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劭走进来,走到虎子跟前,抬手揉揉他的脑袋,让他去玩后,看向顾青阳,“问心的事后,这里有很长一段时日都不得安宁,我虽让人在暗中看护着,但再多人看护也不及他们有自保能力来得让人放心。”
顾青阳扫一眼站到青霜跟前,等着分食点心的一众孩子后,低眸看着鞋尖,轻轻了扯了扯嘴角,之后抬头,双眼一错不错的看着他,“谨王怎么会来这里?”
“猜到你会来这里,所以就来了。”容劭迎视着她的双眼,坦然说道。
顾青阳挑挑眉头,“谨王找我有事?”
容劭点点头,朝院角的梧桐树走去。顾青阳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方才跟了上去。在梧桐树下的石桌前坐下,无忧悄无声息的端着茶具出现。一一摆好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下。容劭摆好炭炉,生好炭,开始烧水。过程中,他盯着水壶,目光专注。顾青阳受他感染,便也看着水壶,静等着水开。
水渐渐滚起来,掀得壶盖砰哩嘭咚的响。
容劭在银盆中放好茶具,拿厚厚的帕子,提起茶壶,浇水洗杯。做这些之时,又一壶水烧在了炭炉上。他洗得很仔细,洗完,水又烧开了。
洗茶、泡茶。
每一步,他都仔细而专注。
顾青阳不急于这一时,便也没有打扰他。等他泡好茶,将一杯茶递过,顾青阳抬眼看一眼他后,方才伸手接过。她没有喝,搁在了一边。容劭看一眼后,也将手中的茶搁到了一边。
“丹阳县的夜袭,我的确安排了人。”容劭开口之时,无忧再次出现,将虎子等人都给带到了远处。
三月的阳光很明媚,透过绿盈盈的梧桐叶,斑驳的落在石桌上,落在他们的身上,也落在地面上。
顾青阳坐得很端正。
双手交握着搁在腿上,腰背挺直,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我自己。”容劭目光透过她的肩膀,似乎看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青州郡太乱,牵扯太多,无论我如何处理,对我而言,都是弊大于利。我的名声很好,好到没有任何人怀疑过我,所以我无法拒绝父皇的要求。唯一不去的办法,就是我去不了青州郡。”
“一开始,我的计划里并没有你。”容劭的目光慢慢收回来,看着她的双眼,神色平静而坦然。
顾青阳伸手握住杯子。
随着他的话,她慢慢想起来。在去丹阳县的官道上,是她主动找上他的。并且在那个时候,无忧明确的告诉她,他们在京州郡时,便曾与她相遇。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避开了她,吴双也证实了此事。
饮一口茶,顾青阳示意他继续。
“是在去丹阳县的官道上,我才调整计划,将你也牵扯其中的。”容劭依旧坦然,“你是顾氏仅存的嫡系血脉,镇北王视你为他逆鳞。且,镇北王府和谢氏结亲,是不被京城所有势力允许的。你去永安郡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将你牵扯其中,于我而言,更加名正言顺。”
“至于这里……”容劭扫一眼四合院,低垂着双眼,温和的扬了扬唇,“的确是无意之举。”
“谨王以为,这话,我信还是不信?”顾青阳问。
容劭笑容依旧,“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
顾青阳呵一声后,撇头看向别处。
一时,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差不多两杯茶的时辰后,容劭又才开了口,“我将事实告诉你,信不信的决定权,则在你。”
“你的名声不好,我虽不是人云亦云之人,对你评价难免有偏颇。对你改观,是在这里。此后,我曾暗中查过你,然后逐渐对你起了好奇,或者说,是对之前我对你不好评价的补偿吧。你入学考核得第一,我很惊讶。你走火入魔,要去天山,是我主动向父皇请缨要护送你前往。倒是没有别的原因,只为你走火入魔时所弹奏的那一首十面埋伏。”
容劭的语速很缓慢,像是渐渐西斜的太阳,带着暖人的温度。
“从京城到天山这一路,让我见识到了另外一个你。冷漠、无情、杀伐果断,和战场上的镇北王很像。实话说,我对你更加好奇了。”容劭看向她,眼里带着猎人见到喜爱的猎物时,欢喜的光,“我有些不舍得放手了。”
顾青阳慢慢回过头来,无表无情的看着他。
容劭搁下茶杯起身,居高临下的将她看着,“所以顾青阳,你说得对,我就是别有目的。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与我而言,不过是多费一些手段与少费一些手段的差别。”
顾青阳笑了,是那种很轻蔑、很鄙夷的笑,“谨王就那么肯定,你会成功?”
“不肯定。”容劭背负着手,“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容铮也不知道。”
“是我错看了你。”顾青阳自嘲。
容劭微笑,“我很感激你的错看,让我见识到了如此有趣的你。”
顾青阳看着面前的茶杯,有阳光斑点落在水中,随着清浅的涟漪,碎成一片金黄。就如,她与他的初见,她诚心想交他这个朋友,可如今,到底是一厢情愿了。
“既如此,那就看各自的手段吧。”顾青阳慢慢的将杯子握进掌心,稍一用力,杯子无声化为粉碎。她松手,粉尘随风散去,什么也没有留下。
容劭看着她空无一物的手掌,背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了蜷,“你的武功,比三年前,精进了不少。”
“谨王难不成以为,天山的少掌门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顾青阳嘲讽。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就没有必要再伪装了。看一眼站在不远处门口的马叔,顾青阳径直走了。走到四合院门口,她的脚步顿了顿,“以后这个地方,我不会再来了,马叔好好照顾虎子。”
马叔张张嘴,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马叔不用担心,安平郡主最是心软。待过上几日,你且带着虎子到镇北王府,好好与她认个错便是。”容劭叩手敲敲桌子,平静却笃定的说道。
【作者题外话】:人的成长,总是伴随着撕心裂肺,而我,现在正在渡这个劫。我单纯、我天真、我总是带着美好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可现实回馈给我的却是天崩地裂。曾经呀,我想要的幸福很简单,一则小小的笑话,就足够我开心一天。可是现在,我害怕一个人在家,害怕面对满室的冰冷,我喜欢站在阳光中,喜欢站在人群中,哪怕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也好。我常常在想,我一腔真心待世界,为什么世界却不肯回我以温暖?简直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