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救护车来到医院急诊部大门口的时候,沈慧和刘崖已经在那边儿等着了。
刘崖大早晨精神头很足,嬉皮笑脸的,而沈慧则是满脸的晦气,王鸽一猜就知道,这两个货一准又是拿自己打赌了。
“输了的两根烤肠,一根给王鸽。”刘崖一上车就十分高兴。
“我今天坐公交来的,怎么没看到你过来啊,还以为你迟到了呢,这家伙信心满满的就跟兔子打了赌说这趟车你肯定不会出,没想到你还真来了啊!”沈慧把急救箱往床下面一放,“你怎么过来的?”
“你还不知道他?从他干这刚开始,上班时间你见他迟到过几回?”刘崖说道,“这小子绝对不会迟到,肯定是早到的。早晨上班时间的第一趟出车,他不去,谁去啊?”
“你还真说对了,我今天早到了十几分钟,真没跟小沈做一趟公交车。”王鸽笑了笑,今天刘崖和沈慧两个人打赌,终于有了自己的好处了,烤肠就烤肠,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陶米又出差去了?怎么今天早晨坐公交了?”王鸽挂档起步,打开了警笛和警灯,车辆汇入主路。
“刚过完年,这货忙的要命,天天早出晚归。”沈慧哀怨的说道。“人都见不到,还说送我呢。”
“听着这话……你俩同居了?”还是刘崖这种有经验的最先反应了过来。“作息时间你都知道啊。”
“你俩居然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儿?”王鸽也想了一下,陶米跟沈慧认识估计得有个一年半了,就算是交往,中间断断续续也有一年多。
两个人共同经历了不少,父母也都见过面了,等两家人有机会坐在一起,商量一下,估计什么时候就能订婚结婚了。
只是现在陶米忙,沈慧忙,这件事儿反而是一直拖了下来。
王鸽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人家陶米忙的连结婚都没空,自己这边儿还要找他去搞定妹妹上学的事儿,太过分了点儿。
“等着吧,遥遥无期!”沈慧摇了摇头。
“不过,今天去的这地方倒是实现了你前几天的愿望啊,农业大学的樱花园,可不比植物园的差啊,品种多,年纪大。”刘崖突然说道。
他说的的确不假,湘沙这个地方自然生态环境算是很不错的了,植物园和农业大学的景色更是不必说,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美景供人观赏。
“别提了,说起这个就来气我都跟护士长说好了,原本下下个礼拜调休,让陶米带我去植物园看樱花拍照去,没想到这好几年没正经看过樱花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要跟你们两个愣子先去看花了!”沈慧一连好几个白眼丢给了刘崖,王鸽也挨了几下。
“你是个护士,急诊护士,不天天跟医生病人还有救护车司机在一块,还能跟谁在一块?有本事你让陶米改个行,当大夫是来不及学了,当个司机还行,保证你俩天天腻歪在一块儿,等到你有出车任务,王鸽肯定给你老公让路!”刘崖说道。
“对,对,陶米不是爱飙车吗?正好车队还缺人呢。”王鸽也应和道。
沈慧被两个人堵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动连环白眼攻击。事实的确是如此,一个急诊护士,一天上班八个小时,加班三四个小时,路上在耽误点儿时间,再出个紧急任务,搞搞培训,以工作为目的所占用的时间远远要高于生活时间,除了上班就是睡觉,没有什么特殊的娱乐可言。
就算是有那个时间,也只是想多睡觉,多休息。基本上他们想要休假都是要提前申请的,所有的娱乐计划必须要提前预约,就算是申请好了,预约成功了,到了时候那也没办法确定是不是真的能够执行。
毕竟病人,事故,紧急情况,是不可预估的,经常还在休假,刚刚下班,一个电话就叫回来,两个小时之内必须到岗。
有人说了这是超越了工作单位的职责,可以不把自己搞的那么辛苦,不把自己搞的那么累啊。
可以,这样做没问题,放在任何一个行业都没问题。可医院不行。
大家都会说干活嘛,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少了你地球也不会停止转动,那么拼命干嘛啊!
地球仍旧在转动,可是少一个医疗工作人员,病人的危险就会多一点儿。
沈慧心里苦,但是沈慧不说。大家都一样,希望别人能活着,多干几个小时的活,倒也没什么了。
南湖省农业大学距离雅湘附二医院还是挺远的,大概是最近的医院没车了吧,王鸽也搞不懂为什么十五公里之外的任务会派到自己这边来。
好在前往东郊的路并不拥堵,车辆不多,倒是旁边公交车上的人不少,大都是学生,冲着农业大学的樱花去的。毕竟植物园距离大学城更远,而且还要门票钱,农大这边儿是免费的,为了那么几十块钱,还有宝贵的时间,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讲究一下,退而求其次,反正都是樱花,在哪儿看不是看啊,拍个照也看不出是在哪。
王鸽一路狂飙,周边的公交车不断被他甩向身后,用了大概十八分钟才抵达了农业大学。
樱花园其实是在农业大学的后山外围,跟那学校正门口还是有点儿距离的,跟油菜花田在一块儿,王鸽曾经来过这个地方赏花,当然他自己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的,当年他是陪兰欣来的。
兰欣最喜欢的花,就是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现在油菜花的花期已过,田地之中零零散散的花却还没完全谢干净,王鸽无心欣赏,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将车开到了樱花园的外围。这边儿的樱花树都种在山坡上,旁边儿还有个湖,没有大路,只有台阶,车辆是上不去的,行人只能步行参观。
山地部分定位不准,电子地图上的定位信息模糊成一个直径为五十米的大圈,王鸽只能把救护车停在樱花园的正门,上去下来都方便一些。
“走吧,推车是用不上了,赶紧给报警人打电话,好确定方位。”刘崖推开了车门,“十几分钟了,如果是重症,那么情况可能会很糟糕。”
王鸽点头,表示同意。今天的这趟出车,抵达时间比往日更长一些。死神一旦出动,那么肯定要比自己早来一些,地府世界的存在都是会瞬移的,又不像自己这样按照远近距离计算抵达时间,病人的这条命,凶多吉少。
众人下车,樱花园门口人很多,都是些小年轻,情侣,三五成群的阿姨,还有带着孩子来踏青的年轻妈妈,王鸽并没发现有报警人踪迹的样子,掏出手机就打算打电话,马上就听到了有个女孩子正在喊叫。
“大夫,这边,这边!”
刘崖一转头,一个矮胖的女孩儿正挥着手,快步往这里跑来。
“是你报的警吗?病人在哪?”刘崖扛着担架问道。
“报警的是我同学,人在里面呢,你们来的也太慢了,急死了!”女孩子看起来是个大学生,指了指樱花园深处的湖边,树木茂密,这边儿只能看到一点点湖水,有个七十多米的距离。
“走吧。”王鸽说道,“病人情况怎么样?”
“我不太清楚,同学打了电话我就出来等车了,现在什么情况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出来的时候,人就怎么都喊不醒了。”女孩儿跑起来有点儿吃力,自重太大没办法,“我就不跟进去了,得歇会儿,你们顺着这条路进去,马上就能看见。”
几个人的脚步并没有停下,路上的行人还是很多的,纷纷给他们让路,果然一到湖边,看到了湖的全貌,就能发现那里围了一圈人,王鸽和刘崖对视了一眼,哪里有围观,哪里就有事儿,病人就在那!
“大夫来了,大家让一下啊!”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现场大学生比较多的毕竟高素质人群,听到这句话马上回头,然后立即散开,给王鸽他们让开道路。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躺在地上,穿的很清凉,身上被人给盖上了一件外套,神色痛苦,脸色苍白,满头都是汗。
而旁边的地上蹲了一男一女,虽然面色急切却没有任何办法,在看到身穿制服的王鸽三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而那个女孩儿在看到这个医疗急救三人小组,尤其是看到王鸽之后,居然愣住了。随后她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男孩儿。
“怎么办?怎么解释?他会不会误会?”这是女孩儿的第一个想法,随后她又在脑海中否定了自己。
笑话,自己跟他又没什么关系,还用怎么解释?
“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的感受?”
刘崖和沈慧看到面前那个女孩儿的时候也迟疑了半秒钟,这不是林颜悟嘛?
消失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今天突然出现?
湘沙市常住人口七百八十万人,王鸽算一个,林颜悟甚至连常住人口都不算,这都能遇到,这么巧的吗?
其实林颜悟也加了刘崖和沈慧的微信好友,而且平时关系也不错,只是这种关系都是以王鸽为纽带的。林颜悟消失在了王鸽的圈子之中,王鸽的其他朋友就更不会主动跟她联系了。
难道说林颜悟就是今天的报警人?这也在理,按照她的性格,遇见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是……她旁边儿那个高高帅帅的背着单反和三四个镜头包的年轻男人是谁?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男朋友?
刘崖和沈慧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看向了王鸽。
王鸽此时更是呆的不行,嘴唇都在发抖。
让他吃惊的并不仅仅是看到了林颜悟,更是因为看到了林颜悟身旁那个举止亲密的男孩儿。
他是谁?怎么靠的那么近?林颜悟怎么会在这里?樱花?说好了要一起看樱花。
怎么会跟这个男人一起看?
人家比自己高,比自己帅,看样子是学生,跟林颜悟年纪相仿,还比自己年轻。人家身上一个单反相机六七千,再加上几个镜头估计要上万了,自己绝对是买不起的!
直到这一刻,王鸽才发现自己仍旧对林颜悟有感觉。
想要跟林颜悟说句抱歉之类的鬼话,估计只能糊弄糊弄自己。
可是现在明白这一点已经太晚了,自己无论从任何方面都不是那男人的对手。
完了,这下完了。
连一句说抱歉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怪林颜悟变的快,只怪自己没珍惜。
林颜悟早已经发觉了王鸽脸上的表情,狡黠一笑,坏水儿又出来了,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离开王鸽那也只是赌气,虽然消失了几个月,但是遇到了那就是缘分,真的说不爱就不爱,那要多没心没肺啊才能做得到?
她没忘过,也没变过,从来没有。
只是,不能就这么简单的原谅他就是了。让一个女孩子等八个小时,就算是去拯救世界,那也要提前说一声才好吧,不然也太过分了。
“待会儿,不要透露我们的关系。”林颜悟对着身旁的男人说道。
男人不知道林颜悟为什么要这么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在众人对视的一秒钟时间里,所有人的内心世界五味杂陈,闪过无数话语,场景念头,想法,可是谁都没有表现出什么。
“大仙儿?”沈慧咳嗽了一声,“现在不是时候。”
王鸽强忍着心中所有的疑问,板着脸不让自己哭出来,跟着两个人来到了病人旁边。
刘崖开始对病人进行检查诊断,喊了几声病人并没有回应,便开始查看基本生命体征和外伤情况。
沈慧也没闲着,用不着刘崖吩咐就开始量血压,然后翻找着病人随身携带的包,看年纪应该是学生,没准会有学生证一卡通之类的东西,还能找到她的个人信息。
好在病人身上穿的并不多,检查进行的速度很快,也比较顺利。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王鸽说道,就算是心乱如麻,他还是没有忘记去观察周围是否有死神存在。看着四周,也能掩饰他不敢与林颜悟对视的事实。
“我也没想到。”林颜悟倒是十分大方,“这么远你们也过来啊?”
“有任务就要过来。”王鸽回答道。
“认识?”那个男人看了一眼王鸽,又看着林颜悟,问道。
“算是认识吧,以前的朋友。”林颜悟平静的说道。
“大夫来了,咱们走吧,交给他们就行了。”男人站了起来,“照片还没拍几张呢。”
“少废话,我不放心。”林颜悟的语气很冷淡,仿佛是在命令。
而那男人听了便不敢说话,似乎对林颜悟言听计从。
直到这时,刚才是引路的那个矮胖女孩儿才赶了过来,站在男人的旁边,两个人很熟的样子。
“怎么样?”她问道。
男人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还盯着林颜悟看。
这些小表情小动作王鸽都看在眼里,心里只是觉得奇怪,“你报的警吗,当时什么情况?”他对着林颜悟问道。
“哦,是我报的警。大概半个小时之前吧,我们在这拍照呢,就看见这个妹子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刚开始还以为……是女孩子的事儿,没多管,可是刚拍了几张照片,这妹子就满头大汗,脸都白了,上前来问,才说是肚子疼的厉害,话都说不出,我们正想办法呢,她一下子就倒了。我都慌了神了,还是我姐说打120我才反应过来呢。也不知道是什么病。”
“你姐?”王鸽看向了男人身后的那个矮胖妹子,两个人差的有点儿多啊。倒是……这男的跟林颜悟长的倒是有点儿像!
林颜悟赶紧掐了那人一把,让他说话注意点儿。
可那男的哎呦叫了一声,转头就对着林颜悟说道,“姐你掐我干嘛啊!人家是大夫,我得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