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一道抛物线划过,东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正卖力耕耘的贺建瓴后脑勺上。
男人嗷了一声神情骤然惊慌难当,他直起身体左右光顾,没看到有人进来才松了口气。
女人同样脸色发白:“谁?”
贺建瓴沉下脸:“没人进来,那兔崽子?”
秦芳支起身体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皱了皱眉:“阿砚一向听话,再说了他出来的话推门也是有声音的。”
宁香呸了她一声,懒得再看这二人组表演怕自己眼瞎了,连忙回到房间里来。
小何砚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像入定的老僧般。
她碎碎念地围着何砚打转,横竖自己现在只是抹灵魂一样的存在,说再多小何砚也听不见。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外面是再没有动静了。
室内的光线一点点暗了下来,直至完全落入黑暗。
天黑了,宁香也讲累了,干脆学着他抱膝蹲在他身旁,将头往小何砚身上靠过去,叹了口气:“我的小阿砚啊……”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身旁的人微微动了下。
“鬼姐姐。”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宁香惊得瞬间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你你你跟我说话?”
小何砚并不看她,目光垂落在某个虚无的地方。
鬼姐姐三个字过后,他又安静了下来,仿佛从没开口过般。
宁香犹疑不定,也不知道刚才那声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停了会儿,她又重新在小何砚身边蹲下,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可以的话,我真想带你离开这里……”
秦芳简直不配为母,听得再多也没有此刻亲身体验的愤怒来得直接明了。
小何砚又动了动,黑暗中转头向她的方向:“真的吗?”
宁香又被他吓了跳,转头对上小何砚幽黑的双眸:“你看得到我?”
他答非所问,眼中渐渐起了层朦胧的水雾,小孩儿抿了抿唇带着委屈的情绪说:“我不想被关在小黑屋,我想离开这里,你可以带我走吗?”
周遭的空间开始扭曲,黑暗中,不明的朦黄色光点在眼前慢慢展开,光亮渐盛,空气中的浮埃照耀得清清楚楚。
光点越来越大,如同时空洞般,她隐约看到了那头有何砚别墅二层模糊的长廊。
小何砚无助地仰头看她,轻声再问了次:“你可以带我走吗?”
宁香重重地点头:“不要怕,姐姐带你离开这里。”
她抓起小何砚的手向面前的光点奔去,周遭的景象变得扭曲杂乱。
无数残影话面走马灯般地从身边快进般掠过,嘈杂的声音中有婴儿初生时的哭声,有喜悦的笑声,有男女吵架的声音。
这些随着走马灯般的画面,都是一掠而过。
宁香紧紧抓着他的手,不知前方是哪里,此刻她只知道要奋力奔跑。
那条长廊在视野中越来越近,就在她快触摸到时,忽地一头撞上堵透明墙般,撞得她头晕眼花摔倒在地。
再站起来时,宁香发现小何砚已经不在身边了。
周遭环境陌生,却又隐隐的有丝熟悉感像是什么时候来过般。
她往前走了段,看到院里花丛绽放得正绚烂,葡萄藤缠着架子往上爬,刚结成串的翠玉色小珠子怯怯地藏在绿叶后头。
这情景愈发的眼熟,宁香顺着脚下石板小路从侧门进去。
孩童与女人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宁香一喜加紧了脚步。
再往前,看到的却不是小何砚,而是一名陌生小男孩。
男孩穿着精致,一双眼睛圆圆亮亮看上去像只温驯又讨喜的小鹿。
当正在与他说话的女人转过身来,宁香才发现这人原来是秦芳。
这时的秦芳已经挺起了大肚子,她低头跟小男孩说着什么,神色温柔可亲。
宁香不由得想起,方才看她和贺建瓴缠绵时,提到何砚眼底漠然的神情。
走得进了,她听到男孩子对秦芳说:“好,那我要先走了噢……”
语气都是软萌可爱的,不知为什么宁香看过去就对他没什么好感。
那两人向楼梯靠近,她下意识地抬脚走过去。
此时,听到了一声熟悉而亲切的,【叮~】
【系统提示:拉住秦芳避免她从楼梯摔落下去。】
宁香来不及思考,她看到了男孩子刚迈出台阶一步,身体忽然晃了晃,秦芳惊慌地伸手要去拉他。
曾经系统提过的事情此刻在脑海浮现出来,她想起秦芳的死,就是因为被谢梓从楼上推下来导致一尸两命。
电光火石间,身体摇晃着差点要摔倒下去的谢梓忽然又扶稳了楼梯把手。
他伸手往来搭自己的秦芳肩头一推,人畜无害的脸上此刻露出了阴暗邪恶的笑容来。
宁香心高提了起来,猛地扑过去将秦芳拉了回来,身体作为她的肉垫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谢梓却因为退了个空身体失去平衡而一头往下栽去,伴随着惨叫滚落到楼梯口。
宁香惊魂未定,发现被自己救下来的秦芳突然无声无息,身体轻如鸿毛并且慢慢地在消失。
“怎么回事?”
系统:【提醒宿主,攻略人物何砚的梦境。】
怪不得这一切都如此诡秘可怖。
楼梯口多了双小皮鞋,男孩抬起头来愣愣地看向她。
秦芳的身体从她怀里消失了,周遭的景象一点点雾化,如沙般一点点飘散开。
面前高高的楼梯消失不见,她变成与小何砚面对面站着。
陈简是何砚自小时积累的压抑恐惧、孤独、脆弱而衍生出来的人格。
在何砚的心底有两处不可愈合的创伤,一个是母亲偷情时,屡屡将他关在黑暗的房间中。
何鑫郢打拼事业常年在外,也给了这对野鸳鸯无数偷情的时间,妨碍到他们的何砚常常被关进房间中。
哪怕,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母亲和叔叔在做什么。
第二个伤,便是秦芳被谢梓推下楼梯,导致一尸两命。
陈简出现代表的是何砚渴望被救赎,渴望被爱被保护的象征。
想到这些,宁香眼眶潮热,她蹲下身来对着那孩子张开双手,慢慢地将这个小小身体拥入怀中,柔声安慰着他:“没事了,我把你救出来了,陈简,你不要怕,我来了。”
男孩双手落在她肩头,抓得有些用力,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宁香不断地在他背上顺抚。
直到听到男孩压抑不住的嚎啕大哭,她也不住眼眶一酸,泪水滚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