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庆殿上出现短暂沉默的时候,秦天德爆发了。他顺手从地上拾起了户部员外郎陈大人用过的拐棍,大吼一声劈头盖脸的就朝年过花甲的老头打了过去。
“老不死的,昨日打你打得还轻,竟敢混淆黑白在大殿上撒泼!”
这一棍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陈大人的脑袋就抡了过去,殿内的百官心中大惊,想要开口相劝已经来不及了。以陈大人的身体,这一棍若是打上,估计必定是惨死当场。
然而“奇迹”出现了,只见年过花甲的老头以极不符合其年龄以及重伤在身的动作,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而且向着一旁连跳两步,完全躲过了秦天德手中的拐棍。
秦天德并没有追打,而是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说道:“怎么,这时候你的腿不瘸了?”
老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噗通一下再次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却是不敢再吭一声。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所谓的伤是装出来的。
一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居然敢装伤算计国师秦天德,这其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意味呢?
刹那间,不少官员心中都开始思索起来。
梁昆脸色变得也是格外的难看,他抬头看了眼赵眘,一咬牙说道:“官家,户部员外郎装伤诬告国师,此乃大罪,不可轻饶。不过国师指示府中恶奴,在太平坊敲诈百姓勒索商贾一事,却是事实,理应严惩,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否则将来他人效仿,我大宋百姓如何得以安居?”
秦天德根本不给赵眘开口的机会,径直走到梁昆面前,拐棍不停的敲击着手掌:“梁大人,本国师问你,那老匹夫诈伤一事你事前可曾知晓?”
“秦大人慎言!官家未下圣断之前,陈大人仍是朝廷命官,你怎可随意侮辱?下官身为监察御史,身负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之责,国师大人指示府中恶奴,败坏朝廷纲纪,下官怎能不上奏官家!”
“好好好,梁大人你说的倒是正气凌然啊,哼哼。。。”
秦天德这一“哼哼”,赵鼎就知道要出事了。虽然他对梁昆平日的言行不太看得起,不过如今既然能够当众指责秦天德,而且说的又是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这让他改观不少。
他现在有些弄不清今日针对秦天德之事究竟是谁弄出来的,不过这个局面他很喜欢,尤其是秦天德指示下人秦三在太平坊收保护费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那么他就需要考虑能否通过这件事替他们士大夫阶层从秦天德手上夺得些什么。
如今秦天德看似心腹党羽不多,但兵部尚书王贵、刑部尚书王庶、工部尚书陈规明显都偏向秦天德,而吏部尚书何铸虽是范同手下,但范同依旧在表面上依附秦天德,因此吏部也相当于落在秦天德手中,再加上一个出人意料升任户部尚书的李瑜,显然也是秦天德一手提拔。
除了礼部之外,六部中的五部都算是落到秦天德的手上。虽然六部之上还有宰相、参政知事以及枢密使节制,可是六部却是直接连着各地的官员。有了秦天德的撑腰,时日一长,六部完全可以摆脱他们的节制,因此,必须想办法将六部逐一收回,削减秦天德的权柄!
前些日子他、张浚以及李光已经有了对付秦天德的主意,即便秦天德如今独掌大权,但经验太浅,对于朝堂上的权斗,远不如秦桧那般老奸巨猾,三人已经商量出一个釜底抽薪的计划,而且他们确信,一旦此计开始实行,范同毕竟能够看出端倪,不过范同绝不会告诉秦天德,而是跟他们一道对付秦天德!
想到这里,赵鼎脑中快速转动了一圈,开口打断了秦天德的“哼哼”声:“国师,如今梁大人所奏之事还可稍缓,眼下当务之急则是该如何处置恶意诬告朝中重臣的户部员外郎。此人必须予以严惩,以儆效尤,否则将来他人效仿,朝中官员岂不人人自危?”
秦天德一愣,原本他以为今日之事是赵鼎这帮人搞出来的,因为赵鼎一直没有开过口,可是眼下赵鼎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此事跟赵鼎无关,如今赵鼎是想借着此事对付户部尚书李瑜了,并非想要直接针对自己。
那这件事究竟是谁在幕后指使?
范同还是史浩?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啊!
“赵大人认为该如何处置?”秦天德暂时放过了梁昆,淡淡的问道。
“此人之罪原不可轻判,不过念在他年纪老迈,又是替朝廷出力甚久,忠心耿耿,因此本相建议将其贬官为民,罚银千两。另外户部尚书治下不严,已至户部官员攀诬朝廷重臣,亦应给与惩戒。”
赵鼎话音一落,李瑜就将目光转向了秦天德。
早在这陈大人进入大庆殿时,李瑜就知道自己恐怕会被殃及,不过却没想到针对自己的居然是左相赵鼎。
刚要开口自辩,秦天德已经摇头说道:“赵相此言差矣。本国师认为,此人当诛!”
一个“诛”字出口,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户部员外郎当即身形剧颤一下,心中恐惧从蔓延到了全身,哆哆嗦嗦的抬起头看了眼龙椅上的赵眘,再次伏下了身子。
“国师言重了!陈大人虽犯重罪,但罪不至死,秦大人怎能因为自身好恶就妄断朝中官员生死!”这时候梁昆插话道。他不能看着户部员外郎被诛杀,否则自己估计也难逃一死。
果然秦天德慢悠悠转过身子,轻声说道:“你也该死。”
“谏官无罪,这是太祖皇帝亲口谕旨,即便下官被陈大人所蛊,听信谣言参劾国师虽错,但秦大人指示恶奴勒索百姓一事却是事实,国师怎可因下官恪尽职守就轻断下官生死!”
“你为什么要死,一会本国师会跟你说个清楚,现在本国师就告诉诸位,所谓的勒索百姓商贾一事的由来!”
秦天德说着话走到了大殿上方,站在朝臣最前列的当中,开口说道:“太平坊百姓每月交纳给本国师一定数目的银两此事不假,除了太平坊外,还有相邻的中瓦子、保佑坊和后市街,这四处的商贾每月都会像本国师交纳一定数目的银两。
不过诸位大人可知道这四处街市如今的经营如何?李大人,你来告诉诸位大人,这四处街市这些日子来,每月的税金与之前相比变化如何!”
李瑜愣了一下,他是户部尚书,这种事情根本不用他直接经手,不过他身为户部郎中时,倒是知道太平坊已然成为临安城内最繁华的街市,不仅新增了许多商贩,每月交纳的税金翻长了一倍还多。
等他老老实实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合盘托出后,朝中文武百官一片哗然,就连赵眘都瞪大了眼睛,这的确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被人勒索,商贩数量不减反增,而且还变得越来越繁华,连税金都翻长了一倍,这种怪事就连跟在秦天德身边时日较长的陆游和周必大都一时难以接受。
“诸位大人很诧异么?”秦天德得意的笑了,“诸位大人可知,大瓦子、积善坊等皆是商贾多次联名派出代表,恳求本国师收缴他们的保护费,诸位大人可知这其中的玄妙?”
百官哑然。
“很简单,这一切都拜诸位大人所赐!若非诸位大人治家无方,使得临安城内纨绔无数,恶奴遍地,地痞无赖纷纷投效,弄得城中商贾人人自危,有怎会甘心接受甚至主动希望本国师盘剥呢!
赵相,你也莫要开口叫冤,本国师你说一事。绍兴十三年腊月初七巳时,你府中下人赵全曾在八字桥旁,强行夺走临安城外孤山镇村民李大宝进城售卖的柴禾两捆,并且将李大宝痛打一顿,起因只是因为李大宝摆摊叫卖时,一口浓痰吐在了他的脚边,此事你可知道!”
愣了,傻了,懵了。
赵鼎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种琐碎小事他这种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如何得知?可是秦天德却知道的这么详细,居然连时间都说的如此准确,这会是诬陷么?以秦天德的身份,有必要诬陷自己府中的一个下人么?
这一刻,赵鼎脑中再度浮现起“天书”二字,因为在秦天德说出这些事情之前,从袖中又翻出了那本神秘的小册子,翻看了几页。
不只是他,朝中百官心中皆浮现出这个念头,而唯一知道上面所记载内容的韩世忠,如今正远在建康府。
“诸位大人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若是你等羡慕城中商贾每月主动接受本国师的盘剥,也可以效仿,不过有一点却需谨记,那就是要使得这些商贾生意兴盛,街市繁华,若是做不到,那就不要妄想了!”
他们只知道秦天德盘剥百姓,却不知道秦天德盘剥的力度。对于大多数沿街摆摊叫卖的百姓,秦天德每月只收一文铜钱,而沿街的店铺,根据门面的大小,所收缴的费用最多也不过是一两银子,比起每月被城中无赖地痞敲诈去的损失,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他们怎会不愿意,不主动?
“好了,现在本国师就告诉诸位大人,户部员外郎陈文革和监察御史梁昆的取死之道!”说着话,秦天德再次从袖中摸出了那本,在百官眼中神秘异常的小册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