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听见通报时, 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兄长怎么了?”曹铄疑惑的看了一眼无反应的兄长,连忙对通报的人吩咐道:“让她们进来吧。”
“是。”通报的将士退了下去。
回过神的曹昂差点就伸手让人别走了。
不过……想到阿姐回去居然没有陪伴母亲, 而是过来找他,肯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说,这么一想,曹昂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不少。
曹铄只觉得自家兄长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别别扭扭的,怪异极了。
很快,阿婉便手里拿着马鞭带着曹贞从外面走了进来。
踏炎乌骓不用牵,直接老老实实的跟着她后面踱步前行, 漆黑的鬃毛, 火红的蹄子, 这匹马漂亮的只要是男人都忍不住的对着它露出迷恋的神情来。
曹昂倒是还好,早已有了免疫力。
曹铄就没那么好的定力了, 在看见踏炎乌骓的一瞬间, 眼睛都亮了。
“兄长,大弟。”曹贞从阿婉身后走出来,对着自己的同胞兄弟抿嘴一笑。
“大妹?”曹昂意外的看着曹贞:“你怎么来了?”
曹铄刚想喊曹贞‘阿贞’,突然一想, 面前这个长相和母亲相似的女人既是嫡女,又是长姐, 便连忙行礼:“曹铄讲过阿姐。”
阿婉虚扶:“二弟莫要多礼。”
“阿姐说要出来走走,我当然要陪着阿姐咯。”曹贞面对曹昂的时候多了几分活泼气息。
“这就是阿姐了么?见过阿姐,我是曹铄。”
曹铄眼睛亮晶晶的钻到阿婉的面前:“阿姐, 那匹马是不是你的马儿?”
阿婉哪里看不出来曹铄的心思在踏炎乌骓身上呢?
“是我的马,怎么了?二弟。”如今的曹铄看起来就像在襄阳遇见的黄家大娘子一样,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偏偏端着个小大人的模样。
“大姐,我可以摸摸这个马么?”
“可以,不过踏炎的脾气不太好,所以你要小心点。”
阿婉也不矫情,直接将手中的青龙白玉索扔给曹铄:“找个人陪着你,骑可以,不过只能用这根马鞭。”
“知道了,阿姐。”
早就被自家兄长弄得一头雾水的曹铄拿着马鞭便跑出去了。
阿婉摇摇头,心想还是赶紧办正事吧,却不想一回头就看见曹昂那双带着哀怨的眼睛。
“哎,我还从未骑过踏炎呢。”曹昂叹了口气,垂下眼睑,总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阿婉陡然想起之前让曹昂骑绝尘的事。
沉默了一会儿,才安抚道:“绝尘那匹马我一直为你养着,本想在你生辰那日送你,如今看你这样,便提前给你了吧。”
曹昂这才笑开了颜,后又连忙正色:“阿姐,粮种已经到了,我找了几位老农过来看了,多是麦种,少数稻种,还有一些菽、麻,不过数量并不多。”
“嗯,我们来说春耕的事。”阿婉闻言面色也严肃了些。
曹贞一听,连忙站起来:“那我出去找大弟玩。”
阿婉一把将她拎了回来,皱着眉看着她:“跑什么,跟过来一起学着。”
“我……我也要学么?”曹贞狐疑的指了指自己。
“嗯。”阿婉点点头,已经没心思跟她解释那么多了,她的目光落在了刚刚与曹昂说话的几个老农的身上。
几个老农的腰哈着,头也不敢抬。
“如今陈留开垦田地多少了?”阿婉也不啰嗦,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
“回大娘子的话,如今开垦田地三百二十亩。”站在最前面的老农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他的头压的更低,这位大娘子的气势比之前的大公子还要足。
“拢共多少亩?”阿婉回头看曹昂。
“加上新开垦的荒地也不过才八千多亩。”
阿婉蹙眉:“太少了。”
若她不曾记错的话,史书上曾记载,再过不了几年,曹操溉田两万顷,换算成亩的话,就是两百万亩,如今才七千多亩,相差太多了。
“如今兵力不足,农户更少,会种植的老农更是少,便是老幼妇孺皆下田,也无法一夜之间多出些田地来。”曹昂也知道陈留如今田少,但是如今陈留人也少:“数年之前的天下大旱,死了太多人了。”
阿婉闻言叹息。
就是因为那场大旱,才有了黄巾军,导致如今天下大乱。
“这边可有水源?”阿婉又问。
“鸿沟引水睢水自陈留始,水源充足。”这句话是刚刚那位答话的老农回答的。
“可有内湖?”
“自然是有的。”
阿婉点点头:“这就好。”
有内湖就能种莲,有莲就能有藕,阿婉叹了口气,看来是时候回去和师父哭穷要一波种子了。
“那些粮种多是麦,如今正是播种时节,播种前先晾晒三日,后煮水沸腾半盏茶,加盖晾凉至常温,用此水来浸泡粮种一日,再行育苗。”
曹昂微怔,有些疑惑:“阿姐为何要这般育苗?”
“晾晒会提高发芽率,煮过的凉水则出苗更快,如今我们只能早日下种早日收获了。”说着,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曹昂:“晾晒粮种要用席子垫在下面,取艳阳天晾晒三日,一日翻覆数次。”
“是,阿姐。”
曹昂听到阿婉的解释,顿时有些激动的点点头。
那些老农虽然狐疑,他们种了这么多年的粮食,还从未用沸水晾凉后浸泡育苗,想要反驳却又不敢。
“走吧,我们去外面看看那两个小的。”
曹昂跟着阿婉走了。
几个老农这才心惊胆战的去找了负责农耕的部曲,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大娘子乃是闺中闺女,又哪里知晓农耕之事,如今好容易有些粮种,若是因大娘子育苗不成,岂不是耽误陈留万余百姓的口粮。”
部曲闻言,顿时蹙眉:“当真如此?”
“确实如此。”
“你且先回去,我去与夫人说。”
老农顿时大喜:“多谢大人。”
部曲挥挥手,老农转身走了,部曲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才起身往曹宅走去,等到了门口,整好了衣冠,才上前去敲敲门,很快门从里面拉开了,婀娜的女子身边站着垂髻小童,部曲连忙恭敬行礼:“属下见过夫人。”
“是你啊,快进来吧。”卞夫人笑了笑,让开位置,让部曲走了进去。
她却未关门,敞开门与部曲在院子里说话。
部曲将老农的话重复了一边,然后蹙着眉头:“你与大娘子说说,农耕之事还是交给庄稼把式来做,她便在家看看书,绣绣花就成了。”
卞夫人顿时面露为难:“我亦是没有办法,我不过一妾侍,她乃是嫡女……”
“夫人乃是大娘子庶母,亦是主公之妾,只是传一句话而已。”
卞夫人抿唇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我便试着说说看了。”
“多谢夫人。”
说完部曲行了礼,便转身离去了。
阿婉骑着踏炎乌骓带着曹贞,曹昂则是带着曹铄,一行人去了马厩,绝尘正在里面悠然的甩着尾巴吃着草料,看见踏炎乌骓顿时跺了跺蹄子,显得十分开心。
阿婉抱着曹贞下了马,走过去从荷包里掏了块饴糖喂给它。
绝尘则是亲昵的对着阿婉喷了喷鼻息。
绝尘马与踏炎乌骓相反,浑身雪白,唯有四个蹄子是黑色的,长长的尾巴用红色的丝带扎了起来,漂亮极了。
“阿姐,真的将绝尘赠与我么?”曹昂摸着浮云的马背,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嗯,送你了。”
“谢谢阿姐。”曹昂看着绝尘,眼里是遮掩不住的高兴。
曹铄看着绝尘马,艳羡的舔舔唇,转过头有些害羞的看着阿婉:“阿姐,我也想要。”
“等你长到与你兄长一般大,我便也送你绝尘马。”
曹铄顿时眼睛一亮:“好。”
曹贞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看着马,眼底也有羡慕,只是她知道自己是女子,不该要马。
阿婉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心思。
抬手捏了捏她头上的绒花:“等过些日子,阿姐也送你一匹马。”
曹贞抿嘴:“我……我不会骑马。”
“无碍,届时阿姐教你。”
曹贞这才笑了出来:“谢谢阿姐。”
曹铄缠着曹昂带自己骑马,曹昂也有些心痒痒的,自从上次骑了绝尘之后就念念不忘了,得到阿婉首肯后,曹昂带着曹铄在空地上跑了两圈,一直到丫鬟唤他们回去吃饭,曹铄才依依不舍的被曹昂抱下马。
几个人走回膳房,筵席早已准备完毕,桌上有些水酒,也有些瓜果、蔬菜汤、还有胡饼米粥。
如今粮草不多,能准备到这样已经是丰盛了。
丁夫人看见他们回来了,素来习惯严肃的脸上顿时笑开了颜:“你们可算回来了,那些叔伯已经等了许久了。”
“母亲,都怪我带着弟妹玩闹时间长了。”阿婉连忙行礼请罪。
丁夫人一把将她拉起来,手轻轻的拍拍她的手背:“好阿婉,你与弟妹们相处融洽乃是好事,母亲怎会怪罪于你。”
曹昂闻言连忙行礼:“不怪阿姐,都怪我急着去看阿姐送我的绝尘马。”
“哦?阿婉赠了一匹马给昂儿?”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一匹马而已。”阿婉笑的风轻云淡,说出的话却格外的财大气粗。
刚走到门口的曹家的一些亲眷闻言顿时倒抽一口气。
这位大娘子的口气倒是不小。
如今骑兵难养,主要原因便是这战马难寻。
匈奴人擅养马,他们如今正想方设法从匈奴那边取的战马,却不想到了这位大娘子口中,马倒是无关紧要的很。
“哈哈哈,大嫂,这位就是我嫡亲的侄女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公子:你白又怎么样,阿姐送我一匹白马。
阿婉:你再这么黑,骑在白马上面,就好像一坨碳在飘一样。
大公子:……
奉孝:所以老婆,不是说好想我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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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每次写到卞夫人我就有些想要捏死她的冲动。
我大约是个正室控,对妾侍相当厌恶啊,再好的妾侍都厌恶,不知道为啥!大约是带入自己了,从幼儿园出来发现小儿子有点低烧,去医院拿了点药回来才写了,所以有点晚了,这是第二更,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