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餐是火锅。玺克比较喜欢能更快吃到的食物,比方说大火快炒,这样可以非常有效率的大量生产熟肉,不过因为小碴出钱买了十盒肉,所以玺克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欢欣鼓舞的等待火锅。
两人边等肉熟边闲聊。小碴问玺克:有吓到吗?今天的抗议。
玺克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肉片由红变白的过程上,过了两秒才发现小碴有说话:什么抗议?
大门那里的抗议。小碴皱眉说。
玺克判断肉可以吃了,立刻夹起来吃掉,等肉片安全下肚以后才回答:那没什么。
喔。小碴的嘴角在笑,眼睛却在仔细观察玺克:那个带头的女人啊,她根本就不住在附近,却是自救会会长,每天花大笔交通费通勤抗议,标准爱惹事生非。听说她老公跟她分居了,儿子也不想探望她,我很能理解为什么。
对于小碴的目光,玺克的反应是提出量产食物的要求:可以一次下一盒肉吗?
随便你吧。
很好!玺克快乐的把整盒肉都扔下锅。想到昨天也吃了五人份特餐,这地方的人供餐真是太大方了。大方到他已经完全放弃开溜的想法。
你这人胆子还真大啊。小碴单手托着下巴,柔声说。
有吗?那本来就没什么啊。他还是邪恶法师的时候,连圣洁之盾总攻击的场面都看过,抗议游行和那个根本不能比,当然吓不到他。
一般来说光是看到那个蘑菇精就会逃走了吧。
那个我是真的想逃了没错。玺克认真的说。
小碴没说话,眉毛稍微抬起。过了一阵子,他指着锅子说:这些是自然猪喔,不是魔法饲育猪。
有差吗?玺克拿着筷子备战,肉一熟他就要马上吃掉,接着下下一盒。
魔法饲育法产量比较大,花费时间比较少,品质比较稳定,也比较不会得到已知的疾病,听起来很理想吧?但是有人怀疑魔法饲育肉品会发生以前没有的问题,还有人认为魔法饲育的厨余应该送到第四焚化炉处理。
玺克皱着眉头啃筷子:你很喜欢说一些难懂的话耶。在门口的时候就是那样,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也没人想承认自己听不懂,所以没有人反问小碴是什么意思。
小碴换了另一只手撑下巴:听不懂才是正常的。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听不懂,才能平安过日子。
如果说我听得懂呢?玺克挑起一边眉毛问。
那就是你为什么这么穷的原因。小碴笑说。他这次的笑脸不是社交笑容,而是嘴角角度更为尖锐,欺负人的笑容。
玺克识趣的闭嘴,只在吃东西时张开。
玺克,你觉得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人生?小碴问:人一定要向世界证明自己曾经出生过吗?还是只要自己觉得幸福,就算籍籍无名也好呢?如果只有留下痕迹才是有意义的生活,那每个人不就都成了别人用来证明自己的工具了吗?像芳芙诺女士那样,她利用民众的生活留下她自己的轨迹,她一定会说自己的人生很有意义——小碴精准的夹走一块玺克正要下手的肉:——那只是满足个人的领导**而已吧。
玺克不会去考虑那个问题,对他来说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填饱肚子。于是他低下头,决定更加专心的守护肉,不再聊天。
※※※※※※※※※※※※※※※※※※※※※
吃饱后又回分解室工作。玺克发现这个工作,可以让他尽情研究当代最重要的商业产品。反正没有人监督他们的进度,他就仔细的拆解魔器,研究构造,甚至尝试修理。他开始想象以后要是他存够了钱,也许可以开家小小的魔器行。
他发现有很多魔器根本就不算坏掉,只是外壳刮伤不好看,或是接触不良需要清理,顶多是该维修了,距离玺克个人认为的该扔掉标准还远得很。备查设计图上都有标建议售价,把这些还能用的东西拆毁扔掉,让玺克越作越痛心。
玺克拆开一台魔风扇,售价可以让他租到相当不错的房子半年;他拆开一台魔洗碗机,售价可以让他组装出一台漂亮的摊贩推车,外加买一台三轮车拖着推车走;他拆开一台魔复印机,售价他简直不忍估计那能让他吃多久了。他忍不住叫嚷:明明花几毛钱换条线就好了,干嘛整台扔掉啊?叫归叫,他还是乖乖的把魔法动力核心拆除,把里面萤光绿色的魔力糊倒进专用水槽。
小碴走了过来,双手捧着一团鲜绿色颤动的半透明胶质物体。那是魔法制造的人工胶质怪,据说可以用来清洁家中地板。这东西既没有接缝更没有管线,玺克想不出来这要怎么拆。只见小碴烧了一锅滚水,把胶质怪扔进去,它就在里面化掉了,只剩动力核心在水面上漂浮。那个锅子好像是他们刚刚煮火锅用的那一个,是厨房里最大的锅子。玺克决定装作没发现。
玺克问:我可以把这些东西修好拿去卖吗?
不行。小碴立刻回答。他用长夹子把冒烟的动力核心从滚水里夹出来,放在水龙头底下冲冷水。
反正这些都是不要的垃圾啊!
商业魔法制品几乎都是奢侈品,喜新厌旧就是它的市场价值。小碴闭上嘴,小心的把变成绿色的热水倒掉,用冷水冲过一遍锅子降温。等他戴好手套开始刷锅子时,才又开口继续说:如果大家都不买新东西,厂商还赚什么?你不可以推动消费者珍惜旧东西,不然就违反这里的工作规定不可侵吞垃圾。懂了吗?
不想懂。玺克叹气,低头拆解他今天经手的第三台魔法照像机。
小碴笑说:不想懂的话,换个方式说好了。还有另一种说法可以解释为什么不可侵吞垃圾。传说,有些魔器里偷偷用了女人的身体当材料。
玺克压下嘴角:那是违法的吧?
小碴挑起眉毛。正常人会直接觉得这样很夸张,玺克却以法律角度切入,让他觉得很奇妙。小碴说:当然是违法的。就像杀人也是违法的,但是一般人不会说杀人是违法的,而是直接说不可以杀人吧?小碴接着说:详情我也不清楚,似乎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有个女人被杀了,身体拆开来作成魔器,然后那个魔器又流到民间,于是家家户户都发生灵异事件。那个女人的冤魂不肯安息,大白天的在街上走,好几个城市好几个地方都会看到她的身影,甚至还有人在街上一次看到两、三个她。
玺克偏了一下头:大白天闹鬼不正常吧?而且我从没听过鬼会玩分身这一套的。
嗯,所以这个故事只是个传说,是假的吧。不过你不觉得这是个别乱拿垃圾的好理由吗?小碴说。
玺克看了一眼小碴,他的嘴唇绷紧,似乎最怕这个故事的人就是说出口的他。他紧张的神情只维持了几秒就恢复平常,小碴手一挥,动力核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掉进三公尺外的分类箱里。
玺克拿起一台魔法照像机。他发现这台相机里面还有相纸,他检查了一下部件没什么缺损,应该还能运作。玺克这辈子还没有拿相机拍过任何一张照片,他喜孜孜的拿起相机对准门口,拍了一张照片。白色相纸慢慢从相机底下的开口吐出来。玺克单手拿着相纸等待影像浮现,希望相纸还没变质。
过了大约一分多钟,相纸上慢慢出现影像。玺克努力辨认上面的东西。长方型的淡色东西应该是大门,前面的小方型应该是桌子……影像变得更清楚的时候,玺克看到大门前面有个曲线玲珑的东西,这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具备玲珑的曲线。玺克看了一眼大门,那附近根本没有别的东西。
等到影像几乎完全清楚的时候,玺克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裸身的女人。她站在那里,双手自然垂落,这个姿势和医学院里的人体标本如出一辙。她面对着拍照者,看着摄影师。玺克非常确定房间里绝对没有这样的人。
虽然这张照片显然大有问题,玺克还是盯着看直到影像完全显现。那个女人有一头柔顺闪亮的长发,长度超过臀部。留了这样长的头发却没有出现任何毛燥分岔的迹象,一直到发尾都环绕着光辉。她有一张充满魅力的脸,轮廓圆润却又保有个性,带着适度的高傲感而显得纯净。她的鼻梁、眉毛和嘴唇不仅仅是端正而已,简直像画中的美人般精致。那双眼睛深邃晶亮,眼型带着神秘感,将她整个人的外貌提升到超凡脱俗的境界。她的身材凹凸有致,那样宏伟饱满而挺立的胸部,那样柔软的感觉,配上那么纤细的腰,一双长腿好似没有尽头。她的骨架充满女人味,好像会融化。即使是照片也能看出她肤如凝脂,散发出粉嫩的光晕。这个女人的美貌堪称完美。
但是照片里的她愤怒的瞪着玺克。那不是普通人被惹火时的那种愤怒,而是冷冰冰的憎恨。
那是死者才有的冰冷。
玺克甩手把灵异照片扔进直通主炉的分类箱,迅速把魔法照相机也拆了。废弃部件通通送出以后,他对小碴说:你说的真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