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所有不知，天山的药阁不是谁都能进的。郡主自打进了八重殿以来，便一直未曾出来过。而青霜，也一直未曾进去后。”陈嬷嬷解释。
“那青阳身边是谁在照料？”顾乔不赞同。
“当该是天山的婢女吧。”陈嬷嬷余光看一眼顾老夫人后，回道。
顾乔抿了口茶，“谁在青阳身边照料都不是大问题，关键是，青阳如今是何情况，连青霜这个贴身的婢女都不清楚，这未免也太草率了。”
“你这话呀，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回了宫中，万莫再说了。”顾老夫人淡声道，“青阳走火入魔，连裴先生都没有办法解释。此去天山，那是去求救的。天一道长肯出手相救，已是大恩大德了。”
“母亲教训的是。”顾乔赶紧道。
“倒也不是教训你，”顾老夫人继续，“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顾乔诚恳应是。
气氛沉寂了一会儿，顾乔幽幽开口，“母亲早些时候，一直想将青阳许配给衍儿，不知这话，如今还作不作数？”
陈嬷嬷心中猛的一沉，迅速抬眼看向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果然变了脸色。
顾乔神色也讪讪的，但还是道：“母亲先莫急着生气，先听我将话说完。”
“你什么话也不必说。”顾老夫人冷声道，“我累了，陈嬷嬷，送贵妃娘娘出去。”
“母亲，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唐突，可我并没有要羞辱镇北王府的意思，镇北王府也是我的家，我再如何……”
“你也知道镇北王府是你的家，你也知道你这话说出来是在羞辱镇北王府！”顾老夫人双眼冷锐的将她看着，眼中满满都是对她的失望以及寒心，“成王有理想，有报负，你让他和朱二小姐定亲，我不拦着你。但娘娘也当该明白，自打那一刻起，成王和青阳就绝无可能！”
顾乔扑通跪到地上，跪行几步到顾老夫人跟前，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母亲，是我说错话了，你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能不能不要不理我？您忘了，青阳是您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也是。”
顾老夫人甩开她。
顾乔爬起来，再次去抱住她的手，“母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衍儿和朱二小姐，并不是我的主意。是皇上，是皇上拿着云初和谢大小姐的亲事做胁，我才不得不答应的。母亲，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我明知太傅府和镇北王府不对付，怎么可能会应下这门亲事？”
顾老夫人闭了闭眼，想起容衍和朱云倾的赐婚圣旨下来那日，她到府中的姿态以及说的那些话，心中的寒意又厚重了两分。
她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其实她不说，顾老夫人也是明白的。
天山，那是多少执力趋之若鹜的存在，却谁也没有办法一窥真面目。如今，顾青阳住在了那里，还一住就住了一个半月，甚至还需要更久。
这怎叫人不眼红？
只是，顾老夫人想了许多人，却从来没有想过，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会是顾乔。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顾老夫人强忍着再次推开顾乔的冲动，沉声问道。
顾乔咬咬牙，“母亲，我想让衍儿和朱二小姐退亲。”
顾老夫人掀起眼皮看着她，眼中的凌利之色，盯得顾乔抬不起头来。半晌，顾乔再次咬咬牙，“母亲，衍儿和朱二小姐退亲后，能不能将……”
“娘娘将镇北王府当成什么？将青阳当成什么？”顾老夫人质问。
“母亲，”顾乔低垂着眉眼，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往下掉，“母亲是不疼乔儿了吗？乔儿记得，母亲说过，乔儿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母亲也会架梯子爬上去摘下来送给我的。”
“你走吧。”顾老夫人闭上双眼，再次推开了她。
顾乔摇摇头，爬起来，又要去抓她的手。顾老夫人猛的眼争，看向她的目光又冷又厉。顾乔惊惧的缩回手，“母亲……”
“好，你想要个答案，那我就如实的告诉你！”顾老夫人敛神，双眼也渐渐恢复平静。顾乔心中突然发慌，她不想听答案了，她麻利的从地上站起来，快速道，“母亲，宫中还有事，我先走了，等下次、下次……”
“你让成王和朱二小姐定亲，所盘算的，左不过是，我故意让青阳纨绔跋扈、不学无术，打的就是不让她进宫的主意。”顾老夫人根本不给她逃避的机会，语气缓慢，但掷地有声，“但你忘了，我能说出让要将青阳许配给成王的话，且任由这话传得人尽皆知，便不是在说假。确实，我不想让青阳入宫，再去受你曾受的苦楚。但你有一件事说对了，你是我的女儿，纵然你已经嫁进了天家，我亦希望你平安如意、事事顺遂。”
“母亲……”
“青阳是如何受伤的，鸳鸯玉佩又是如何落到齐二公子手中的，这些事，我若追究，你认为，最终会追究到谁的身上？”顾老夫人看着她，眼神明明很平静，但顾乔莫名的觉得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冷。
“娘娘，你是我的女儿不错，青阳也是我的孙女！是我顾氏，沿袭到这一辈唯一的嫡系血脉！”顾老夫人猛的一拍桌子，“我曾给过你数次机会，你是如何做的！”
顾乔脸色发白，双唇颤了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要为成王谋前程，可以。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将所有的谋算都打在镇北王府身上！你可知，你这几个月来所做所为，寒的不仅仅是我的心，还有你大哥的心？”顾老夫人的目光再次冷下去，渐渐的，看着顾乔的目光，都带了些陌生。
顾乔真的慌了，急步过来，再次跪到顾老夫人跟前，“母亲，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求母亲宽恕我一次。”
“好，我可以宽恕你，你只要如实的告诉我，你今日回府的目的是什么？”顾老夫人问道。
“母亲，”顾乔双手伏地，眼泪汪汪的将她看着，“我今日回来，是奉皇上的命令回来的，皇上让我打探青阳的情况。”
“那你呢？”顾老夫人问。
“母亲，皇上让栾玉清查崇州郡，别人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栾玉清早就到了崇州郡，且已经查实到一些罗闻愈私增赋税的线索，如今只要拿到账册，就能定罪了。青州郡的贪墨案加上崇州郡私增赋税案，无论皇上如何庇护太傅府，太傅府在百姓心中的名声也已经毁了。衍儿还小，不管他是不是有野心、有抱负，他若继续娶朱二小姐，将来必定也要跟着太傅府受人指点。”顾乔声泪俱下，“母亲，青阳是您的孙女不错，可衍儿也是您的外孙，求求您救救他吧。”
“朱太傅虽已经不是太傅，但他还任着梨山书院副山长一职。”顾老夫人不为所动，“梨山书院的学子结业之后，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材。只要朱太傅还任这副山长一职，这些栋梁之材，就永远要担着朱太傅门生的身份。成王若是好好利用这段关系，将来不愁没有大作为。”
“至于青阳，天山处事，向来随性、随心。且她如今还昏迷不醒，将来如何，谁也不知。此时便开始谋算，你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顾老夫人反问。
“母亲，我并没有这个意思。”顾乔心思被说中，暗带着几分羞恼，但更多的却是被顾老夫人点醒之后的后怕。
天山行事，向来无迹可寻，若是当真……
想到这，顾乔捏了捏手心后，慢慢站起来，朝顾老夫人屈膝一礼，“母亲，我还得回宫去回复皇上，便不多留了，待他日有空，我再回来看望您。”
“去吧。”
目送着顾乔远去，顾老夫人压着的一口气，瞬间便崩溃了。喉咙一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老夫人！”
……
“娘娘，老夫人吐血晕了。”顾乔刚坐上马车，身边跟着的婢女便上前低声禀报。
脚步微微一顿，顾乔回头朝华清院看去。
片刻之后，她用力的掐了把掌心肉后，绝然的钻进马车，回了皇宫。
福公公在她从镇北王府出来的那一刻，便在长乐宫等着了，看到她回来，立即迎上前，“老奴见过娘娘，娘娘，老奴是奉皇上的命令，前来接娘娘前去养心殿的。”
顾乔勉强扯了扯嘴角，“有劳公公了。”
福公公躬身一礼，转身在前领路。
“公公，不知养心殿中都有谁？”快到养心殿之时，顾乔漫不经心的问道。
福公公微微躬一躬身，答道：“早些时候，德妃娘娘来过，不过已经走了。”
“德妃娘娘可是为谨王和苏二小姐的亲事而来？”顾乔眸光微微动了动后，随意的问道。
福公公左右看了眼，见无人后，方才低声道：“的确是如此。”
“可定好日子了？”顾乔问。
“定了，来年三月十二。”
“那也快了。”顾乔莞尔的扬扬嘴角，跟着福公公进了养心殿的西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