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东郡?
吕玲绮垂下眸来, 婉夫人……
“我姓严,名蓝。”吕玲绮对着男人盈盈行礼:“望先生带我去东郡。”
“好, 你叫我黄先生便可。”荆州名士黄承彦笑着点点头,认下了先生二字。
吕玲绮抿了抿唇,心中思绪万千,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一派冷静模样,而黄月英听见吕玲绮要留下来,自然高兴极了,拉着吕玲绮的手边往自己的马车走。
“姐姐唤我英儿便好。”
“好。”吕玲绮对着黄月英露出一个笑容来。
等坐上了马车,她才舒了口气, 侧过脑袋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她活下来了, 兄长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兄长, 你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快来人啊——”
随着一声尖叫,旁边的宅院里面瞬间涌出不少人来。
只见角落里, 一个少年满身是血的躺在细雨中, 不省人事,他的手里抓着剑,身上白色的衣裳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随着雨水蜿蜒流淌, 若不是胸膛还在起伏,恐怕会以为他已经死去。
“快抬进去。”最先大叫的人慌张的说道。
“不成, 此人也不知是何人,若是抬进去伤了娘子怎么办?”
“是啊,娘子身份尊贵, 若是伤了,恐陛下会怪罪的。”
“不会的,你们快抬进去吧,娘子必定不会怪罪。”那人依旧一脸慌张的说道,好似地上的人他认识一般。
“这……”
那些仆从依旧在迟疑。
就在此时,从门内又走出两个人来,后面的女婢撑着纸伞,前面的女子面色很白,长相并不是绝美,却有一种特殊的韵味,只听见她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
“娘子,此人快要死了。”那人焦急的朝着来人大喊道。
“你认识他?”
唐药儿狐疑的看向跪在少年身边的女婢。
那女婢颤抖着身子伏在地上:“是,婢子认识他。”
“那好,抬进来吧。”唐药儿说完,便带着女婢又重新走了回去。
跪在地上的女婢舒了口气,帮着仆从将少年给搬进了院子里。
院子很大,唐药儿带着女婢在里面左拐右拐,最后进了一处小巧的院子里,房中点着油灯,一个穿着玄色华服的少年坐在里面正在看书,看见她进来时立刻站起来,满脸焦急的问道:“你去哪儿了?外面下着雨呢。”
“有些闷,出去散散心。”
唐药儿挥了挥手,女婢退了下去,她这才叹了口气:“我们何时回宫?”
“明日伏寿入葬,等她封棺后,我们便回宫。”
他们这次出宫,明面上是陪着伏寿回家看望父亲母亲,暗地里却是为了将伏寿的尸首送回伏家,让伏完将这个女儿葬入伏家祖坟,不让她死后还做个孤魂野鬼。
伏完虽说为女儿伤怀,但是看着唐药儿顶着伏寿的名字依旧做刘协的贵人,甚至刘协已经承诺封她为后,伏氏为外戚,伏完自然没什么可不愿意的。
他没有更多的女儿,但是还有好几个儿子,他得为儿子做打算。
“好。”唐药儿拿着汗巾将脸上的水擦干净。
脑海中想的却是晕倒在角落里的那个男子。
那个女婢……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安歇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说着,唐药儿站起身来不等刘协说话,脚下生风,身形瞬间飘远,刘协追出来,望着下雨下到生烟的地面,眼神阴郁中带着几分疯狂。
自从那日他让唐药儿顶着伏寿的身份之后,两人之间便好似有一道深深的沟壑,越来越远。
而此时,前院的一间房中。
吕候缓缓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向屋顶,他记得,自己进到曾经他们住过的院子里,将里面的西凉军全部都杀了,每一间房间里面都寻找了,都没找到严夫人的踪迹,他询问了许多人,他们都说没有见过她。
那些人濒死,不可能骗他。
那就说明,严夫人真的不见了,而不是死了。
他逃出来后,身上的血不停的流淌着,倒地的一刹那,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所以……他如今在哪里呢?
“你醒啦。”旁边传来惊喜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东西跌落的声音。
吕候转过头去,就看见门口一个女婢站在那里,手中木盆掉在地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他望了一眼,有些眼熟,却不认识。
“公子,你终于醒了。”女婢捂着脸垂泪呜咽道。
“你是……”
“婢子原本是夫人院中的女婢,将军走后,我们这些女婢便被集中起来,后我好运气被伏家采买来做些粗活儿。”
夫人院中的女婢……
“那你可知我母亲如今何在?”他顿时激动的踉跄着爬起来。
“公子……婢子,婢子不知。”
吕候眼中的亮光瞬间消散了,他狼狈的跌落躺了下去:“那如今,这里是哪里?”
“伏家的别院。”
伏家……
“如今这里面住着的是,呃——”那女婢话说到一半,突然捂住嘴巴跌落趴在地上,双目睁大,宛如被扼住喉咙一半发出短促的呼吸声,不停的翻滚着,吕候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凄惨的模样,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没了声息。
“喂,你怎么了?”吕候惊惶的问道。
可那人却已经死去,再也无法回答。
“她死了。”突然,四面八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谁?!”吕候踉跄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他四周观望着,却看不见任何一个人。
“如果我是你,我会躺在那里不动,我若想杀你,你绝对逃不掉。”
那声音渐渐的集中,越来越近,最后彻底的停留在了门口,吕候惊恐的看向门口穿着深蓝色襦裙的女子身上,她身上的衣裳格外的华贵,皮肤十分苍白,一双眼睛大而幽深。
她幽幽的望着他。
“你是谁?”吕候惊恐的问她。
“你住在我的院子却不知我是谁么?”唐药儿歪着脑袋望着吕候:“你是谁?”
“我……我姓严。”
“严?”唐药儿嗤笑一声:“不是姓吕么?吕奉先的儿子。”
吕候的眼神一瞬间幽深,瞳孔内多处几分暗沉。
“罢了,日后你便姓严吧,严子凌。”唐药儿褪下手套,那双白皙的宛如汉白玉一般的手,有着青紫的指甲,她走到床边,轻轻捏着吕候的下巴:“我会为你报仇。”
吕候瞬间看向唐药儿,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何事?”
“成为李傕帐下,贾诩的属下。”唐药儿捏了捏手指,不过轻轻触碰,吕候白皙的脸上多了几枚黑色的指痕:“若你愿意,我便为你找你的母亲,还有……杀了李傕。”
仿若蛊惑,吕候轻轻的点头。
唐药儿对着吕候笑了:“这才乖,毕竟我不爱杀·人。”
吕候的背脊冒出一层冷汗来。
原来这个女子刚刚是想杀了他么?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的唐药儿回到自己住的院落,窗口的架子上,脚上捆着玉葫芦的鹰正低头啄食着瓷碗中的肉丁,她走上前去,拿起笔写上几个字塞进葫芦里,抚摸了两下鹰的脑袋。
“师父,你要我办的事儿,我都办成了。”
下半夜,雨停了,鹰从窗口飞出去,一飞冲宵,再无踪影。
唐药儿从床上爬起来,看向漆黑的天空。
阿婉要她送人到贾诩身边,吕候是意外之喜。
谁能想到,吕布带吕候进宫面见董卓的时候,唐药儿正巧趴在屋顶上伺机观察董卓呢?这个少年,她早已看了无数遍了,所以在墙角时,她已经认出了他了。
吕布带着小妾奔逃,将嫡妻留在长安城之事,人尽皆知。
天意如此。
天佑师父啊!
又帮着师父做成了一件事的唐药儿开心的笑了,只要一想到师父说,秦岭中出来一位唐门的前辈,唐药儿就更加开心了,真希望能快些回去,侍奉在师父左右。
第二日清晨,阿婉睁开眼睛,一夜好眠。
她套上薄薄的纱披帛,穿着木屐走出门外,一眼就看见站在廊檐下架子上的驯鹰。
阿婉顿时惊喜的笑开了:“你回来啦。”
驯鹰垂头啄了啄自己的翅膀,似乎有些痒,阿婉连忙凑上去,用指甲帮着抠了两下,才取下玉葫芦,从里面取出纸条看了一眼,却不由得眼皮一跳。
吕候?
原来吕布居然是有儿子的么?
真是意想不到啊。
阿婉转身走回房间,将纸条点燃后便扔在旁边的陶盆里面,走到矮几上坐下,取出笔,在矮几上面的纸张上面写下吕候二字。
而他的名字恰好排在贾诩名字的后面。
自从长安被李傕破城之事传到东郡时,阿婉的目光便盯在了贾诩身上,这位谋士在史书上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人称他为‘毒士’。
为何?
因为此人不见眼光毒辣,且为人做事利益至上。
他不似荀彧荀攸那般还有心里底线,此人完全没有。
他明知董卓残暴,西凉军在长安城内烧杀抢掠,毫无底线,助纣为虐,帮着董卓到处搜刮美人入‘万岁坞’,更是在天下饥荒时,在万岁坞里面藏了足够吃三十年的粮食,可偏偏在王允要杀西凉军时,他能为了自己的性命,帮着李傕杀了王允,重新掌握万岁坞。
可他也能帮着曹操智谋天下,倾尽所能。
为何呢?
是他是个恶人么?
不,只是因为他看透了人的本性。
因为他知道,无论是董卓还是王允把持长安城,不会有任何区别,与其让不熟悉的王允挟持天子,倒不如他熟悉的李傕做此事更好,至少他能活下去。
所以他就去做了。
什么天下大义,什么忠于大汉。
在他这边,毫无用处。
他想要的无非是活着。
若是能在活着的基础上,再亲手培养出一个天下之主来,贾诩就值了。
阿婉垂眸。
哪怕郭嘉是她的夫君,她也不得不说,或许贾诩这样不在乎礼教,只看人性的谋士才是最适合她的,她想,在未来某一日,贾诩会承认,她也是最适合他的。
这般想着,阿婉便给唐药儿写了信,让唐药儿送可信的人去贾诩的身边。
唐药儿也不负她所望,甚至可以说做的太好了。
她居然直接将吕布的儿子送到了贾诩的身边。
她不需要那个人做什么,她要的只是这么一个理由罢了。
只要有一个能搭上话的机会,阿婉就有信心能将贾诩争取到她身边来。
一个郭嘉,过个贾诩,或许还要添上半个荀攸。
她身边的谋士团,可谓是全了。
阿婉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驯鹰身边,将它抱在怀中,缓缓的用内力梳理着它的筋肉,然后将一封信塞入玉葫芦:“去,将信送给阿亮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吕候进了药儿的手下。
吕玲绮进了黄承彦的车队,严氏蹲在庞舒的地下室。
嘿嘿嘿,都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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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明天见,话说明天我儿子过生日,今天晚上去买了三箱旺仔,明天送给学校里面的小朋友们,现在孩子们的社交,真是不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