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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名将,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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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勾,却洒下清冷的光辉,与呼啸的寒风一起,无情的剥夺着将士们身上的热量,同时,把城廓与渭水映照的更加黝暗,阴森可怖。

前线撤退而回的十万大军,只有万五进了咸阳城,其它的都在城外的三座大营,今日一战,从清晨战至日暮,从兴平一直战到中渭桥头,折损人马近二万,还活着的,个个疲惫不堪,一瘫倒就再难起来。

中渭桥终究还是失守了。

李继勋被敌将一刀断首,中阵大乱,兵败如山倒,韩重赟被敌断了桥头后路,不得不退到长安城中,如今,渭水以北,却是王全斌、杨信、田重进三将为尊,李处耘却是直接退回了乾州。

好在,向训的主力大军没有趁胜追杀,而是逼近在离城十五里的地方扎营,有使者于日暮前进了咸阳城,但狼狈而回。

这样的丑态却没有惹来哄然大笑,几乎所有的宋营将士,都用一种近乎麻木的,无神的眼神略扫一眼,便各忙己事。

天大地大,不如自己的肚子大。

趁着今晚有肉吃,多填一碗。

马肉,也是肉呐。

饱暖思霪欲,这是废话,肚子填饱了,四肢冻麻了,这脑子转的更快,原因很简单——睡不着。

夜深之际,万籁寂静,窃窃私语声却在军营数个角落里悄然响起。

“西渭桥,中渭桥,都被敌人堵死了,俺们在这,就是个死。”

“别说丧气话,泾水又不难渡,再不行还可以北上呢。”

“呵,你当秦军傻呐,人家为啥不打了,等着咱们投降呢,想渡泾水,你渡渡试试,腚都扒光你,北上就更不靠谱了。”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死呗。”

“俺可不想死……”

这边在小声说着战事,那边远离火堆的地方在说着天气,“这鬼天气,地气起来了,要落雪了。”

“嬢的,冬衣都没到呢,想冻死老子,彪子,挤紧点。”

“德权叔,那秦军他们穿的是啥棉衣,听说可暖和了,晚上都不用盖毯子。”

“你问俺,俺那知道。”

“这一样吃兵粮,差距咋那么大呢,听说他们连袜子鞋垫都有的发。”

“闭眼,闭嘴,少羡慕人家的。”

“……”

士卒们的牢骚,禁的再严,还是有怪话传出,但问题不会太大,因为凡大战,进了军营,军械都统一管理,一伍一什的汇起来,由都头负责管理,非如此,不安全,因为人多了,士卒间难免会有磕碰,口角,要都是随身带着家伙,对于这些上过阵的人来说,搞不好一个不爽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若只是这样,也还好,怕就怕营啸。

凡大战,人人紧绷着神经,许多人睡梦中还条件反射的挥刀厮杀。

所以,军械都统一保管,越是大战,控的越严,反而精锐小部队没有这样的做法,怎么方便怎么来。

军械可以控,但思想上的有些东西,在大军陷入困境后,发酵的更快了。

……

秦越失眠了。

这几天来,他的情绪都有些不对,亢奋与焦虑交织,但却无半点性致,哪怕欧阳蕊儿美色当前,妙花解语,面对小意的温存,其甚至有些莫名的烦燥。

好在欧阳蕊儿长着七巧玲珑心,一见苗头不对,便甘做一个隐形人,精神却提点到十二分的足,或茶水,或笔墨,或水果,或点心,总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在秦越面前。

只是这夜深人静时,夫君的眼睛还睁的大大的,着实令她有些为难。

“饿了么?”

“不饿,你睡吧。”

“嗯。”

蕊儿轻嗯了一声,似猫一样的躲进夫君的怀里,一双毛眼却也睁的大大的,努力的支撑着,只是夫君的怀里太软和,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十分催眠,蕊儿不知不觉的便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脑袋一晃,却是被夫君一把推开。

半睡半醒间见夫君披着外衣拖着鞋子就冲出了房门,房门一开启,冷风呼的一下吹进来,这一下蕊儿睡意全无,利落的起床,才穿好衣服,却见夫君喜笑颜开的回来,“噫,你怎么起来了?”

“何事这么高兴?”

“前方……马上就有大捷报来了,虎子与杨业夺下了西渭中渭两桥,张建雄部鏖战半天,杀退曹翰部,于天黑前和虎子胜利会师,如此一来,这两条宋军的生命线就牢牢控制住了,咸阳城下的十万大军,将插翅难逃。啊,你再睡,我加件衣服,和强子聊聊军务。”

蕊儿笑道:“我都起来了,要不烧个锅仔,你们好边吃边聊,料都备好了的,加个炭火就好。”

秦越抱着她的双肩,在其粉腮处香了一口,笑道:“那最好不过,给强子烫壶烈酒。”

“嗯。”

……

渭河边的秦军大寨,甲寅、张建雄等人却是刚刚结束忙碌。

张建雄部与曹翰部拼杀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把杀红了眼的曹翰杀退。

人一旦陷入绝境了,就会暴发出无畏的悍勇。

全身铁甲的陌刀队与飞斧队杀透了敌阵,左右两翼却被敌军反推,两军如榫卯一般的契咬在一起,关键时史成奋勇,率着一队无当飞军向曹翰本部发起冲锋。

曹翰有军略,武技却是平平,见机不妙,这才撤兵,饶是如此,还被其带回近万兵马,收拾战场时,张建雄也不得不佩服其才。

史成也大口喘着气道:“他嬢的,这亡八蛋,先世宗为何不重用。”

却不知郭荣时,其就立有从龙大功,史记:“初,帝在鄴都,奇爱小吏曹翰之才,使之事晋王荣,荣镇澶州,以为牙将。荣入为开封尹,未别召翰,翰自至,荣怪之。翰请间言曰:‘大王乃国之储嗣,今主上寝疾,大王当入侍医药,奈何犹决事于外邪。’荣感悟,即日入止禁中……”

在郭荣亲伺郭威汤药期间,开封府事全由曹翰代笔,足见其才。

但这人有两大恶习,深为郭荣所恶,一是贪污爱财,二是滥杀凶残,一征淮时,其有随驾,不过路上偶遇押俘,他便假传诏书,将八百南唐降卒全给杀了,因为这,郭荣一直控着他,后来病重时,却又委其宣徽使的重任,但这时,其已心怀怨忿,谋阻王著,为宋王朝立下从龙大功。

这或许是周世宗临终前落下的最差的一步臭棋。

历史上,曹翰也是在宋王朝才真正发挥其将兵之才,但因为再征江南时,这家伙在江州大肆屠城,留下了十二分黑的黑点,以至于无法与名将并列,但其将才,却是时人公认,更有人认为若下幽燕,非其莫镇。

因为遇上这样难缠的对手,张建雄部与甲寅会师比预定时间晚了半天,好在天色黑下来了,对岸的宋军也在收拢部卒,可惜群龙无首,全靠王全斌个人威信在镇场子。

这事,王全斌后悔莫及,本想着自己身为老大哥,帮着挑一挑殿后的艰巨任务,却怎么也没料到主将会被敌人抄死后路,乱遭遭的场面安抚都来不及,想夺桥也是一时有心无力,结果给秦军争取到宝贵的连夜立寨布防时间。

韩重赟是义社兄弟中的老九,刚好而立之年,机谋之变要差于诸位义兄,但其为人忠义无双,被迫入长安城后,匆匆用罢晚饭,便将四千余残兵一股脑儿交给城中守将呼延赞,自己却只带三百精锐星夜绕东渭桥过河回咸阳,毕竟长安安危与咸阳的十万大军比,那边的事重要的多。

这一下,乐坏了呼延赞。

其年方二十有四,并州太原人,乃前周时淄州马步都指挥使呼延琮之子,十七为骁骑,先帝以其材勇,补东班长,入承旨,迁骁雄军使,征李均、平杨州、二次讨伐逆秦,其皆有随驾,因功升铁骑副指挥使,但自征扬州悍勇一次身被数创后,宋九重便再没让其上阵,惜其良材美质,虑其鸷悍轻率,只以繁杂后营辎重事磨练之。

宋炅未登基时即好研阵法,呼延赞尝献阵图、兵要及树营砦之策,求领边任,此番出征,却依旧协办辎重事,苦闷难言。

宋炅战略转移,李继勋请命留守,呼廷赞恰好遇上了,也跟着主动请命,这一回宋炅壮其言,让李继勋看着安排。

先帝夹袋里的人物,李继勋与韩重赟都心知肚明,在这危机时刻,也到了该挑大梁的时候了,所以,李继勋出战,即把守城重任交给他,韩重赟也是有样学样,把兵马都留给了他。

呼延赞激动的一把扯开袍服,露出“赤心杀贼”的刺青大字,誓要与城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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