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这一去又是漫长的一个小时,等候在外面的三人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情绪。
顾悠悠忽然抬起深埋在膝盖间的头,直勾勾地看向慕凌天,眼神坚定,刚刚动了动唇,还没说什么,慕凌天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放心吧,交给我。”
不管这件事是意外还是阴谋,顾悠悠都不打算轻易饶过肇事者了,阿树是她最好的朋友,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亲人,发生了遮掩的事情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恨意在心里一点一点的蔓延,被慕凌天一句话安抚了下来,顾悠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却觉得心里的负罪感卸下了不少。
与此同时,一同被送到医院来的小棠也已经苏醒了过来,顾悠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
十几岁的少年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此刻正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如果阿树姐姐不去接他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了?
他是个孩子不假,但却是个心里年龄远超于同龄人的孩子。
他早就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注定是个拖累,从孤儿院走出来,他为此雀跃过,遇上了一个真心爱护他的顾悠悠,他为此庆幸过,可到现在为止他都做了什么呢?
他在给悠悠姐找麻烦,这次更是直接连累了阿树姐姐。
他不傻,自然看得出,阿树姐姐的伤要比他重的多。
车子撞上护栏的那一刻,她本可以把方向盘打偏,这样酒可以避开车头和大货车的剧烈碰撞,可阿树没有这样做.
一旦她拐了,就等于把斜后方的小棠直接送到那庞然大物之前,短短的一瞬间,她甚至来不及犹豫选择,在自己和小棠的生命之中,她把更大的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小棠。
他之所以能够明白阿树当时的想法,只因为读懂了货车撞上来的那一刻她投递过来的眼神,也正因为他看懂了,现在才会觉得愧疚无比。
是他连累了阿树姐姐。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小棠没有动弹,这个时候会来看望他的,大概也只有悠悠姐了。
他甚至想要背过身去,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他要怎么面对这个一心一意对他好,企图把他送幼年的深渊中拯救出来的人?
一双温度正好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头,小棠还是忍不住,双眼重新聚焦,去回应顾悠悠的视线。
一双未经浸染的眸子纯净如水,但此刻,映在这样一双眼眸里的却是另外一双更加美丽的眼睛,顾悠悠心疼地看着小棠,眼角的泪痕还没来来得及擦干净。
“都活着就好。”没有太煽情的话音,顾悠悠留在小棠耳中的只有这一句话,然后便静静地站在床头,检查了他的点滴进度,又去烧了一壶热水。
“好好养伤,只有这样才不会让更多的人担心。”
察觉到了小棠态度的转变,顾悠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的心思还是太重了,她收养他,只是想要让他像其他的小孩子那样能够在开心的时候露出天真的笑容,在伤心的时候能够放声大哭,而不是现在这样把所有的伤痛都憋在心里头。
小棠一怔,这个道理他很快就明白了,随即,艰难地扯开了嘴角,对这顾悠悠低低的呢喃了一声:“疼。”
见状,顾悠悠欣慰的笑了,这些日子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这么多伤口,当然疼了,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由此想到了当时车祸现场的情景,顾悠悠心里闪过一丝侥幸,比起阿树来,小棠真的是再幸运不过了。
那辆车已经被消防员切割了,但仍然能够还原当时惊险的一幕,距离小棠窝身的地方仅仅十厘米,护栏上被撞得变了形的铁条已经插进了车身,如果偏差再大一点,那铁条也会在小棠的身上穿出一个窟窿来。
出了小棠的病房,医院派来的护工刚好赶到,顾悠悠见这人慈眉善目,眼神虽然浑浊却很平静,很像是邻家的老奶奶,只嘱咐了几句关于小棠性格的问题,又急匆匆地赶到了另一边。
阿树已经出了手术室,等在那里的是慕凌天,两人一同到了阿树的病房门口,却双双停住了脚步。
隔着一层玻璃,顾悠悠看得清清楚楚,慕阳一边拄着拐杖,一边在房间里挪来挪去,小心翼翼地开了小面窗户,拉上了窗帘,晾了一些热水,最后拖着一只椅子坐在了病床的一旁。
阿树的麻药还没过劲,此时正人事不知地睡着,面容安详,看不出什么痛苦来。
日子好像忽然就变得静谧了,可顾悠悠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看着床上白色棉被下右腿的凹陷下去的一块地方,她的心一沉再沉。
阿树醒来,她们该怎么向她交待?
愣了一会神,慕凌天拉着顾悠悠来到了走廊的尽头,楼梯间的一个小角落里,手上捏着领着屏幕的手机,递到顾悠悠的眼前。
顾悠悠正疑惑着,只是瞥了一眼便瞳孔一缩,这是阿树的照片和个人信息!
什么意思?
“这是刚刚从肇事司机身上搜出来的手机。”慕凌天沉声说道,他也是刚刚才接到消息,现在看来,这件事绝非意外,现在有人盯上了阿树。
顾悠悠此时的面色着实好看不到哪里去,她的心里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阿树来的?
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让他们耿耿于怀的组织,杀生狱。
他们距离那个庞然大物似乎越来越近了,顾悠悠不由攥紧了拳头,她只恨现在的自己太过弱小,在那样的一个组织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难道就一直这样受制于人吗?
“别担心,还有我。”慕凌天看出了顾悠悠的担忧,他们和杀生狱打了几年的交道,一直都是雾里看花,这是要动真格的信号吗?
他自是不怕,大不了鱼死网破,不过,这世上让他无能为力的人确实存在,却绝对不是那个组织,近在眼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