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富源家打孩子的事,还是惊动了村长刘生远,他闻讯赶了过来,就被几个村民围住,七嘴八舌的和他说话,刘生远虽然是村里的村子、村里的大地主,但平时平易近人,又有几个辈分比较高的亲戚在场,他只好听着不说。
一个老汉大声硬气的说道:“生远!富源家日子不好过,你多照顾下,地租子能少收点,就少收点吧!二叔以前可没求过你!只求这件,你应不应!”。周围几个人趁机也纷纷附和。
刘生远哪敢不从,急忙解释道:“二叔,兄弟姊妹们,我跟你们说实话吧,富源家的地主去年我就没收!”。
众人这才纷纷夸起刘生远。刘二叔也点头说道:“生远,你真不错,这样俺也放心了!”
任飞不太想和刘生远接触,他刚想趁乱离开,忽然听到屋子里有凳子倒地的声音,联想到刚才大娃他妈的举动,不顾上那么多了,大叫一声“不好!”,几步跑到破屋子门前,一脚踹开房门!
众人开始没有留意任飞,注意力都在孙富源家人身上,村长刘生远来了之后,又都围着刘生远,只有刘生远习惯性的看了一圈,发现任飞这个陌生人,可是他没有机会询问,没想到任飞自己主动跑了出来,在众人面前一脚踹开孙富源的房门。
其余的邻居看到任飞踹门,都愤愤不平。
“这是谁啊?有啥仇,踹人家门!”
“不认识啊!”
“村长,快点抓住他!”
任飞这一脚可把老邓头、刘老栓和麻弘喜吓坏了!他们相当不理解任飞的行为,在不认识的村民面前,躲都躲不及,咋还冲出去踹门了!
但是,等他们看清楚屋里情况,都更加吃惊!只见屋里正对门儿,孙富源和他的媳妇、儿女排成一行,三个人都吊在门口的房梁上!
“啊!孙家人上吊了!”离门口最近的妇女高声喊道!
任飞踹开门没做停留,冲进屋里,一把将女童儿抱下。孙富源和他媳妇应该是先把女儿吊上,然后才自己上吊的,女童已经脸色青紫,早已没有呼吸,四肢无力的垂在地上。任飞顾不上救孙富源和他媳妇,把女童房在地上,双手用力的按压女童的胸口!
一下、两下、三下!试试女童的颈动脉,没有动静!
再来!一下、两下、三下!
孙富源和他媳妇被众人救下后,孙富源由于发现的快,体格又好,被人按着人中,马上就清醒了过来。
大娃他妈体质较弱,紧接着也醒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孙富源,发现没有看到女儿,一下子蹦了起来,尖声喊道:“二娃呢?!”。
众人自觉的让开,让她看到了正躺在地上,脸色发暗,四肢张开的女儿。她哭着跑到女儿面前,放声大哭:“二娃!”忽然发了疯一样的把凳子摆好,站到上面,双手把绳子勒到自己的脖子上还要自杀!
屋里这么多邻居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自尽,七手八脚的又把她拽了下来。她用力的挣扎着,嘴里哭着喊道:“求求你们,让我去死!二娃死了,说好一起去,我要去陪她!她那么小,没有妈妈她会害怕!”她力气小,挣不过众人,嘴里无助的喊道:“二娃,娘对不起你,说好的一起走,你怎么先走了,你要在阎罗殿里等我啊!我随后就去!”。
她一反常态,伸出手指胡乱的挠着邻居,想要挣脱束缚,早点自尽去陪女儿。大娃也跟着众人抓住母亲,嘴里哭着喊道:“娘,俺要娘!你别死啊!”
忽然有人大声喊道:“二娃活了!”
随后,更多的人喊道:“真的!二娃活了!”。
大娃他妈开始还以为是邻居们为了劝她撒谎,一个热心的妇女把二娃抱到她面前,她这才相信,一把抱住女儿呜呜的哭了起来。
刘生远走到孙富源身边蹲下,问道:“富源,咋回事啊!为啥这么想不开,你咋舍得妻儿,选这绝户路!”。
此时这个一米八几的壮汉,蹲在地上,擦去无声的眼泪,双手用力的蹭了蹭不长的头发,赤着双眼,哽咽的说道:“村长,俺活不下去了!”说完他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儿子大娃,冲着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大娃畏惧的看着父亲,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来到他身边,噗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早已流了眼泪,无助的等待未知的处罚。
孙富源一把搂住儿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孩子,爹对不起你啊!”。
几个低声咒骂孙富源不是人的邻居,停下了咒骂,看着平时不多言多语的汉子,哭的这么伤心,应该是有说不出的委屈。
孙富源的哭声,让大娃有些束手无措,他茫然的搂住父亲,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哭的如此伤心,从记事以来,他就觉得父亲是一座大山,不仅仅是他体格壮硕,更是父亲带来的安全感,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事能难道父亲,他做梦都想不到,那么坚强的父亲竟然也会哭!
任飞用心肺复苏术救回了二娃,退到众人的后面,老邓头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们离开,任飞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俺瞧这汉子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让俺遇到了,俺不会袖手旁观,弄不明白,俺睡不着觉!”。
这话要是让现代人听到一定会嘲笑他多管闲事,没事找事!但在老邓头、刘老栓和麻弘喜眼里,这才是真正有担当的汉子!让人信服的汉子!要是没有任飞这种遇到事不躲的人,老邓头、刘老栓家早就碎了。
孙富源搂着儿子哭了一会儿,把儿子扶了起来,长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自嘲道:“今天让大伙儿看了笑话,俺真的过不下去了!”他指着桌子上还残留着一些米粒的饭盆,说道:“交完出荷钱,村长没收俺家的地租,俺还了邻居们年初到现在欠下的粮食,就剩那一盆米了!”。
任飞看着桌子上脸盆大小的面盆,从里面的粮食残渣只看到了吸满水的高粱米米粒,桌子正中间摆着一盘儿咸菜嘎达,四个空空饭碗和四双筷子,晚饭竟然没有一盘热菜!一滴油!这叫什么饭啊!
却看到孙富源深情的搂着儿子,大哭说道:“这就是俺们全家今年的口粮!也是俺们全家最后一顿上路饭!”。
这时,众人彻底明白了孙富源为什么要残忍的勒死自己的儿子,是因为没粮了!所有在场的邻居都哭了!这是刚刚丰收,收完粮食的日子啊!丰收过后,竟然只够全家人一顿的上路饭!如果有一线希望,谁能舍得老婆孩子走上绝路!
孙富源仰起头,想要让眼泪不再流下来,放声的嚎叫道:“俺对不起俺儿子,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饱饭!却是最后一顿的上路饭!俺不甘心!俺真的不甘心啊!”。
绝路?绝路!不想低头,不想连累别人,这样的生活就是绝路!孙富源不愿再去借粮,虽然他知道自己只要是开口求人,邻居们一定不会拒绝自己,但他知道邻居们生活也不好,手里的粮食也不多!
他可以去村长刘生远那借粮,但他不能去,因为亏欠刘生远的太多了,两年多的地租一分都没要他的,还欠了他十元钱还不上!他已经没脸再去上门借粮了!在做这个最坏的打算之前,他和媳妇已经想了好久,能选的只有这一条绝路!全家人不分开的绝路!
刘生远默默地擦去眼泪,沉声说道:“你咋不和我说呢!”。
孙富源咧着大嘴说道:“说啥,俺真的活不下去了,到头来也还不上欠你的十元钱,俺知道你是个好人,还想着欠你的钱,只有下辈子还了!”。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哭了,任飞同样也没忍住,他紧握着拳头,开始反省,要不是今天亲眼看到孙富源家被鬼子出荷钱逼得全家上吊,他还想用游击战,慢慢的发展抗联,如今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富源选择自杀!
他可以出钱帮助孙富源一家,但是帮不了所有的百姓,看来是到了改变反抗策略的时候了!只有发展百姓,把老百姓发动起来,发展根据地,才是反抗鬼子的唯一途径!游击战太温和,在鬼子的统治区,游击战太软弱了!
别人没有条件,没有能力组建根据地,但他有啊!他有雷达!可以提前消灭或者孤立村子里的汉奸、投敌者!可以提前找到跟鬼子势不两立的反抗者!
刘生远摇头说道:“我只要你这辈子还,我家里有粮食,没粮了尽管上我那拿!”他怕孙富源觉得没面子,补充道:“大娃我收他当干儿子,以后就上我家吃!我就不相信还有过不去的坎儿!”。
孙富源走到妻子小霞的身前,一把搂住妻子,小霞有些不好意思挣脱了一下,孙富源却不在乎,用力的搂住妻子女儿说道:“俺们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刘二叔却偷偷的叹了一口气,心道:“村里可不止孙富源一家缺粮,现在只有孙富源家缺粮缺的最厉害,用不到年根儿,一小半儿的人家都会缺粮了!”。
刘生远作为村长同样知道,大声说道:“乡亲们,我明天进城买粮,谁要是知道哪家断粮了,就让他上我家去领粮!作为村长,我怎么样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乡父老活活饿死,走上绝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