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戒线旁边磨蹭了半天,警察终于同意让几辆救护车像消防车一样靠近事发地点。
事实上在王鸽一下车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那种味道很难形容,像是塑料燃烧的味道,但是还不至于头晕恶心,只是有些呼吸不畅而已。
事发突然,消防部门还没搞清楚爆炸的原因,也没弄清楚燃烧物的具体成分,但却对现场周围的空气进行了成分分析,短时间内大量吸入可能会造成呼吸道不适,但不会造成中毒,否则警戒线可能会被扯的更远,而所有参与救援的人员必须穿上防化服,就不会这么轻易的让救护车进入现场了。
警察们并非故意为难医疗工作者们,他们必须对进入现场人们的安全负责。
在最前面的孙成德开车特别慢,谨慎的观察着四周。前方七百米左右就是厂区大门,而发生爆炸的大型工厂在厂区的深处,正对着大门,火光冲天的工厂十分显眼,一眼就能看到底。
进入厂区的道路很宽,一看就是经常有大型车辆出入,而道路的两旁都是草坪,偶尔还有几朵花,但是现在这些花草上都蒙上了一层黄色的灰尘粉末。
“第二道关卡设置在工厂的大门处。”孙成德又将救护车往前开了几百米,马上看到了工厂的大铁门周围还站着一圈警察和武警,门卫室很大,现在已经被完全封闭,还有身穿防化服的人在里面摆弄着仪器设备,孙成德猜测那可能是防化部队的战士。
“所有从厂区出来的伤员和救援人员肯定要在那里进行检测,查看身上是否有剧毒物质。我们的车要停在厂区外面,一旦有伤员确认身上没有携带剧毒物质,马上送上救护车带走。”孙成德捏着麦克风继续说道,尽可能把自己的情报分享给每一个救护车司机。
话刚说完,一辆消防车就跨过了警戒线,拉响着警笛从救护车车队旁边呼啸而过,直奔那化工厂大门而去。大门周围的军警直接开门放行,让他们进去。从车上下来的消防员身着防火服,呼吸机,氧气瓶,通常他们身上的防火服和呼吸机已经具备了防化学物质的功能,他们将要义无反顾的进入火场灭火。
无法了解爆炸原因,无法确定燃烧的物质到底是什么,现场消防部门的指挥也有些无奈,但是火不能不救,那工厂里面还有伤员不说,发生爆炸的厂房周围还有其他的厂房,更是有一个危化品仓库,若是火势蔓延到那里,再产生燃烧或者爆炸,剧毒物质可能跟随者烟尘进入大气,影响到整个湘沙市市民的安全!
他只能让手下的消防员全副武装,切断了整个厂区的电源,硬着头皮往里冲。几辆消防车围在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厂区周围,用高压水枪对着房顶喷射,可厂房火势仍旧不减,天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燃烧物,看来里面的工人凶多吉少。
消防部门甚至向省里进行了请示,启用消防直升机和军用直升机参与灭火与救援,毕竟湘沙市就是南湖省的省会城市,报告打的很快,可用的资源也比较多,这个申请很快得到了审批,但是直升机的调动却没有那么快。
另一方面,一些被军车载来的武警战士正在爆炸工厂周围还未被波及到的厂房和仓库里,将易燃易爆和危险品快速搬离危险区域,用卡车装走。比起全副武装的消防员,那些武警战士身上只有一套迷彩服,脚下也是作训皮靴,脑袋顶上是一个毫无防护作用的迷彩帽,好在现场的空气里没有什么剧毒物质。不过,一旦产生二次爆炸,或者是有危化品泄露,最危险的就算是他们了。
王鸽跟着孙成德把车停在了厂区的外面,孙成德下了车,跟那看守大门的军警们说了几句话,得知暂且还没有伤员被救出来——准确的来说,是没有活着的伤员被救出来。
王鸽盯着放在厂区大门门卫室旁边的几个装尸袋,鼓鼓囊囊的,他不敢想象遇难者已经被烧成了什么样子。
除此之外,他还在现场看到了许多打着雨伞的死神。熊熊烈火将他们的眼睛映成了红色,但是丝毫没有改变他们收取灵魂的决心。他们举着雨伞走进火场,从容不迫,而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西装一丝不乱,甚至连一点点灰尘都没有,雨伞上也是。只是他们身后跟着的灵魂,身上的衣服基本上都已经没了,破衣烂衫满脸灰尘,眼神之中充满了茫然和恐惧,似乎刚才爆炸和大火所带来的惊吓还没有过去,也还没接受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
车辆在这里停了下来,王鸽也下了车,顿时觉得周围空气的温度提高了几度,而且空气中刺鼻的味道更加浓重了。
“没事儿就带在车上,虽然估计是没毒,但是吸多了总是不好的。”刘崖也下了车,拍了拍王鸽的肩膀,抬头看着那燃烧着的厂房。走得近了才知道,厂房有四五层楼高,而那火苗则是足足达到了八九层楼高的样子,滚滚浓烟冒向天空,根本望不到尽头,形势严峻,火势冲天。
而厂房所有的玻璃窗户早已经被高温烧碎,所有的窗户都是空的,甚至铝合金材质的窗框都要被烧化了,已经变形。
从那小小的窗口里面还不断地有火舌窜出来,甚至还带着呼啸的声音。这让王鸽产生了一种错觉,这场大火并非是什么爆炸产生的,而是火神本尊就在里面,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嚣张狂妄的火焰。
“我听说,如果燃烧的温度过高,持续时间够长,楼房的钢筋混凝土结构是没办法支撑太长时间的,美和谐国那个911,不就是这样吗。先是撞击,然后大火。这里也是啊,先是爆炸,然后大火……”田雨晴担心的说道,“不知道里面的伤员和消防战士们都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来一下!”现场虽然十分嘈杂混乱,两个人面对面交流都要靠大喊才能听得清楚,但一个声音还是直接穿过了所有医疗工作人员的耳道,直接进入了他们的听觉神经。
救护车司机、医生、护士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从后面几辆救护车上下来了一个所有人都特别熟悉的身影,急诊部主任,余波。
王鸽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通知车队有紧急情况的电话是副主任张正打的,原来余主任那会儿已经在准备跟车出诊,亲自坐镇现场了。
现场的医疗工作者们二话没说,现在这种情况,主任都发话了,肯定是有工作任务要布置,赶紧围了过去。
余波又重新站在了那辆救护车的后车厢上,车厢门打开,用手扶着门框,脸红脖子粗的大喊,为了尽量的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简要说三点,第一,保护自己的安全,不要进入火场!第二,伤员进行颜色分类,严格按照颜色执行!第三,接诊病人负责到底。警戒线外面的帐篷里,医疗设备和药品齐全,虽然人手不足,但我们还有后续支援,能够支撑中级手术,重症手术马上送回医院进行,是否明白?”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的大喊。
王鸽也扯着嗓子大喊,牢记安全准则,同时也在给自己壮胆。医疗工作者们也是人,这样的现场情况下,随随便便来个爆炸,来个剧毒物质随时可能会挂掉,怎么又能不害怕呢?
可是怕也得上。王鸽定了定心神,突然就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震动了一下,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摔倒,他马上感觉到不对劲,转头一看,两百米外那原本燃烧着的厂房上方已经升起了一片蘑菇云,下一秒钟,一阵强烈的爆炸气浪携带着震耳欲聋的剧烈爆炸声音迎面而来,排山倒海的压在了王鸽的脸上,吹的他睁不开眼。
爆炸已经发生了,但是爆炸的厂房距离工厂大门还有一定的距离,尽管火光已经过去,声音和气浪传播的速度还是要慢一些的。尽管如此,现场的所有的人还是反应不及,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弯下腰去躲避。
王鸽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知道这气浪和声音不会对人造成伤害,而爆炸已经完成,第一个抬起了头,看向爆炸的中心。
现场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是那些宠辱不惊的死神,他们仍旧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对爆炸视而不见。
爆炸的厂房就是以前着火的那一栋,原本冲天火势居然被爆炸的巨大威力削弱了几分,可这并不是好事,发生了爆炸意味着之前滞留在厂房之中的伤员生存生存几率更加渺茫,而且已经进入火场的那一部分消防队员也有受伤的危险。
在那厂房周围,还躺着几个消防队员,一部分被爆炸的冲击力从厂房之中被抛了出来,更有的人是从二层三层楼上掉下来的。
一名背着重症伤员刚从厂房大门里出来的消防队员,直接被爆炸的冲击**倒在地上,连带着伤员一起摔了下去,他马上爬起来,顾不上自己先去查看伤员的情况,可是走了两步就又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原本参与救援,进入火场就要消耗大量的体力,这一倒可就很难再爬起来了。本身人状态就不太好,再摔伤一下那可真要了命。
只有两三个人,是还没来得及进入厂房之中,在门外窗外就被气浪掀翻在地,晕头转向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赶紧查看着身边那些倒地战友的情况。
受伤的消防队员们仍旧想要支撑着站起来,可是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不论是谁挨上这么一下都不会好过。
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触目惊心,就连大门口的那些军警们都不由得震惊了一下,呆呆的看着爆炸的方向。
余波舔了舔嘴唇,刚才地面的震动让他差点没从车上摔下来。“兄弟们,该干活了!”
厂房这边刚炸完,就又有两辆救护车乌拉乌拉鸣着警笛从警戒线外面往厂区大门这边赶来。增援正在源源不断的向这里赶来,而且外面的人肯定已经听到了这里发生了二次爆炸。
等他们过来,还要另外部署,耽误着几分钟可能就耽误一条命,刘崖趁着门口的那些军警不注意,直接冲入大门之中,但是他还没傻到直接冲进火场,而是只停留在大楼的外围。
其他人一看,刘崖都进去了,也都跟随着他一起进去。
“你们别进去,刚刚发生了爆炸,里面可能会有剧毒物质,太危险!”大门处的军警看着刘崖已经跑到了一半,身后不到二十个医疗工作人员都跟着冲了进去,想要去阻拦,可是刚回过神来却发现已经晚了,根本拦不住啊。
“放心吧,他们自己心里有数。”余波拍着那人的肩膀喊了一句,然后也跟随着自己手下的兵们来到了爆炸现场的周围。
现场人很多,但是刘崖只能救一个,把剩下的伤员留给自己的同事。“王鸽,田雨晴,来帮忙!”他跪在那个刚才背着重伤员的消防队员旁边。
“大夫,我没事儿,我自己知道,就是摔了一下,你先去看看伤员,大面积烧伤,刚才还有气呢!”那消防员把刘崖想要给他检查的手一把握住,冲着他大喊。
“照顾好自己!”刘崖虽然点了点头,但还是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觉得这个消防队员只是体力透支,没有什么太大的事儿,便将他的氧气面罩重新盖在了他的脸上。“这个是绿色的!”
说完他就起身,直接赶到那个被救出来的化工厂工作人员旁边,手按在了他的颈动脉上,“还活着!”
听到了喊声的王鸽和田雨晴,一人推着车子,一人拎着急救箱,马上跑了过去。田雨晴抽出了一个绿色的袖带,绑在了那消防队员的身上,又拎着急救箱赶到了刘崖的面前。
“量个血压!”刘崖掏出听诊器吩咐道。
旁边的田雨晴却傻了眼,“这……量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