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是恶人先告状。”顾青阳不屑道。
福公公以袖掩唇，清咳了两声。这话顾青阳敢说，他却不敢听。
“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歪。”顾青阳话锋一转，“我是占理的一方，皇姑父又最是英明神武，必然能看清他们无耻行径。”
福公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继续咳下去了。
顾青阳看他一眼，“福公公身子不适？”
“嗯，近来早晚温差大，着了些小凉。”福公公赶紧道。
“那福公公可得仔细些身子了，”顾青阳靠着软垫，漫不经心道，“你是近身伺候皇姑父的人，可出不得差错呀。”
“多谢郡主提点。”福公公恭谨致谢。
顾青阳摆摆手，看向远入已经肉眼可见的养心殿，她敲敲轿子，示意落轿。轿子落下后，她走出来，迈步而行。青霜和半夏极有眼见色的脚步一止，拦住了所有准备跟上去的宫婢和宫监。福公公脚步微微一顿，半躬着身子，慢慢跟了上去。
“四公主和朱子宁的亲事，皇上是如何打算的，公公可知道一二？”顾青阳遥看着在落日下，格外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压低了声音问道。
福公公半躬着身子，又低着头。听到顾青阳的话，他的目光从自个的脚尖慢慢的移向顾青阳的脚尖。她的步子走得不大，也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极稳，让人见之，便不由的安定下来。
“赐婚的圣旨，是皇上下的。”福公公说道。
金口玉言，绝无反悔的余地！
顾青阳沉默片刻，再次问道：“四公主和朱子宁的亲事，皇上是如何打算的？”
福公公抬头朝顾青阳看去。
顾青阳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皇上现在是如何打算的，并不重要。”福公公再次说道，“只要太傅府还在，四公主迟早是要嫁过去的。”
而永顺帝，并没有想要拔除太傅府的打算。
顾青阳听明白了。
但想到几个时辰前，在课堂上，容欢将她的书递给她时的期盼眼神，顾青阳终究还是又一次问道：“如果太傅府不在了呢？”
福公公神色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连步伐也一如既往，“那也不行，除非……”
改天换地！
后面的话，福公公没有说。
顾青阳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一眼他。
福公公躬着身，没有丝毫的变化。
还有几步路，就到养心殿。福公公朝顾青阳福一福身后，快一步进去向永顺帝禀报。顾青阳就站在殿门口，转身望向头顶。太阳已经西落得差不多了，红霞铺满了天空。像是九十月枫叶红时，一眼望去的模样。
身后有脚步声，顾青阳收回目光，回头。
容劭一身月牙白的锦衣，脚步轻快的从养心殿中出来，在看到她后，脚步渐渐慢下来，直到她的身边时，刚好停下。
未等他开口，顾青阳便退后两步，与他保持距离的同时，屈膝一礼，客套而生疏，“见过谨王。”
容劭嘴角的笑慢慢敛下，眼底的暖意，也极速的退去。他静静的看着顾青阳，并不叫她起来。顾青阳便也一直保持着见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福公公出来，请顾青阳到西暖阁，容劭的目光才从她身上移开，一个字未说的走了。
顾青阳起身，跟着福公公进殿。
“行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就不必假模假样的跟朕行这些虚礼了。”顾青阳进到西暖阁，才将手交叠着放在腰际，永顺帝便摆手，免她的礼。
顾青阳便顺势站好，左右扫一眼，问道：“宋大人和罗大人呢？他们恶人告完状，躲哪里去了？”
永顺帝没好气的拿手指虚点她两下，道：“这京城，还能有谁恶得过你？”
“怎么没有？”顾青阳扁扁嘴，“我当真有皇姑父说的那么恶，怎么还会被人偷偷扔了书本？”
永顺帝示意她坐下，“扔你书本的事，朕已经派人打听过了，这件事，你的确受了些委屈。”
“岂止是一些委屈，是受了很多委屈。”顾青阳郑重道。
永顺帝被打断话，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得来顾青阳一个缩脖和一个吐舌头后，又忍不住笑了，“宋小姐、罗小姐扔你的书，的确不对，但你闹也闹了，宋大人、罗大人礼也给你赔了，总的算下来，你是一点亏也没有吃，怎么，还不够呀？”
“够了够了。”顾青阳见好就收。
永顺帝笑骂了她两句，之后话锋一转，“你不想继续入学读书了？”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必要了。”顾青阳敛起笑，面对永顺帝，她认真说道。
永顺帝端起茶盏，“为什么没有必要？”
“国有国法，院有院规。”顾青阳不在意道，“既然宋小姐、罗小姐拿了梨山书院的院规说事，那么这件事就必须要有一个交待。最好的交待，不就是我不去读书了吗？我想，这也是很多人乐意看到的。皇姑父也不必劝我了，皇姑父让我重新入学，是一翻好意，我不能拿着这翻好意，让人在背后说皇姑父徇私枉法。好吧，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但意思差不多一样就行了。”
“你倒是会为朕着想。”永顺帝不咸不淡道。
“这是当然。”顾青阳理直气壮的说完，又嘿嘿一笑，“毕竟，有皇姑父在背后给我撑腰，我才能继续作恶嘛。”
永顺帝被她没皮没脸的话给逗笑了，饮了口茶，说道：“你不想再读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是现在，等书院的诗会结束后再做打算吧。”
顾青阳不吭声，永顺帝冒然提出这件事，不可能没有什么要求。
果然，永顺帝又喝了口茶后，再次道：“如果你诗会能得第一，就依你。得不到第一，证明你学得还不够，就乖乖的回书院去，认真读书。”
“可是……”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永顺帝搁下茶盏，嫌弃的朝她摆手，“朕还有奏折需要批阅，你走吧，看到你，朕脑壳都是疼的。”
顾青阳嘴角抽了抽，嘀咕了两句‘明明是你将我叫进宫来的’后，在永顺帝看过来之时，一溜烟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