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女人、他的血脉、他的皇位……所有的所有,我都要夺走!”梅斯菲尔德以幽深的眼神看着埃尔伯特,“我要将他的一切都全部抹消,让他成为历史长河中无人记起的微尘埃……”
万千言语涌上心头,可话到嘴边,埃尔伯特却仅仅只剩下一句冷漠的“……无论你什么都无法抵消你犯下的罪过。”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充满野心的男人,却从未想过会从梅斯菲尔德口中听到这样意外的感情流露。会是这个男人为了活命而撒下的谎言吗?
汹涌的感情压制住法师探究的好奇,埃尔伯特不愿深究。
“你得对……”出乎意料的,梅斯菲尔德以平静的表情承认了埃尔伯特的指责,“我犯下了滔天大罪!而其中最为致命的是,在当年的那场婚礼上,在公正教会的主教询问是否有人反对这场神圣的婚礼时,我没有勇气站出来,上一句我反对……”
“别再这以一种深情款款的态度追忆我那可怜的母亲了!”埃尔伯特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汹涌的情感,他冲上前,像个混混般双手抓住了梅斯菲尔德的长袍,“你不配!你知道吗?你不配!你这个以肮脏方式**后宫、为了一己私欲让帝都化为炼狱的混账!”
埃尔伯特奋力摇摆着梅斯菲尔德,而后者则以看淡一切的眼神面对这狂风暴雨,直到埃尔伯特终于平静。
“泄够了吗?你知道吗?辛西娅很像丝特芬妮,你也是……”梅斯菲尔德像个暮气的老人般追忆,“果然,只有她的子嗣才是最优秀的。不像沃尔特,他第一时间想着的只有逃离帝都,远远地逃到他的封地。一路上几乎没有阻碍,毕竟留着我们,对于布鲁诺而言更加有利,他迫不及待地想让我们成为贵族公敌,期待着圣洛伦索陷入可怕的内战。”
“我了不许你再提我那可怜母亲的名字!这一切都是你为了一己私欲与虎谋皮的后果!”埃尔伯特握紧拳头,青筋在额上暴露,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你不该回来的!我宁愿你逃回自己的领地,也不愿意在此时此刻见到你!”
“可我还是回来了,因为我是克莱格霍恩人,我不会允许布鲁诺将狮鹫家族的荣光彻底踩在地底,哪怕我才是这一切的元凶。”
“你觉得你是英雄?”埃尔伯特朝一脸平静的梅斯菲尔德嗤笑。
“不,我只是想以克莱格霍恩人的方式承担责任。”梅斯菲尔德平静地从怀中掏出匕,他在埃尔伯特惊异的眼神中将那柄镶嵌着宝钻的匕从鞘内抽出,然后反握着,将尖端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我过,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的罪过就是没在那场婚礼上大声出‘我反对’这三个字。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我也不会因为嫉妒与愤怒犯下一系列错误、不会为了废物儿子走上这条自灭的道路。我或许会是一个真正的贤王,有一对聪明、有责任心的儿女,(注1)辅助帝王重振克莱格霍恩的声威。但人生最令人惋惜悔恨的就是……没有如果。”
埃尔伯特肩部肌肉紧锁,他似乎想要阻止对方,但他终究以复杂的表情放松了肌肉。
“我讨厌你与辛西娅,因为看到你们就会让我想起我那深爱的丝特芬妮被人玷污纯洁的噩梦,那就像一条斑斓的毒蛇,在无数个日夜用涎着毒液的利齿噬咬着我的心灵。我……”
他的话没能完!
在他即将以贵族的方式自戮时,一只狰狞的魔手贯穿后背的肌肉搅入他的胸腔之中。
“那就是你让我感受到悔恨与折磨的理由吗?梅斯菲尔德——”
出手的是内厄姆!
在军营中从骑士口中得知梅斯菲尔德到来的消息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指挥室。团长误以为他是埃尔伯特的贴身亲信没有阻拦,以至于让他能在梅斯菲尔德自尽之前完成自己的复仇。
内厄姆用魔手搅动胸腔内的鲜活心脏,他残忍地将那热腾腾的、尚在跳动的心脏抽出胸腔,以无比惊粟与血腥的方式将心脏举在奄奄一息的梅斯菲尔德眼前。
“还记得当年加西亚家族的海伦娜吗?这是替那个纯洁无暇的少女还给你的!”
后者用逐渐灰暗的目光看着这个不之客,内厄姆挫败地察觉梅斯菲尔德正试图越过自己看向埃尔伯特,这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居然在生命的最后根本不在意以残忍方式夺取他性命的自己!
而内厄姆却被蚀骨的仇恨折磨,以至于犯下一系列罪过,害死了自己敬爱的叔父、被恶魔欺骗差毁灭一个美丽的城市、更在最后为了复仇将自己变成了这副半人半魔的诡异模样!
胸腔内温热的血浸满地面,梅斯菲尔德放弃了越过内厄姆高大的身躯看向埃尔伯特的努力。他张嘴,口中腥臭的红色液体便如喷泉般涌出。
“埃……尔伯特,要……心劳伦斯……”
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梅斯菲尔德最后留下的遗言却是在以宽厚长者的方式给予埃尔伯特提醒。
然后,他像是要拥抱那个在记忆深处中有着高贵的紫色长、青春美丽永不褪色的女子般伸出了手。穿着白色丝绸长裙的丝特芬妮微笑着站在栽满萱草的绿地上,她俏皮地弯着腰、露出那尽情享受自然美好的幸福笑容……
他但能拥抱的终究只能是虚无的黑暗……
“你不该杀了他的。”埃尔伯特以复杂的感情道。
内厄姆的回答十分低沉,“就因为他是因为你母亲走上了罪恶的道路?”
“不,因为他好歹还算得上一个克莱格霍恩人,我想让他以一种体面的方式走完最后一程。”埃尔伯特叹息着回答。
“真是糟透了!我不是夏洛特,我无法让我胸襟宽阔到去原谅一个仇敌。而且我想,即便是夏洛特也不会原谅伤害到他挚爱的仇寇。”内厄姆将原本打算捏碎的温热心脏放入梅斯菲尔德的胸腔,“但我现在才现,成功复仇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你打算放弃仇恨吗?”
“不,尽管感觉糟糕,但我想这难受的情感才是对曾经愚蠢无力、无法保护挚爱亲友的自己最好的报复。”内厄姆站起身子看向窗外,“复仇者的下场似乎都不怎么美好,或许有朝一日,我也会被某个矢志复仇的家伙掏出心脏,在生命的最后听上一句‘还记得被你害死的某某吗’之类的话吧。”
“那可真是糟透了。”埃尔伯特与他并肩而立,一齐看向战火纷飞的天空。
巨龙军团在撤退,看上去帝**离胜利不远。
“反击战结束后去梅斯菲尔德的封地吧。”内厄姆提出自己的建议,“想要重振家族,你需要一块富裕的封地。而我,需要沃尔特的性命。”
埃尔伯特双手撑在窗台,眺望天空的他没有关注内厄姆的表情,“这样替我出谋划策真的好吗?你刚刚听到梅斯菲尔德了什么吧,他要我心劳伦斯大公。也许有朝一日,我会与夏洛特为敌。”
“如果命运真的让你们走到了那一天,而夏洛特又向我提出请求,我想我会亲手取下你的头颅的。”内厄姆看向埃尔伯特,“所以陛下,该担心的是你才对,听从未来潜在敌人的建议真的好吗?”
埃尔伯特笑了,那笑容格外沉重寂寞,他双手抱在脑后舒展着身子,“有时候,我真希望我只是秘法城的一个法师,而不是什么克莱格霍恩家族的长子。那样的话,我大概就能一边自由自在地追求真理,一边像个傻子一样不考虑任何利益、全心全意追求我心爱的女孩。”
“那未尝也不是一种幸福。”内厄姆似乎颇为赞同。
指挥室的房门被猛地推开,连血泊中的梅斯菲尔德都没能让步履急促的团长转移注意。看到身材魁梧的团长表情凝重的模样,埃尔伯特刚放下的心再度悬在了嗓子眼。
如埃尔伯特所担心的那般,他带来了最坏的消息。
“陛下!一只频死的白龙撞击了失去防护力场护国法师塔,法师塔的魔能池爆炸了……”
再没有比这更坏的消息了。
护国法师塔的魔能池连接整个湖中岛的地脉,魔能池爆炸,这也意味着这个辉煌千年的水上都即将走入历史的终。
注1:他指的是埃尔伯特与辛西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