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韦回到许都先找宫中御医配了寒食散, 也不曾惊动戏志才,便准备离开。
却不想, 在出城的时候碰到了蔡昭姬。
她身穿一身黑色的衣裳,身侧也没有婢女陪伴,手里抓着一根造型诡异的笛子,走起路来就感觉香风阵阵,与她走了个面对面的典韦在闻到这香气时,眼前顿时一阵恍惚,脑门儿憋涨的难受,等那香风消失, 典韦才感觉好了些。
他回过头, 望着那黑色的背影, 只见蔡昭姬风尘仆仆的进城,并未发觉典韦的存在, 他心中好奇, 却想着曹操,最后还是上马走了。
此刻的戏志才刚刚才起床,依着当年阿婉教导的锻炼方式动了动身子,才准备往寓所走去。
却不想刚开门就看见了一个久违了的面孔。
“好久不见。”
面前的女人笑意浅浅, 头上的银饰因为动作而碰撞的哗哗作响,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 此刻披风敞开,露出里面的衣裳,衣裳既怪异又美丽, 身后一青一白两条蛇蜿蜒盘旋。
“蔡……大娘子?”戏志才的眼睛睁大,仿若不敢置信般的轻吟出声。
不过他很快收敛了情绪:“不知蔡大娘子此次来,是有何贵干?”
“收徒。”
收徒?
戏志才眉头微蹙:“不知道你看中了哪个孩子?”
“曹公的小公子,曹冲。”
蔡昭姬抬手挡住了还想说话的戏志才:“我知晓你要说甚,不过此事我自会让师姐告知曹公。”说完,她便带着蛇往外走:“走吧,与我一起去接我的徒儿。”
蔡昭姬做事雷厉风行的很,带着戏志才就进了曹公的后宅,在环夫人哭的撕心裂肺的情况下,将才几个月的曹冲抱在了怀中。
“此子若留在曹府,才真的命不久矣,倒不如跟我走,还能保全他的性命。”
蔡昭姬被环夫人哭的头疼,语气不善的说道。
环夫人的哭声果然轧然而止,她跪坐在地上,满脸泪水的仰头望着被蔡昭姬抱在怀里的儿子:“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秦岭中人。”
蔡昭姬伸手,用笛子推开想要伸手的环夫人:“曹冲……命数十二载,病亡。”
留下这一句话,蔡昭姬抱着曹冲离开了许都,环夫人当夜就病倒了。
蔡昭姬对曹冲的判词宛如一个枷锁,狠狠的勒住了环夫人的脖颈。
命数十二载,大病而亡。
等到天亮,环夫人才好似猛地惊醒,狼狈的冲出家中,来到寓所,也不顾他人的眼光,直接说道:“送我去豫州,我要去寻夫人。”
戏志才有些头疼,蔡昭姬是离开了,烂摊子却扔给了他。
“大娘子如今刚刚产子,恐怕夫人无暇见你。”
环夫人闻言,潸然泪下,哽咽道:“难不成我连求个真相都不行么?”
戏志才当然同情环夫人,只是再同情他也不敢此时让环夫人去打扰阿婉,否则的话,不用她的那些徒子徒孙们动手,光郭嘉就能不动声色的弄死他。
再说……曹冲不过一庶子,在任何人眼里都比不上大娘子金贵。
所以戏志才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可没想到,到了下午的时候,突然城外营地里来了通讯兵,告诉戏志才环夫人在傍晚的时候带着女婢去了外营,谎称丁夫人要她去阳翟帮忙照顾小公子,带着二百兵走了,后来将军想到环夫人刚刚产子数月,真是孩儿缠人之时,直觉不对劲,连忙让人来找戏志才问一下。
这一问,果然问出了问题。
环夫人私自跑了,还往豫州跑了。
戏志才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又派了两百兵追上去,另外又赶紧写了封信,让信使快马加鞭,在环夫人到豫州之前送到丁夫人的手里。
阿婉得知蔡昭姬出现带走曹冲后,沉默了许久,再开口就只有淡淡的几个字:“难得她想收徒弟,就这样吧。”
就这样定下了曹冲的命运。
等环夫人到了阳翟,来求见阿婉,阿婉没有见她,只写了一封信,让丁夫人交给环夫人。
环夫人看了信后哭了很久,哭完了擦干眼泪也不回去了,就跟在丁夫人身边,只期望来日这蔡昭姬回来后,她能有机会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典韦带回了寒食散,曹操很快就用了。
只是用了后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妥之处,在营帐里憋了一夜后,第二天就让人将卞夫人给接了过来。
卞夫人到了,寒食散带来的小小后遗症很快就有了解决之处。
所以曹操的心思又放在了迎击袁绍这件事上。
这一日,无聊到亲自去做斥候的李尚阳突然飞奔回来,眼睛亮晶晶的冲进营帐里,一脸兴奋的禀报道:“主公,我在四百里外发现了袁绍的粮草补给军阵。”
曹操:“……”
郭嘉:“……”
你一个做斥候的,为什么要去探查几百里外的敌情?
曹操率先结束了沉默:“粮草几何,辎重几何?”
“粮草五百石,辎重三百车。”李尚阳狡黠的笑笑:“主公,我带着秦岭的弟子们直奔军备所在,虽然运不回来,却能将那些军备全留在原地。”
这句话李尚阳说的极其自信:“一旦粮草没了,这几十万大军该如何养活呢?恐怕届时袁绍会孤注一掷,全力袭击答应,沟渠还要继续挖,我军占势高处,到时候什么木柱,石块一起往下扔,我兵以逸待劳,对面空腹迎战,咱们再在山上烤肉,啧啧啧,主公,成败就再次一举了。”
李尚阳越说越兴奋,说道最后仿佛已经看见他们大获全胜般的兴奋。
这个计策仔细想想是可行的,但是必须执行者是秦岭弟子才行。
他们的大军若想绕过袁绍去狙击粮草,几乎是不可能,毕竟兵力相差过大,只要他们这边一动手,袁绍就能一举踏平官渡大营。
可曹操却有些犹豫。
为什么呢?
秦岭在此次官渡之战中虽然未曾每次都出手,但是但凡出手,那必定是雷霆之击,打的袁军损失惨重,明明人数不多,可每次清扫战场时,都能看见他们所在之处,那必定尸骸遍野,十分可怖。
这样强大的战斗力,对于曹操来说,却好似一把双刃剑。
在挥剑斩杀敌人的同时,还要防备着,不能伤害自己。
“此事当从长计议,你先下去修整一番吧。”曹操对李尚阳的口气十分温和,心中翻涌的思绪丝毫都未曾透露出来。
“是,主公。”李尚阳很快就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给郭嘉行个礼。
不安定感再次袭来,曹操眸色深了深,剧烈的疼痛猛地袭来,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脑袋。
“阿父……快去喊大夫……”
郭嘉的声音好似从天外来,曹操捧着头,眼前好似许多重影子,他看见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看见卞氏惊讶慌张的脸,也感觉到几个万花弟子围着他为他诊治,最终熬不过的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的曹操看见的就是烛光中的卞氏。
“拿寒食散来。”曹操粗哑的喘着气吩咐道。
之前因为昏沉的太快,以至于他没来得及吩咐卞氏,这会儿头还在疼,再一想到对面的袁绍,便当机立断的决定了。
卞氏想到曹操用完寒食散后的模样,不由得心里发慌:“这药实在怪异,主君不若将此药给大夫瞧瞧?”
“少废话,那些庸医只能治个跌打损伤罢了,这要乃是宫中秘药,快去拿给我。”头疼让曹操口气愈发的不好。
卞氏没办法,只得起身为曹操取来寒食散。
用完寒食散后,那痛楚宛如潮水般消失,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传来,让曹操那素来冷静的双眸都变得迷离了几分。
脑海中渐渐的浮现出之前李尚阳离去之前对郭嘉行的那个礼。
是了,他之所以认为秦岭弟子是把双刃剑,是因为在这些弟子的心里,阿婉才是最重要的,他这个主公,也不过是沾了是阿婉父亲的便宜罢了。
一旦日后阿婉有什么异心的话,恐怕这些人就要对他刀剑相向了。
明明阿婉这个女儿素来懂事孝顺,可偏偏曹操心里惊惶。
为何呢?
大约是因为……他和丁夫人之间,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嫡子。
庶子再好,在嫡出眼中,不过是奴仆罢了。
哪怕阿婉对曹昂曹铄再好,可这么多年下来,阿婉也从未为曹昂争取过什么。
“主君……”卞氏坐在塌边,伸手去为曹操揉他的额角。
温软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揉捏,原本飘飘欲仙,正舒坦到了极点的身子渐渐的被点起了火,一把拉住卞氏的手,转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阿娇,与我生个嫡子可好?”
曹操的呢喃让卞氏的身子猛地一颤。
阿娇是丁夫人的闺名,曹操这是将她当成了丁夫人了。
卞氏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心中无限委屈,她为曹操生下三个儿子,可曹操心里渴望的却是丁夫人所生的‘嫡子’,这又怎能不让她伤怀呢?
第二日,曹操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整个人都有些虚,郭嘉来的时候他正靠在榻上,额头上还敷着帕子,总之看起来憔悴极了。
摘了纱冠,发丝间隐约露出的银白。
郭嘉心底有些微酸,犹记当年初见,曹操器宇轩昂,满目惊讶的模样,这才过了几年啊,这头上就有了白发。
“奉孝来啦。”
“阿父,你头还疼么?”
曹操摇摇头:“不疼了,哎,我这头风症啊,一复发许多事都做不成了。”他感叹了好半晌,才又抬头看向郭嘉:“奉孝,昨日尚阳所说那事,我仔细想了想,大有可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曹操对阿婉潜意识里开始恐惧了。
哈哈哈,像总想生个儿子捆住老公的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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