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武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静得落针可闻。
偏那人还嫌不够，继续道：“古言曰：有其父，便有其子。套用于这两件事上，很难不让人想到，有其师，便有其徒。太傅既在天牢自省，自省了也有半个月了，除了自省出如何撇清与贾贺等人的干系外，可还自省出什么来了？”
顾青阳轻笑出声。
谢长锦已经惦着脚尖，往男学那边张望，企图寻出说话之人来。
人太多，就算那人没有隐藏身份，一时半刻想将人找出来，自然也不容易。
顾青阳掀眼朝抬上看去。
朱长原面色阵青阵白，面对数百人的灼灼目光，他嘴唇嚅嚅着打着颤，半晌，他双眼一黑，干脆的倒了下去。
呵。
那人笑了起来。
笑声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幸灾乐祸。
从始至终，竟也没有人出声去制止。
“这人是谁，等考核结束后，一定要好好的结识结识。”朱长原晕了，但考核还要继续。往考场走的过程中，谢长锦抱着顾青阳的手，双眼亮晶晶的。
这般胆大包天的妙人，是该好好的结识结识。
顾青阳莞尔一笑。
第一场考的是礼。
礼，五礼者，吉、凶、宾、军、嘉也。
比起昨日的书、数，礼，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顾青阳答完，又检查了一遍后，正要交卷，察觉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抬眼望去，正正好望进了朱子宁的母亲，郑氏的眼中。
郑氏朝她微一点头后，目光便落到了别处。
顾青阳收回目光，打消了提前交卷的想法。
下午，乐和御考完，顾青阳暗松一口气。
走出梨山书院时，她又察觉到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顺势看去，便又看到了郑氏。郑氏同另两个夫子一起，有说有笑。在顾青阳望去时，她眼底隐晦的闪过一丝惊诧，而后便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坐上马车走了。
顾青阳目送着她的马车走远后，才上了马车。
“郡主，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
“什么时候的事？”顾青阳问。
“一个时辰前。”青霜答道。
一个时辰前，正好是她考完乐，正在备考御的时候。一个时辰太长了，可发生的事也太多了。顾青阳握紧茶杯，“回府。”
马车进入镇北王府前，顾青阳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看到停在一边的马车，面色微微一沉。待马车在二门停下，她扶着青霜下了马车后，便径直赶去了华清院。
华清院中一片热闹。
“青阳回来了。”顾乔面色含笑，朝她招手，“考得如何？”
顾青阳飞快的看一眼神色如常，还带着几分笑的顾老夫人后，站到堂中央，屈膝跟顾乔见过礼后，走到顾老夫人身侧坐下，“姑姑怎么回府了？”
“来看看你考得如何。”顾乔看一眼林嬷嬷，林嬷嬷出门，片刻，抱着个青木盒子回来，含笑递向顾青阳。
顾青阳看一眼顾乔后，收下来，“这是什么？”
“给你准备的大礼。”顾乔眉眼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本是准备等成绩出来后，再送你的。后来想了想，既都给你准备了，那就一道送来吧。”
顾青阳打开，看着里面的剑，扬扬眉，“谢谢姑姑。”
“你喜欢就好。”
看着她将盒子递给青霜后，顾乔搁下茶杯起身，“时辰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宫了。”
“姑姑不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吗？”顾青阳问。
“不了。”顾乔轻叹一口气，跟顾老夫人屈膝一礼，道了句有空再回府看望她后，扶着林嬷嬷走了。
往常顾乔回来，离开的时候，顾老夫人都会送她到二门。今日，顾老夫人却坐着没有动。她不动，顾青阳便也坐着不动。等妙玉前来禀报顾乔已经离开镇北王府后，顾老夫人面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敛了起来，握着椅子扶手的手，也一点一点收紧。
“祖母。”顾青阳起身，跪到她身侧，将脑袋搁到她的腿上，“祖母不要难过。”
顾老夫人手落到她的脑袋上，“祖母不难过。”
顾青阳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歪着脑袋看她，“表哥和朱二小姐定亲挺好的。”
“是挺好的。”顾老夫人说道。
顾青阳伸手去，握住顾老夫人手，将她的手按到自个的脸上，“祖母，表哥和朱二小姐定亲，虽然让镇北王府有些难堪，可对镇北王府而言，却是百利无一害的。大哥和谢姐姐定亲，惹了多少人的不喜，如今好了，表哥和朱二小姐也定亲了，正好可以用来转移一下旁人的注意力。”
顾老夫人低眸看着她，看着她通透的眉眼，眉目舒展开来，“你不用宽慰祖母，祖母是真的不难过。如今这个结果，祖母早就料想到了。”
“祖母不难过就好。”顾青阳又在她怀中温存了片刻，才起来，大叫着饿了，让陈嬷嬷赶紧传饭。顾老夫人被她猴急的模样给逗笑，吩咐陈嬷嬷传饭之时，又多要了两个她爱吃的菜。
“祖母多吃些。”饭菜端上来，顾青阳殷勤的给顾老夫人夹着菜，“吃得饱了，身子才会好。身子好了呢，就能永远的陪着我了。”
“好，祖母多吃些。”
祖孙两个热热闹闹的吃完饭，又坐着说了会儿书院里的事后，顾青阳才起身离开。出华清院不远，碰到吴氏和顾妍、顾漫。太湖书院离得远，考完后，赶回来用晚膳未免太晚，吴氏便干脆的带着她们在太湖用过饭后，才回来的。
回来的路上，吴氏便听到了容衍和朱二小姐定亲一事。
“看过你祖母了？”吴氏问，话语隐含担忧。
“二婶不用担心，祖母没事。”顾青阳回了一句后，看向顾漫，“五妹考得如何？”
“还好吧。”顾漫心虚道。
她平时不怎么爱看书，也就临近书院开山半月，被顾妍逼着温习了那么几日。前两日，顾青阳将那些重点递给她，让她温习，她也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其实就是懒，并没有怎么上心。今日才卷发下来，看到考题的时候，她就懵了。
顾青阳看破不说破，跟吴氏说了两句闲话后，便回了蘅芜院。
洗漱沐浴完，准备歇息之时，顾青阳才突然想起来，她今日似乎是约了容劭在醉仙楼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