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看到了王鸽的表情,这也是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十分识趣的不在提这茬了。
刘崖倒是没说什么,他相信王鸽能够自己度过这个坎儿,说多了反而没什么用。最好的关心不是去反复揭别人的伤疤,而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却选择让当事人自己把这个事儿揭过去,只在对方必须的时候才提供最必要的帮助。
王鸽也知道这两个朋友的细腻心思,凡是为自己着想,不想让自己随时处于难过之中,面儿上不说,心里却还是感恩戴德的。当下也没说什么,看到二人在车厢里坐好之后,直接挂挡开车走人。
“这都法治社会了,怎么还有这样的事儿。”刘崖倒是率先说起了事发现场。“现在入室抢劫风险大,收益小,有点儿脑子的都不会干这事儿吧。”
“那就只能证明干这事儿的人没脑子呗。”沈慧白了他一眼,“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你懂什么!这叫刑侦思想!一般来说啊,这种入室持械抢劫,造成一家之中多人受伤的,八成都不是一个人作案。受害人反抗的话,一个人绝对是控制不了的。”刘崖在车厢里侃大山,说的头头是道的。
王鸽一听,敢情这哥们最近是不看玄幻小说武侠小说了,开始看刑侦破案的了。
“切,听说案发时间是凌晨,万一那户人家都在睡觉,行凶的人是一个一个伤人的呢?万一那户人家受伤的是老人女人孩子,全家都没有反抗能力呢?”沈慧那白眼翻的是越来越熟练了,她自然也知道刘崖这些所谓刑侦思想都是小说里看来的,其实是并不怎么靠谱的。
“脑子好使也别光看这些玩意啊,对你这干急诊工作的没啥好处。知道人家犯罪分子是怎么作案的,能帮你把病人给救活吗?”
沈慧这嘴跟机关枪似的,把刘崖堵的那叫一个哑口无言。刘崖也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不吭声了。
王鸽倒是提出了一个十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凌晨作案,这犯罪嫌疑人居然没有痛下杀手,有点儿不太正常啊。按照道理来讲,不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伙,能相出这种犯罪手法的,基本上都是没啥经验的,露了脸就容易被指认,被害人还活着就更容易被抓到了……”
刘崖和沈慧都没说话,对视了一眼,感觉这王鸽脑洞也太大了一点儿,怕不是长时间心情不好搞成心理变态了吧?
“王鸽,你要是觉得心里压抑,就去看看精神科,上次跟我小姨子看病那个大夫跟我关系挺好的……”刘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王鸽的后视镜,在后视镜里面看见了他的脸,好像没什么不正常的样子。
“去你大爷的。”王鸽撇撇嘴,还真的是说多错多,早知道就不把内心想法说出来了。
不过说句实话,这件事从里到外透着那么点儿奇怪的感觉,但究竟是哪里奇怪,王鸽还真的说不出来,具体的只能到现场去看了。
十二月的湘沙市仍旧是冬雨连绵,寒冷潮湿,才出了两天的太阳马上被乌云所遮盖,这雨是白天下了晚上下,说是过几天要继续降温,快到接近圣诞节和元旦的时候,可能会下雪。这对于身处南方的南湖省和湘沙市来说是十分难得的。
先前在北方久居的王鸽已经不再适应南方冬天的这种魔法攻击的感觉,还不如下雪和干冷来的痛快些。
这不,早晨的太阳还没露脸,昨晚没下完的小雨就继续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地面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干过了。
在这三辆救护车之中,只有王鸽的这俩领头的车开了警笛,其他的两辆车都只是闪烁着车灯。早晨高峰期时间段,三辆救护车同时出现在重要路段,还是吸引了不少私家车主和路人的关注。
但也就仅限于多看两眼了。在这种时候,每个人脑子里面想的都是今天这倒霉的天气可千万别上班迟到。
至于这件事就只是一个小插曲,真的等到新闻里播报的时候,才会想起今天早晨看到的三辆救护车与这件事情有关。
不在乎这件事儿其实才是最好的状态,王鸽倒是不想遇见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虽是早高峰,却也没有私家车敢于去挡救护车的路了。
救护车上其实都装着行车记录仪,不是为了记录什么违章交通事故防止碰瓷,却是给那些为了让路于救护车的私家车留下违章申诉证据的。
逼不得已压线闯红灯让路,急救部门也不能让人家吃亏啊,车牌都拍的清楚,直接上报给交通部门进行备案,人家来申诉可以直接核查,倒是一件好事儿。
其他的司机每天出车都会遇到这种情况,无非是填个表格写上车牌号,然后把视频段落备份拷贝出来进行统一收集上传就完事儿了。
只是王鸽的这项工作做的比较少,之前灵魂力量还无法帮他挑选最合适的路线的时候,偶尔会有这样的事儿。可是找你灵魂力量能够有实用性之后,王鸽只要是通过路口,要么是绿灯,要么红灯前面没车,直行或者左转闯红灯过去,前面永远没车,自然不需要别的车辆压线闯红灯绕路了。
所以说救护车司机熟悉路,反应快,选择路线和车道精确,的确是能省不少事儿的。
五一新村是个老小区,但这里在湘沙市是出了名的夜宵一条街。
一到晚上天黑,这里的街道两旁马上就变得灯火通明,什么岳山烧烤,湘西烧烤,麻辣小龙虾,姜辣蛇,每家店里都是人头攒动,吃饭的,喝酒的,聊天吹牛的,简直不亦乐乎,一直能持续到凌晨两三点钟。
这些店子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是不营业的,只有傍晚才开始接待客人,只做夜宵。很多人吃过了晚饭,去洗个脚,打打麻将,唱个歌,觉得饿了就过来搞一个下半场,因此在湘沙市,夜生活是十分丰富的。
对于王鸽来说,也只有在大学放假期间,跟之前的同学更有聚会才有机会来到这里,过这种没有夜晚的生活。
自从干了这份工作之后,别说出来吃夜宵喝酒了,就算是跟林颜悟出来吃顿饭,他都要提心吊胆,准备着随时被召回,必须要滴酒不沾,必须要休息好,因此他拒绝了很多同学和朋友的邀请。
刘崖和沈慧对这个地方也很熟悉,毕竟是老湘沙人,总归要来上那么一两次的。
这里的繁华只属于夜晚,到了白天就没什么感觉了,甚至会觉得有点脏很多店铺都是在马路上搭了棚子的,路边的污水,油渍,有人喝多了到处吐,随地大小便,别提多恶心了。前几年条件还要恶劣一些,近几年已经好了不少,最起码每个店铺会负责好自己门前的卫生情况,市场监管部门是要根据这个给店铺评分的,考核不通过,那就是要罚款,严重点儿甚至要停业整改。
王鸽的脑子一边在开小差,一边在寻找着定位的位置。在社区的一条小路尽头左转之后,王鸽看到了三辆警车停靠在一栋居民楼的一单元楼栋入口。
定位的位置差不多就是这里,看着这三辆警车,再看看楼栋入口站着的警察,围在入口处对着楼上指指点点的老头老太太们,王鸽就已经不需要去核对什么楼层了,直接紧挨着警车的那个附近,停下了自己的车。
何盛的救护车上有宋平安和白楠,一直就跟在王鸽这辆车的身后。而赵师傅的车则是再最后,车上有周华和孟娜。
在三辆救护车同时停下之后,大夫和护士们纷纷下车。王鸽看了一眼这楼房,也就七层左右,看着就不像是有电梯的样子,王鸽连推车都没抬下来,只拿了担架。
在跟漏洞口的执勤警察表明身份以后,他们没耽误任何时间,火速上楼。
王鸽还在想,看起来这里的房子没有那么大啊?这要是三车的警察和三车的医疗工作人员凑到一起,房子里还真不一定能容得下!
事实证明,王鸽想多了。跟沈慧之前说的一样,每个伤员分别躺在不同的房间里。
客厅沙发上的是这家的女主人,两个卧室里分别是老人和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王鸽和刘崖最先进入现场,一看到沙发上的伤员就马上冲了过去。
病人女性,三十多岁,双手双脚有被绑过的痕迹,应该是被人发现之后才松绑的。从客厅的装修来看,这家人还是有点经济水平的,精致的大理石地面上满是血迹,还有几个血脚印,警察正举着相机咔嚓咔嚓的拍照。
有个中年男人面带泪痕,在客厅的角落里接受警察的询问,是不是还看向沙发上的病人。
按照道理来说,要是警察出现场,发现有人受伤,都会直接把病人搞上警车送到医院去,要多快就有多快。
可是今天这个情况就没必要了。在其他两组人员进入卧室,并且对病人进行检查之后发现,老人和孩子并没有太大的伤,同样的手脚有勒痕,身上软组织挫伤,犯罪嫌疑人堵嘴的时候伤到了口腔和牙齿,在被解救之后没有必要马上送到医院。
而沙发上的那个女人却是受伤严重,严重到警察不敢轻易移动这个病人。
毕竟,客厅里地板上所有的血迹,都是这个病人造成的。
她的面色惨白,嘴唇已经没了血色,昏迷不醒,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不过看起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穿,一些内衣内裤被脱在地上,应该是遭受过性侵害,毯子还是后来民警给盖上的。
当然,只给盖了下半身,上半身还是袒胸露乳。不是警察办事儿不地道,是因为实在不敢碰。
这女病人大概在三十岁左右,身材还不错,但是现场每一个人都不会产生任何猥亵的想法,他们的职业不允许他们产生这样的想法。
医生在想怎么把人救回来,警察在想怎么把犯罪嫌疑人绳之于法。
这个犯罪手段太恶劣了!
这女人胸口的正中央插着一把刀,三十几公分长,从前胸一直穿透到后背,刀尖甚至从后背传了出来,刺破了一点点布艺沙发。
而米白色的布艺沙发此时也完全变成了黑色。
刘崖都惊了,要不是摸了一下颈动脉,他都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还能活到现在。这出血量,这受伤的程度,也太不科学了。
他马上翻看了病人的瞳孔,取出听诊器开始进行检查。而同样合不拢嘴的沈慧也保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马上开始进行血压和体温检查。
王鸽在一旁也是吃惊的不行,但第一时间还是观察四周,有没有天使或者死神来临。找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脉搏微弱,心动无力,瞳孔有放大的迹象,对光反应速度较慢,双肺呼吸浅且轻,伴奏湿罗音。血压呢?”刘崖扯下了自己的听诊器,皱着眉头说道。
虽然是开放性伤口,但是这一刀捅了个对穿,却是前后堵住了伤口,出了这么多血,速度却十分缓慢,现在还有血液伤口渗出来,跟已经干掉的血迹混在一起。
而且人的心脏基本上都在左侧,双肺则分为两边,右边三叶左边两叶,这一刀下去看着吓人,却没伤到什么重要器官,只是切断了部分血管,损伤到了支气管,堵住了胸腔的出血口,病人才有血气胸的表现。
“真的是命大啊,这个运气也太好了。这一刀下去要是偏上几厘米,甚至几毫米,结果都有可能不一样。”刘崖不需要借助机器,就已经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即便如此,病人拖到了现在,情况还是比较危险了。
“上代血浆,上慢点儿,我要进行胸腔穿刺,这刀暂时取不出来,一定要回去进行手术。”刘崖说道,现场的情况十分棘手,他也就收起了刑侦小说里那一套东西,专心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