问道。
糜氏闻言猛地瞪大双眸,诧异的看向阿婉:“你……”
“力气大也不是什么坏事,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不是么?”阿婉踱步走到里飞沙身边,手指轻轻的梳理着它脖颈上的鬃毛。
“娘子不觉得很奇怪么?”
“奇怪?”
“是啊,我本是女子,可偏偏天生力气奇大无比,若是男子,或可上阵杀敌,可偏偏我是个女子,如今甚至连亲事都定不下来。”糜氏满脸苦涩的说道,眉心微蹙,苦恼至极。
阿婉反倒奇怪的看回去:“力气大怎么了?”
她指向自己:“我的力气也大,你瞧刚刚你二哥可是被我拎过来的。”
糜氏一怔,顿时懵了。
倒是赵云爽朗的笑了两声,开口为阿婉解释道:“大娘子莫要看师叔娇小,实则师叔的武力比我更强,若真的打起来,我可触碰不到师叔的衣角。”
虽然不知道阿婉想要做什么,但是赵云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家师叔想要炫耀的心情,十分自然而然的做了帮手。
阿婉闻言,看向赵云的眼神愈发的赞赏。
赵云将里飞沙的缰绳递给阿婉,对着糜氏展颜一笑:“就连我的一身本事,也有一半是师叔所授的。”
糜氏这次是真的惊愕了。
她怔怔的看着这个美丽又纤细的女子,明明那模样比起自己的大嫂二嫂看起来更加的柔弱,可偏偏,刚刚她出手的时候果断又凌厉,直接将自己的二哥捆住不得动弹。
糜氏从未想过,一个女子居然能活成如此的模样。
她想问,她这般张扬,这般怪异,那个郭先生对她就没有一点意见么?
她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等从马厩回去,糜氏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哪怕是赵云和阿婉两张美丽过分的脸一起对她笑,也没能将她的注意力给拉回来。
而另一边,郭嘉和糜竺进了书斋,氛围就没这边这么的和煦了。
糜竺与郭嘉落座后,郭嘉环顾书斋,书架上满满当当的都是竹简,倒是和普通的读书人家差不多了。
书童很快上了茶,郭嘉抿了一口茶汤,才缓缓开口说道:“糜家主见笑,嘉多嘴问一句,不知糜家主可曾听闻过曹公之名?”
“自然是有所耳闻的。”糜竺点点头,他长了一张笑脸,微微的有些胖,看起来十分亲和,这会儿笑着更是让气氛好了几分:“只是世人对曹公多有误会,我也不例外。”
“糜家主有所不知,我家祖籍颍川。”
糜竺微微一怔:“这……”
“我与拙荆相逢于微末,一路扶持到现在,曹公如今虽为东郡太守,可东郡农桑停耕许久,民不聊生,路边骸骨无数,主公看了心中沉痛不已,当初颍川一战,主公虽然下手狠厉,可说到底,他不过阵前小卒,能做的也不过为君分忧罢了,如今我身为颍川人士,对主公功过尚不在意,其它不了解内情之人如何看法,又何必去在乎呢?”
郭嘉说话的速度并不快,若阿婉在此,该很轻易的发现,这说话的语气与她在马车中写信时一模一样。
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悯之感。
糜竺闻言,果然脸上露出触动的神色来。
“说来不怕糜家主笑话,人人都道主公在颍川战场杀义军人头过万,可如今主公座下却偏偏颍川人士最多。”郭嘉一边笑一边无奈的摇头。
四大谋士,除了程昱,其它三个人都是颍川人。
“颍川战场一共死伤才不过万余,总不见得全是主公一人所杀。”
糜竺仰头叹息一声:“所以世人以讹传讹到最后,好话都变成坏话了。”
“糜家主所言极是。”
没了曹操残暴的形象,糜竺对郭嘉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如今东郡发展尚算顺利,拙荆于农桑之事多有奇思妙想,有了多余的马草,我们便考虑组建骑兵了。”有寒暄了几句,两人终于将话转到了购买马匹这件事上了:“如今骑兵人数逾千,马匹不过百余,实在差的太多了。”
数量有些庞大,糜竺有了点兴趣了。
“说起来,拙荆与糜家还是有些渊源的。”
糜竺端起茶碗的手在听见这句话时,不由的微微一颤,抬眼看向郭嘉:“哦?”
“当初与我定亲的乃是姜氏女,糜家有一分家的女子恰好是姜氏二郎的妻子,后姜氏女出了意外,恰好拙荆曹氏逢难,他们便将曹氏嫁给我了。”郭嘉说的风轻云淡,可其中关窍却绝不和平。
糜竺一耳朵就听出来了。
不过既然郭嘉愿意将这话拿出来说,也就证明这段关系是可以拿出来用的。
“对曹氏来说,姜氏亦是娘家,糜氏女自然也是她的嫂子。”郭嘉笑了笑:“拐着弯的,我们与糜家主还有点亲眷关系呢。”
糜竺眯了眯眼睛。
这句话就有意思了。
亲眷关系?
曹氏是东郡太守曹操嫡女,却逢难时被姜家许配给郭氏,如今他们夫妻感情和睦,曹氏也回到曹操身边,可却又拿姜氏的身份做文章,和糜氏扯上关系,这岂不是暗示他,曹操愿意与糜氏的关系更进一步?
只是,一个不知对曹氏是好是坏的姜氏,实在无法让他放心太多。
除非……再结一门亲事,将这份关系落实了。
“咚咚咚——”
书斋门突然从门外被敲响了。
糜竺与郭嘉两人之间的气氛猛地一沉,就从刚刚谈笑间针锋相对的气势回落的轻松自然来。
“兄长。”进来的是糜竺的亲弟弟糜芳。
糜竺疑惑的看向他:“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没甚,只是听说有客人来了,便来看一眼。”说着糜芳的目光落在郭嘉的身上,他行礼自我介绍:“我乃糜芳。”
“郭嘉。”郭嘉站起来回了个礼。
糜芳走到另一张矮几边坐下,一瘸一拐的模样十分明显,惹得糜竺忍不住看过去:“你受伤了?”
糜芳顿时苦笑:“别提了,刚刚去马厩恰好见到大妹在陪客,笑的十分开怀,我便不忍打扰,却不想那位娘子好生厉害,直接就将我抓出来了,摔了一跤,腿有些疼。”
郭嘉一听就知道是阿婉,连忙起身赔礼:“是拙荆出手太重了。”
“哪里,无碍的。”糜芳无所谓的甩甩手,继续对自家兄长说道:“我观大妹与那白袍小将相处的家伙,兄长最近不是忧心大妹婚事?倒是可以问一问。”
糜竺对糜芳的没头脑有些头疼。
自己这位兄弟啊,说话怎么不看着场合呢。
郭嘉眉头挑了挑,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呵,感情是看上赵云了,才急巴巴的跑过来?
“此事再议,如今我与郭先生有事要说,你要是没耐心听,便给我出去。”糜竺对自家弟弟冷下脸,糜芳顿时收敛脸上笑容,一本正经起来。
“如今东郡民不聊生,虽说有些惭愧,可实在手中拮据,若糜家主愿意,我们可先付一部分定金,剩下的就算我们东郡与糜家赊欠的如何?”
糜竺垂眸沉吟一声。
半晌后才给了回复:“马匹数量庞大,便是糜家出手,也难保商线安全,请容我思索一夜如何。”
“那自然可以。”郭嘉也没准备一天就将此事解决。
“那这些日子就留宿在糜家吧,我让人收拾一个清净的院落,让你们居住?”
“这……”
糜竺笑了笑:“你不是说是亲眷么?就当来走亲戚吧。”
郭嘉一愣,起身行礼:“那边打扰糜家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奉孝:其实我们关系可亲近了,以后关系会更亲近呢。
糜竺:emmmm……
糜芳:大哥,快答应他啊,答应他那漂亮女婿就是我们家的了。
糜大娘子:就是,大哥,快答应,要马还是要人都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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