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顾青阳答。
容铮笑问:“什么办法?”
“杀了你。”
容铮低笑出声,“你想杀我,随时都可以。”
顾青阳挪开目光,继续看着院中的杏树。
“对不起。”容铮说道。
“如果你是为你母亲说的,大可不必。”顾青阳道。
“那我不说。”
顾青阳看他一眼,“周几道是谁的人?”
“他与京中之人没有太多来往。”容铮答道。
顾青阳拧眉。
容铮笑了笑,“至少明面上没有太多的来往。暗地里有没有,还需要查证。顾世子此番虽然受伤,但对他而言,绝非坏事。无论是对他和谢大小姐而言,还是对他在谢家的地位而言,都有利无弊。”
“这样的利,不要也罢。”顾青阳冷声道。
“你可以不要,但顾世子却不能不要。”容铮说道,“顾世子这一路去永安郡,总共遭遇了数十次截杀。青阳以为,都是什么人动的手?”
顾青阳静思片刻,嗓音又冷又沉,“你是说,顾氏也有人动手?”
“顾二爷是从旁支中牵来的,顾云初能当世子,其他人凭什么不能?”容铮慢声说道,“十二年前,恭亲王能让镇北王府差点分崩离析,凭的可不仅仅只是那些无中生由的陷害。顾云初刚刚被晋为世子,立足尚且不稳,正是除他的好时候。这个时候,他因救谢大小姐而受伤,谢大爷必然会对他另眼相看。谢氏传承了有六百多年,其底蕴之深厚,绝非你所看到的那般。”
“谢大爷心性宽厚,却不愚钝。以前,他尚着着兄弟之情,一直不愿意将争权夺利的事拿到明面上来说。这次谢七爷动手,算是逼着谢大爷不得不面对这些事了。不出三月,谢氏的大权就将全部落进谢大爷的手中。”
顾青阳听了片刻,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大爷心性宽厚,却不愚钝。他之前尚存的兄弟之情,也并非是真的兄弟之情,而是没有出手的好机会。这次大哥救了谢大小姐,却自身受伤,于谢大爷而言,无疑就是那个机会了。
只不过……
“不用担心,谢大爷是个聪明人。”容铮道。
“希望如此。”顾青阳道。
容铮又笑了,“谢大爷不聪明也没有办法。”
顾青阳嘴角也扬了扬。
大哥救了谢大小姐,在外过了一夜才被寻问。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两之外,外人不可得知。
除非谢大爷不要谢氏的脸面,否则,他没有选择。
想通这些事,放松下来的顾青阳,也有了过问难民的心情,“只一个贾贺,恐怕还无法瞒天过海。宋州郡、兖州郡的郡守,是不是也参与了?”
“还有陇州郡、沂州郡、晋州郡等七个州郡。”容铮脸上的笑渐渐的敛了起来,“青州郡连续大旱三年,百姓颗粒无收。朝廷为此下拨的灾银,从第一年的一百三十万,到去年的三百万,没有一个子是落到百姓手中的。青州郡原本有两千多万人,如今连一千五百万人也没有了。”
顾青阳面色一变,仅三年,就少了最少五百万人!
五百万呀,堆在一起,那是比五岳还高的一座大山!她曾率兵御敌七年,麾下将领也未曾伤亡到这个数字!
“百姓被逼四逃,却逃过不与之相领的州郡。”容铮嗓音暗哑,暗藏着愤怒与痛恶。
“好在,他们的恶行很快就要暴露于天下。”顾青阳痛斥。偏头,她看向容铮,“你是如何发现的?”
“在对崇州郡动手的前两日,莫绝前往晋州郡执行任务,路过一个满是白骨的山坳。”容铮嗓音轻缓,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莫绝传回来的消息上,对那山坳的描述,“后经查证,才知那些白骨都是青州郡逃难的灾民。”
“也就是说,”顾青阳说道,“难民一事,根本无法真正的瞒天过海。”
“嗯。”
“难民已经涌来京城,贾贺恐怕不会坐以待毙。”顾青阳道。
“他逃不了。”容铮平静道。
自然不能便宜了他。
不仅是他,还有太傅府。
贾贺是朱太傅得意门生之一,每年送往京城的年礼可都不少。这些礼,是用什么备下的,可想而知。
夜渐渐深了。
顾青阳依旧睡不着。
同容铮在书房中下了一夜的棋,直到天亮,容铮离去,她才回屋睡下了。
这一睡,自然是没有办法再起来练武。
因难民大量涌入京城的事,顾战天不亮就上早朝去了,直到午时方才回府。
永顺帝果然震怒,不问因由的将朱太傅给斥责了一顿后,任命右督察御史贺铸为督察使,右副督察御史张明锐为副督察使,携八百东京卫,立即前往青州郡,查证灾银贪没案以及难民情况。此外,又另命左督察御史宋问之、左副督察御史赵峤前往宋州郡、兖州郡等十余个州郡,严查厉审。
然。
一夜过去,京城外已经聚集了上千难民。
难民围堵城门,既不许进,也不准出。
永顺帝再次大怒,颁下圣旨,命太傅府三日内,必须安置好难民,同时接管好正往京城涌来的难民。
太傅府水深火热中,周正营私舞弊、朱太傅包庇他打压陆羽的事,再次被人给提及。
朱太傅气出一嘴的泡,却又半刻不敢歇息。
夕阳西下,顾青阳坐于杏树下的摇椅中,安静翻看着书。觅雨端着茶果上来,摆到桌几上后,站在一边不肯走。顾青阳并不抬头,也不开口。觅雨站了小半个时辰,悻悻的退下去了。
“安平郡主。”孟春月随在青霜身后,进到蘅芜院,快速的游览了一圈院中的景致后,在顾青阳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上,浅笑道,“早先听闻安平郡主要考甲班,还以为是玩笑话,没想竟然是真的。”
“能进梨山书院的小姐,除了我和谢五小姐外,都早早的启过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样样精通者不在少数。我也就随口一说,再随便看看罢了。”顾青阳道。
孟春月笑了笑,正待揭过这个话题,目光忽的落到她翻开的书上那些笔迹上。面色微微一变,她凑过身去,“这书的笔迹,似乎是铮世子的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