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本王所知,现存的佛门真经仅有《大藏经》、《金刚经》、《楞严经》和《心经》”容劭双眼厉厉,“了空方丈可否告知本王,安平郡主所看,乃是哪一部经书?”
“阿弥陀佛。”了空方丈神色平静,无波无澜,“谨王对真经的定义是什么?”
“无忧,传本王命令,立即将所有盗寇拿下,勿要伤了安平郡主!”容劭吩咐完,回头继续看着了空方丈,“本王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了空方丈论什么真经要义,了空方丈若还心存出家人的慈悲,就将送安平郡主的真经收回来,否则,本王不介意帮佛门清理异徒。”
了空方丈面色依旧平静无异,“谨王护送安平郡主去天山,所为何?”
“了空方丈是想告诉本王,你是在救安平郡主?”容劭问,嗓音又冷又沉。
“谨王对这一帮盗寇所知多少?”了空方丈不答反问。
容劭看向在顾青阳的屠戮下,越来越凶狠的一群盗寇,抿嘴不言。了空方丈也不逼迫,道了声佛号后,从袖中抽出两页纸递向他。容劭看他一眼后,方才接了过去。纸上写的是此处这一帮盗贼所作恶事。
从头看到尾,容劭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墨色来形容了。
将两张纸递向无忧,让他去处理后,容劭朝了空方丈拱手深躬一礼,“是我误会了空方丈,还请了空方丈大人大谅,莫要计较。”
了空方丈退后一步,避开他的大礼,念一声佛号后,伸手虚扶,“谨王快快请起,贫僧就一无名小僧,担不起谨王的大礼。”
容劭借势起来,目光在屠戮的顾青阳身上扫一眼,“了空方丈特意带着我们走此路,除奸除恶、为百姓抹福是好,只是安平郡主……”
“佛曰: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走此路,为的就是安平郡主。”了空方丈微微偏头,看向顾青阳,“安平郡主体内的杀气,已经被压制了足足四日,若是再不发泄出来,不出两个时辰,她就撑不住了。怀阳郡乃关外第一个大郡城,人口众多,村庄分布也较密切。一旦安平郡主撑不住,谨王可想过后果?”
容劭瞳孔微微一缩。
若了空方丈所说为真,一旦顾青阳撑不住,她恐怕会屠庄。到时候,这天下谁也保不住她。
想到此处,容劭又要拱手向了空方丈致谢。了空方丈微微一笑,“谨王不必频频跟贫僧道谢,贫僧所做,不过是受人予命,忠人予事罢了。”
“了空方丈乃事外高人,不知是受何人所托?”容劭不动声色的寻问。
了空方丈摇头,“旧人不允,贫僧不敢妄言。”
容劭拱拱手,没有再往下问。
有无忧等人的加入,不出一个时辰,一帮上百的盗寇就被全部屠杀殆尽。顾青阳扔了刀,接过青霜递来的锦帕擦了擦手后,看向容劭。这是肚子饿,要吃饭了。
容劭紧绷着的一颗心,忽的就松了。看一眼周围的血腥,他上前去,从怀中拿出锦帕,便要为她擦脸上不小心沾染的血迹。他抬手过来瞬间,顾青阳往后退开两步,双眼冰冷的将他看着。
容劭无奈,将锦帕递向她,“你脸上有血,你不让我擦,那就自己擦吧。这里太乱太脏,我们先离开这里。”
顾青阳看一眼他手中的锦帕,而后从自个怀中扯了个墨色锦帕出来,胡乱的擦了两把脸后,又塞回怀中,之后,仰头看向他。
“已经擦干净了。”容劭笑道。
顾青阳依旧看着他,不错眼。
容劭嘴角浅扬,朝她伸手,“走吧。”
顾青阳抬脚,越过他,走到马车前,看看马车,又看看花如玉的马。最花如玉警惕防备的目光中,她上了马车。
“将这里都清理了。”容劭吩咐过后,走回来,翻身上马,紧跟着马车,一行人慢慢离开了这个地方。领路带方向的,还是了空方丈。
走得离此处贼寇老窝远些后,一行人停下来,摆桌,吃饭。
顾青阳这次难得没有挑剔。
独自坐在一边,安静的吃着饭。吃完后,她回到马车,再次将了空方丈给她的经书拿了出来。
“此去天山,还有两天。这两天,我们大概会经过十七个先前那样的盗寇窝。”了空方丈用过素斋回来,站在马车的窗户口,平静的同她转述,“今日遇到的,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顾青阳没有说话。
了空方丈也不在意,继续往下说:“安平郡主听说过流沙吗?”
顾青阳抬眼,静静的看向他。
了空方丈微笑,“握得越紧,漏得越快。形同你体内的杀气一样,一味的压制,只会适得其反。”
顾青阳羽睫微微颤了颤,看着他的眼中,有一丝细小的,几乎看不到的光亮慢慢的升起来。
了空方丈看到了,心中划过赞赏之时,再次出声提点,“不压制,不代表放任不管。而是你要想办法去控制它们,让它们为你所用。流沙虽握不紧,但我们只要摊开手掌,它们也会静静的呆着不会跑。你体内的杀气也一样,它们已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了,征服比镇压,来得更有成就。”
“嗯。”
顾青阳说了从离京以来的第一个字,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鼻音,青霜也激动得泪流满面。
用过饭,再次开始出发。这次,顾青阳没有再看那本经书,而是在反反复复的思索着了空方丈的话。
她摊开手,想象着手中有一捧流沙,她似着握紧它们,却发现它们从指缝全部溜走了。她赶紧摊开手,手中虽空无一物,却让她瞬间轻松下来。
杀气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不能切除身体,自然,也就不能遗弃它们。
顾青阳偏头看向外面,他们走的人际罕见的幽静小路。小路并不是特别平坦,有时候连马车都过不去,都是靠着容劭带来的人一步一步清理出来,方才可通行。林子茂密,遮去外间暑热,凉风席席,吹拂进马车中,撩起顾青阳耳边两缕发丝,不断的翻卷飞舞。
某一刻,她将手从窗户口伸出去。
风吹过她的指间,像极了流沙滑出的感觉。她闭上眼睛,努力的记下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