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泊远脸色一变,看向容铮。
永顺帝也看着容铮,眼底带着几分打趣。
容铮从容的将手中的黑子落下后,这才抬起头,讳莫如深的看向顾青阳。
顾青阳才发誓以后见了他要绕道走,结果这才过了茶盏时间,就自打嘴巴。本来她是有几分讪讪和不好意思的,但对上容铮的双眼,她心底忽的窜上一股气来。他前世欠她那么多,她找他借本手记怎么了?
心中这般想,顾青阳理直气壮的再次开口,“铮世子,可否将你书房的那本手记借陈大人一阅?”
“你什么时候去过铮儿的书房了?”永顺帝随口问道。
其实在问出柳归鸿的问题后,顾青阳就有些后悔了。如陈泊远所说,柳归鸿有未过门娘子一事,并没有人知晓。她能知道,也是上一世她嫁给容铮之后,在他书房中无意翻阅到的。
顾青阳敛眸,压下那些不好的记忆之后,坦然开口:“上个月镇南王妃在府中办赏花宴,我呆得无聊,随处闲逛之时无意闯进铮世子的书房,那手记就放在书桌上,我就看到了。”
“原来是安平郡主,”容铮笑容清浅,嗓音如山涧清泉敲在人的心尖,仔细听,还带着一丝揶揄,“我一直误以为是外面跑来的野猫翻乱了我的书房。”
永顺帝大笑出声,“她可不就是只野猫,闲逛逛进你的书房,随意乱翻翻,就翻到了柳归鸿这一段。”
容铮跟着笑了起来,“说来这也是赶巧,皇上将手记送给我后,我正好看到这一页就被父亲叫走了。”
说到这,容铮看向脸色铁青的陈泊远,“安平郡主所说,的确是事实。柳归鸿失踪那五年,并不是真正失踪,而是在暗中收集姜义元的罪证。他穷困潦倒,连饭都吃不上,差点饿死山野,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村姑收留了他。柳归鸿报仇后,便娶了这姑娘为妻。前几年皇上派人到关西郡明查暗访,查到柳归鸿和这村姑的后人,才挖掘出来当年真相。”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陈泊远哆嗦着嘴唇,“无凭无据,你们怎么能确定那就是他的后人,而不是旁人冒充的?他若真有后人,为什么这多年过去,他们不出来澄清世人对他的误会?”
容铮似没有料到他会否认,神色莫名的看了眼他。
陈泊远心中一个咯噔,对上永顺帝薄凉的双眼,双膝刹时一软,“皇上,微臣没有质疑皇上的意思,微臣只是……”
“这件事到此为止。”永顺帝阻断陈泊元的话,看不出来什么情绪的看向顾青阳,“至于你和陈大人打的赌……”
“自然是不做数的。”顾青阳乖顺道,“整个翰林院,在文史考据方面,无人能及得上陈大人,若因这点小事让陈大人辞去修缮史实一职,那我岂不是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陈泊远被顾青阳的话羞得抬不起头,心中对她的怨恨也不由更深了一层。
永顺帝是个宽厚的帝王,却绝对称不上是一个仁慈的帝王。他功过赏罚分明,是非对错没有绝对的证据之前,从不轻易下定论,也最憎恨臣子不解事实妄下定论。
顾青阳明知他们陈家对柳归鸿最是痛贬,却故意以此为饵,让他犯到皇上跟前!
几乎都不用考虑,修缮史实的差事,已经与他陈泊远无缘了。
以后再有什么差事,永顺帝恐怕也不会再委任于他。
虽懊悔厌恶,但已无法挽回,事到临头,只有破釜沉舟奋力一博了。陈泊远双手伏在身前,以头触地,“皇上,安平郡主如果没能拿出证据,微臣是一定要她道歉和让出梨山书院入学名额的,是以,臣愿赌服输!”
永顺帝神色晦暗不明,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
顾青阳瞥一眼收拾着棋盘却嘴角带笑的容铮,暗自嘀咕了两句果然还是跟前世一样腹黑狡诈之后,无辜的摆着手,“陈大人,万万不可。我提柳归鸿的事,只是想告诉陈大人,连经过深入查证的事都有可能是假的,陈大人怎么能断定齐二公子的话就是真的呢?我的话是片面之词,反过来,齐二公子的话也是片面之词,对吧?”
陈泊远咬牙切齿,“安平郡主教训得是。”
顾青阳暗自冷笑一声,继续落井下石,“皇姑父,你可千万不要听陈大人的。齐二公子是陈大人的学生,陈大人心急之下袒护于他也实属人之常情。就像我无论在外犯多大的错,祖母也总是袒护我一样。”
“而且,我打齐二公子是有些不对,我的名声本来也不好,再被他诋毁一二,也不会少块肉。”
永顺帝‘呵’一声冷笑,“你也知道你名声不好?”
顾青阳假装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嘲讽,甩甩手,继续说道,“不过,鸳鸯玉佩是我母亲的遗物,父亲一向珍之重之,齐二公子拿着它诬陷是我偷来送他的定情信物,这已经不仅仅是在诋毁我的名声,还是在侮辱我母亲的清誉。所以这事我一定会彻查清楚,如果查出来当真是他偷的玉佩,到时候我就不仅仅是打他二十鞭那么简单了。”
……
从养心殿出来,顾青阳抬头望了会天上的太阳,正要收回目光之际,身前忽的一暗,她偏头,看到容铮的瞬间,想也没想,抬脚就走。
容铮不争不徐,“那本手记我从来没有放过书房。”
顾青阳脚步不停。
容铮继续,“花宴那日我就在书房。”
顾青阳脚步顿住。
容铮眼底有笑意划过,往前走了几步,见她还站在原处不动,他回头看向她。
顾青阳撇撇嘴,跟上他的脚步,被迫的跟着他一起朝着宫门方向走去。
出了宫,顾青阳立即停下脚步,“先前你没有否认,现在就算你告诉皇上手记不在书房,皇上也不会相信你。”
“你说得对。”容铮认真点头。
顾青阳:……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顾青阳莫名的觉得暴躁。
“你想怎么样?”她问。
“手记是皇上亲笔撰抄的,抄好第二日就送给了我。我确信,手记除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碰过。所以柳归鸿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或者,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有手记的?”容铮逼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