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连穿着骑士服,但没配礼仪剑。这是比较轻松简单的骑士服,没那么多装饰。就只是单纯的深灰色布料而已,连扣子都是平凡的褐色,不过剪裁是一点也不马虎。
瑟连对玺克笑了笑,玺克挑眉的同时点头响应。透沙柏迎了上去,跟瑟连低声聊了几句,然后一起走到玺克这桌旁边,坐下。
资料等一下再看。透沙柏说。
瑟连自己拿了第三个杯子倒茶。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透沙柏说。这件事不能在魔话里说,所以透沙柏才叫玺克当面回复所尼语研究计划的事情,拐玺克过来谈这件事。
我在听。
是关于当年禁止所尼语系法术的原因。明明是严肃的话题,透沙柏却轻松的往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正确来说,不是要禁止所尼语系法术,而是禁止某个说所尼语的人靠近光明之杖。
玺克惊讶的瞪大眼,这个答案他从来没有想到过。
透沙柏说:这个禁忌建国以前就在光明之杖内部流传了,是用风俗的方式传承,直到建国的时候,魔法院才把它入法禁止。历史学家去翻建国时期的文献,找出建国那批人把这个禁令转移进魔法院时在想什么。他们找到了砸里他学派。这个学派还保有从埃文萨尔法师大学设立到现在的纪录。
照砸里他学派的文献,有某个会说所尼语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试图腐化光明之杖,历史上几场内部动乱都有那个人的影子。那个人总是把地位最高的成员当成目标。
他的故事是用传说的方式在光明之杖里流传,越远离组织的成员越不相信,但是如果积极参与光明之杖的活动,最后就会从老人那里收到第一手消息,不得不信了。
建国时,大老们陷入两难的情况。这个奇怪的幽灵真面目是什么,不知道。要禁止他靠近,又有必要。尤其是建国以后,魔法院由光明之杖掌管,光明之杖不再只是个共同的精神象征,是实权团体了,这个幽灵的威胁更大了。最后就决定禁止所尼语系的法术。因为所尼语没人用的关系,这条禁令放在法规里派不上用场,被世人遗忘。直到发生黑夜教团的事情,才变成现在全国都知道有这条禁令。
现在有好几个懂所尼语的人在社会上活动,这个禁令已经没有防备功能了。
玺克说:我还以为是因为这个法术太适合作战了。
如果是因为战力强大到无法控制,像死灵术那样,应该会留下相关灾难的历史纪录。如果没出过事,没道理全面禁止,连军队都不能采用。人类不是那么有远见的生物。的确献祭系统非常适合作战用,也是因为有这个特点,那个人才一次又一次的被辨识出来。人们发现每隔一阵子就会有使用类似法术的人出现,煽动光明之杖核心人物,把整个松散的组织纳入以他为顶点的严格管理之中。于是就引起内部反对这种改革、和支持这种改革的人开战。
这些战役玺克也略有耳闻。有时甚至会把政府也卷进来。不知道为什么,恶魔总是明确的站在反改革派那边,一旦改革派占优势,恶魔就会开始作乱。根据留下来的纪录,那些起来作乱的恶魔是说:大位上坐的不是埃文萨尔的传人了,约定已经失效,我们可以做任何事了!
透沙柏说:建国之后,那个人没再出现了。却出现了一个都市传说。这部份也跟你有关,这就是我今天叫你来的原因。你还记得出现在雾侣大饭店的殭尸吗?
记得。玺克点了一下头。
就在那阵子,两个骑士目击到都市传说的主角,出现在雾侣大饭店。
所以殭尸是他做出来的?
透沙柏点头:可能有关。瑟连指认了,他就是在你的村庄卷入瘟疫后,把你带走的人。
透沙柏把一些资料照片拿出来给玺克看,还有圣照之日骑士画的肖像画。
透沙柏说:还有,你还记得布理培格吗?
玺克说:那个创建邪教,跟一个抢别人婴儿的浑蛋搅在一起,跑来骚扰龙的魔书馆的家伙吧。记得。
达钦的事情有上地方报纸,因此玺克知道他已经和母亲相认了。基因检查证实了他和洛娜夫妻的血缘关系。
透沙柏说:他制造法器的技术,还有利用宗教信仰骗人为法器祝福的手法,也是同一个人教的。
玺克眼睛瞪大了。
布理培格没上过法术学校,他没有这种程度的技术,是有人教他的。我之前知道有群人违反法律,教外行人一些不该到处教的东西,我在追查那群人其中一个,所以才跑去布理培格的地方。结果那些人没出现。逮捕布理培格以后,查出来那群人还有个我们不知道的领导者,问到最后,这个人应该就是制造出深渊殭尸,并且把你带去黑夜教团的人。
是那群人煽动那个抢别人婴儿的女人去偷尸皮书。也许,是为了确认魔书馆那本书是不是真的。
还有更多的。你在艾太罗魔信总公司和诺皮格作战时,诺皮格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先天法师的事情吧?那是因为那群人曾经想要拉拢诺皮格,告诉了诺皮格你的事情。
玺克说不出话来,他转头看瑟连。
瑟连用低沉的声音说:是真的。这个人,我们清剿黑夜教团时没有看到他。显然,他现在还在外面活动。而且他有垛洲护照,人已经逃回垛洲去了。
不能引渡回来吗?玺克问。
我们没有任何他参与过黑夜教团屠杀的证据,没办法提出引渡要求。
透沙柏补充说:更糟的是,他可能有不只一本国外护照。他现在人到底在哪个洲都成谜。
瑟连说:我们需要你提供关于他的数据,越详细越好。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上他。
玺克深吸一口气:好。他努力回忆那个人的事情。
透沙柏准备录音机。玺克开始说:他带走我以后,又养了我一段时间,应该有超过一年,才送我去黑夜教团。
透沙柏问:你记忆里的他是什么样子?
很聪明,常常在说话。
他都说些什么?
太久了,记不清楚了。玺克闭上眼睛,努力想了一阵子:大部分都是些人生哲理、知识之类的东西吧。他似乎读过很多书。玺克想起了其中一些话:他说人类才会觉得人类是特别的。大概是对鸡来说鸡才是特别的,对鸭来说鸭才是特别的这样。他还说过这时代的人类数量太多了,如果人类继续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就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
你还想得起来什么事情吗?
我记得我和他一起住的屋子里有很多外国的东西,不只是垛洲的、盖洲的也有。雕刻、绘画、动物标本、很多书……玺克努力描述,然后他想起了一件事,发生在那个人把他送去黑夜教团之前。
那时候他读到一则异国的创世神话。在那则神话里,两个神一起创造了人类,然后,其中一个神因为不忍心看到人类在地上过着艰苦的日子,给人类火改善生活,但那位神也因此被众神之首惩罚,被绑在高山上,每天被鹰啄食。
我读完——玺克说出那则神话的名称:——以后,问他:为什么人类不组一支队伍去救他?他平常都很健谈,那时候却是沉默的看我。好像我说了什么不太对的话。之后过了几天,他带我去见黑夜教团的人,然后我被到处带来带去,就到东方学院了。
玺克又花了一点时间描述那些黑夜教团的人。他还记得,一直到把玺克交出去之前,那个人一直都有点怪怪的。似乎特别的冷漠、特别的沉着。
救神吗?透沙柏皱着眉头沉思:那个神话我也读过。那是地球上多则广为人知的世界源起、造人神话之一。我倒是没想到去救神的事情。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该去救祂才对。
对人类有恩的神,让祂这样受罪说不过去啊。瑟连插嘴。
透沙柏说:在那则神话的背景世界里,人类跟神相比非常弱小,所以才没人想到要去救吧。
总有些事情可以做吧。瑟连说:像是放烟火把鹰吓跑、献上供品先把鹰喂饱什么的——他抬起一手,手掌向上,手指稍微抓握,显出很有干劲的样子。
透沙柏瞇眼说:你还想增加更多粽子节吗?数千年前在艾太罗,有个人们敬重的诗人投河了,人们赶不及救他,不希望河里的鱼去吃他的尸体,于是敲锣打鼓的在河上行船把鱼赶跑,又把米扔进水里把鱼喂饱。后来演变成每年为了感念这位诗人,在河上赛船还有吃粽子的风俗。
玺克想了想,说:这么说起来——我国一向是这样,总是必须做点什么的。像这样,因为感念某某所以有了什么习俗、盖了什么东西,这种事在艾太罗相当常见。
人们也因为感念埃文萨尔,盖了埃文萨尔庙代代祭祀。接受施予,却什么都不做,这种事会让他们觉得不对。
玺克那时候的反应相当的艾太罗,总觉得应该要做些什么。玺克不知道他这样的反应,看在那个人眼里是哪里不对了。
这样说起来——玺克猛然想到一件事:黑夜王者是个只赐下恩惠,却不要信徒为祂做些什么的神。
此言一出,透沙柏和瑟连都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玺克。
玺克急忙澄清:声称是那样,其实什么都要。
透沙柏的眉毛扬起,好一阵子都没放下来:如果你想更了解真正的黑夜王者,我会建议你参加这个计划,这样我们有什么新发现都会马上给你。你要参加吗?
玺克考虑了一阵子,点了点头。
好,那么。透沙柏对玺克伸出手,手掌朝上。
嗯?玺克偏了一下头。
祭刀借我看。我们没人有祭刀。透沙柏说。
玺克说:我没有随身带着。
嗯。透沙柏收回手。
你现在不随身带祭刀了?瑟连问。
我有这个。玺克从水壶袋里抽出他自制的法杖。长二十五公分,粗细跟铅笔差不多,黑色表面光滑无装饰,材质就是他祭刀刀柄那种木头。他把法术结构都隐藏在里面,因此表面没有法术符号。
喔。瑟连眉毛和上眼睑都抬高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
当众施法还是用这个比较不会吓到人。玺克说。毕竟那把刀看起来就不像是善类用的,和水果刀有很大差距。
法杖和祭刀用起来有什么差别?透沙柏问。
祭刀的材料有我身体的一部分,一体感比较重,但是法杖留点距离也有好处……
在那则神话里被绑在高山上的神,在千年之后,有个半人半神和半人半马的搭档去救了他。年幼的玺克对那个故事总算满意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