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迦指着路上的行人,给众人现场解释末那识如何成相,又如何变化,众人听得津津有味,齐巴鲁却道:“经书上说的阿赖业识又是怎么回事?”
刘迦道:“为了便于后人学习的需要,在传法过程中,意识也就被强名为第六识,末那识是第七识,阿赖业识是第八识,三者在本质上是一个东西,只是由于应缘起的作用不同,因此智者说法时,分门别类地来说明他们。其目的也是让人更深地了解自己,了解那个无所不能的自己。”
干玉忽然笑道:“宫主,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佛法,大多有着弃世或厌世的消极,以至于不少人一闻佛法,就总感到那是在人生没有了希望的时候,才有的选择,是一条逃避人生痛苦和困惑的无奈选择。可从你老人家嘴里说出来,佛法似乎总给人更大的人生空间,更无限的可能。这到底是别人错了,还是你老人家怕我们拒绝佛法而刻意把它美化了啊。”
刘迦闻言一怔,他从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但想起他在凡人世界生活的日子,确实有着这样的状况。大多数人要么把佛法定义为迷信,要么把其内容单纯地看作是一种哲学,但说起实践,更多的人宁愿斥之为消极避世的途径。稍稍自认有着奋斗精神的人,或对生活稍有想像力或激情的人,都不愿过多地让这些所谓消极的东西影响自己,以免失去向上拼搏的动力。
他此时听干玉一说,回想自己的人生,他的人生观几次重大转变,也都是在极大的痛苦中完成的,多少也是为了逃避当时的心灵困境而被迫作出的选择。宣宣的死,让他感到凡人世界的无奈,想离开的心情非常迫切;林思琪的死,让他感受到情爱的虚幻;韩怡英的死,让他痛悟无常与变迁,同时对过去的自己拥有的能力产生了极大的质疑。
想到此处,他对干玉道:“人总是随着习惯走,就算有了改变,也会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又随着新的习惯走。只要这习惯的状态,没有给自己带来太多的困境,人都会尽可能顺着业识迁流的习惯来生活的。因为这样比较容易些。突然间彻底转换出另一种世界观,以之为基础来生活,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没人愿意没事给自己找麻烦。除非这个人自己已经有了转变的需要,他才会试着去考虑,生活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因此,佛法容易被人曲解为避世的选择,这也很正常。”
说着他看了看众人,又道:“你们也一样,从前在各自的修行路上,过得挺自在的,直到各自有了或多或少的修行困惑后,或是见到他人的困惑而联想到自己的未来,心地上有了转变的需要,因此才会去考虑另外的路,也就是另外的可能性。”
说到此处,他笑道:“佛法只是心法,教咱们如何用心对咱们自己更有好处。而心法所用,涉及到世界任何一处角落,只看你自己如何取舍,如何用心罢了。有人取其一点,用于成就世间万事,有人取其根本,用于解脱生死。这之间在用的立场上,并没有不同,只是所需不同罢了。”
正说话间,祺诺忽然疑道:“有人在动这个空间的结构?!”伽利斯也在点头道:“嗯,有人在微粒层面动这个空间的结构,就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星系之中。”
此话一出,人人惊异万分。要知道,动空间结构这种事,既便有刘迦般的能力,也是不会随便去做的。梵天的人对一界的生演变化非常了解,因此伽利斯和祺诺对这种空间结构的震荡异乎寻常的敏感。同时,二人受过创世和改良的苦,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境遇,因此一旦有所触感,立时会条件反射般地惊异起来。
明正天脱口急道:“难道是波旬老仙在这里?”
玉灵子一听这话,精神大振,昂首道:“波旬在何处?”
刘迦暗暗探去,却见遥远的星空深处,正有着异样的空间震荡,他唏嘘道:“这地方的人类发展得好快,已经在尝试着改变空间结构了,不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着他对伽利斯、祺诺和大丑三人道:“我想这这些人是因为对现有的生存环境不满足,想得到更大的生存控制力,因此才会试着去改动空间结构。这种事的后果可好可坏,麻烦你们三位去看看,如果大家有缘,你们能帮得上他们,也算造福这星球的亿万后代,这可是莫大的善缘。”
伽利斯此时对刘迦极是心服,立刻应承道:“我这就去看看,如果他们的所作所为会带来恶果,我设法阻止他们吧。”
刘迦摇头道:“能劝则劝,他们实在听不进去,也就算了。两位都是梵天的人,与世俗凡众打得交道极多,该知道许多事情都不是纯粹的好心就能有好结果的,好心办坏事的现象,到处都是。”
伽利斯和祺诺二人,都曾因顾念一界众生而自蹈轮回,知道用心没有善恶,一厢情愿的善恶分别,往往是损人害己。因此同时点头道:“嗯,至仁无爱,大爱无情,我们理会得。”
小妲旯闹着也要去,大丑拉上他,笑道:“也行,你的轮宝极有说服力,可以扮演各种高级生命。”
四人说话间已经离开,刘迦道:“咱们到医院去吧。”
话音刚落,忽听李照夕叫道:“我眼神好像点有不对劲。看东西怎么全变了样?”
玉灵子又贴过来问道:“是不是中了波旬老仙的招?”
刘迦走过来,向李照夕眼识看去,果见其幻化出来的眼根底层,微粒运动大现异常之相,与普通人区别极大。他奇道:“李师弟,你刚才在做啥?”
李照夕揉着眼睛,难受得说道:“我刚才听你说话,看那人体内的光体,看得久了以后,有些入迷,后来那人走了以后,我忽然觉得眼睛难受得很。”
刘迦笑道:“你现在是以灵体方式存在着,这眼睛只是幻化出来的,又不是真得在肉身里面,你难受个啥?”
小云体内的众灵体听得哈哈大笑,有人乐道:“这小李子是个傻瓜,明明没有身体,他居然也会难受,这不成了咱们之中有某些人,明明没有身体,也会呕吐得吗?哈哈哈哈哈。”这些灵体都是过来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人人笑得不可开交。
可是李照夕却似乎真得难受,好像眼睛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拼命地用双手去揉,同时还忍不住叫道:“哎呀,好痒,我的眼睛是不是进了虫子了?!”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菀尔,连袁让因也在一旁笑道:“李老弟,如果那虫子能飞进你此时的眼睛,这路上随便一个凡夫也能扔个石头砸你了。”
刘迦虽然见他情态可笑,但也奇怪他此时的状况,正要上前相助,李照夕忽然放下双手,笑道:“好了,终于不难受了。”但紧跟着下面那句,却又是比刚才更加吃惊地叫道:“啊????”
玉灵子一直跟在他身边,见他如此惊惧,立时道:“这回终于是看到波旬老仙了吧?”
若换作平时,这群人早将玉灵子戳晕过去,可此时刘迦在此,大家又都知道他特别关照这位师兄,是以没人敢动玉灵子,只有憋着一肚子的火,在心里面暗骂不休。
刘迦见李照夕大张着嘴,一脸地惊恐地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知道定然有异,干脆直接探其心识,立时明了,他倒吸一口气道:“心的变现能力,真是不可思议,竟一至于此!”
众人难得见他吃惊,都忍不住要问,却见李照夕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怪叫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全成了乱七八糟的横线?人都到哪里去了啊?哎呀,好难看的横线啊!”
刘迦上前对他道:“李师弟,你先不要紧张,更不必恐慌,你现在看到的世界,全是由卦象和爻象构成的,大到宇宙星河,小到微尘颗粒,在你眼中,全是大大小小、含意各异的卦爻结构。”
这话可是众人闻未所闻,临将臣大奇道:“这个结构是在哪种空间层面上才有的?小李子居然能看到这些?”
刘迦摇头道:“不,没有任何一个空间层面有这样的相。凡是有相可见、有物可识的空间结构层面,都在共业心识之中,破的知见越多,所见世界越深越广越简单,共业内的众生,只要能破知见的,所见境界的过程都一样。李师弟的状况,是他自己的心变现出来的,只有他才看得到这样的结构,别人看不到的。”
忽见李照夕“呃”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现在好像有点对了……刚才那些长长短短的横线太大,我看不明白,现在的大小正合适。咦,师兄,果然像你说的那样,我刚才看见的那些东西,全是卦爻结构啊。现在我似乎适应这些内容了,有点明白了。”
他一转头正见玉灵子在身边,可他此时看见的是由卦爻结构变现出来的相,完全不是玉灵子该有的人的样子。
虽然他此时完全无法用从前的办法来看清玉灵子,可他精通易学基础,稍一辨识那错综复杂的卦爻结构,立时笑道:“嘿嘿,自以为是是震相,幻想臆淫是巽相,这两个相在大脑乾卦中忽明忽暗、穿来飞去,且不断组合出金刚威猛的神佛像,除了玉灵子还能有谁?”
蓝沁在一旁奇道:“咦,这自以为是、幻想臆淫的特征,穷神也有啊,你怎么就没有说是穷神呢?”
李照夕笑道:“老玛个子高大,体形是震相,玉灵子个子矮小,体形是兑相,这很容易区别的。”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玉灵子噘着嘴在一旁闷气不语,玛尔斯则乐得合不拢嘴来。
李照夕接着笑道:“老玛下体乾卦值月建旺相,表达他此时情欲大动,可内中阳爻不断向一旁的人延伸,欲动不动,大概是想和旁边的人偷情,但心又不敢吧。”
那玛尔斯想勾搭欣悦禅,是众人皆知的事,但这群人江湖经验丰富,从来都只是装聋作哑,并不点破。没想到此时李照夕兴奋之下,卖弄本事,竟一语道出,一时间人人失语。
玛尔斯忽然被人揭穿心事,那由小宇宙变出来的灵体,一时间涨得彤红,正欲发作,他忽然想到:“我一直不好意思向欣姐表达,小李子这么说,算是替我表达了一回,咦,不妨先看看欣姐的表情如何?她若是脸红羞怯,那多半是对我有意了。她若是冷若冷霜,那说明她想拒绝我……如果是这样,我这穷神需要下的功夫还有很多啊。”
他斜眼藐过欣悦禅,众人也在看着欣悦禅。没想到欣悦禅完全没反应。原来她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李照夕的话,只是低着头在想个人的事,这让玛尔斯颇为失望,这群想看热闹的好事之徒,也觉着无聊透顶。
但这群人同时想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另一侧还有一个欣悦禅前生的老公刘迦在呐。于是这群人又兴奋起来,转眼全看向刘迦。都想看看这几近三角关系的暖昩,会不会今天掀起个大波澜出来。
谁知刘迦也完全像个没事人一般,正在认真地对李照夕道:“李师弟,这法子是因为你过于专注后,加上长期易学知见的积累,顺着心识惯性变现出来的对世界认知的法子,只对你管用。但你最好慎用,因为通过心识外延出来的方便法,其有效度,直接取决于你个人的修为。包括你个人的喜好,包括你的各种积习,都会直接影响这法门的准确性和可用性,当你意识分别越多的时候,这法门可能失误率越高。因为这法门由你的心变现而来,你的意识分别也是你的心在起作用,主观的意识分别会直接影响你的判断力。”
李照夕正在兴奋中,哪管那么多,直把刘迦的话当作是耳边风,心中只是暗暗自得道:“我终于有了一样别人没有的本事。以我这能力,天下万事万物,尽在卦爻之中,我随时都能明见所有事理,随时都能一叶知秋地看透所有事相背后的关联了。我师祖李淳风只怕都没我这本事呢,他尚且需要取物成卦,见相推理,嘿嘿,我眼中直接就是事物的卦爻结构,直接看就是了。”
刘迦知其心中所思,暗暗叹道:“他忽然间得此能力,极大地满足了对自我的认同,有些兴奋也在所难免,想来过些日子,他适应了以后,渐渐会坦然看待这件事。”
说着他对众人道:“咱们还是去医院吧,那里面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最多。”
众人见他对玛尔斯和欣悦禅一事全然没有理会,一时又感失望起来,聆听乐道:“老哥如果对这些事还有兴趣,那‘觉有情’的定义又如何能安到菩萨身上来?”
临将臣奇道:“啥叫觉有情?”聆听笑道:“菩萨两个字,就是觉有情的意思,从凡夫的情欲世界中觉醒的人嘛,笨啊,这个都要问一下。”临将臣和聆听甚是投机,见聆听骂他,也毫不以为意,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玄穹走在刘迦身边问道:“兄弟,你刚才说,李兄弟眼中全是卦爻结构一事,是他自己心识变现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刘迦笑道:“我们常说的心,就是那个能变现和被变现的总称。就如凡人不能飞行,那想飞行的愿望经过长时间的积累,也就是这种愿望的心念经过长时间的不间断流注,甚至是多生多世的积累,就会变现出帮他飞行的工具来,比如飞机。因为心本身是自由的,能飞的本质,被受身知见中‘不能飞’的内容抑制了,想飞的愿望,就会把能飞的本质进行外延伸展,用一个替代方式来完成这个飞的目的。”
见玄不解,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心本来是无所不知的,但被各种自造的知见障碍,在知见下能知的范围有限。比如眼识这样的障碍,它和眼根结合在一起,支配人看的能力。当人想看得更远的时候,那种本身就能看得远的能力,在眼识障碍下无法得以实现,就会找替代办法来完成这个看得远的事实。比如将这种能力向外延伸成一个工具,望远镜之类的,一方面实现了看得远的愿望,另一方面也承认了知见障碍,心相之间不会冲突而矛盾,有利于原有的生存惯性。”
玄穹恍然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凡夫世界由于知见障碍的存在,为了生存发展这个目的需要,便将心的能力外延成此知见障碍下能行得通的操作手段,比如发明与此知见相适应的工具。”
刘迦点点头,道:“嗯,是这样。李师弟现在的修为,不仅比其他许多人差,就算在易学理解和应用上,也比他先祖李淳风差很多。换个话来说,就是他比其他人有更多更深层的知见障碍。但他想超越李淳风的愿望存在,这种愿望就是心种,只要这个愿望不断,不断流注下去,因缘际会处,心就会自然成相来实现他的目的。他现在的状况,就是把心本来的‘知’的能力,外延出一个他的知见下行得通的法门来,‘我执’会选择自己能理解的法门完成这个目的,他懂易学,所以这个法门自然外延成了所见世界尽是卦爻结构。只不过他不会用心,因此达到目的所需的时间很长罢了。”
玄穹点点头,心中欢喜,不再言语。
众人几步下来,已经在一所大医院的内部。
那是一个独立的病房,有着各种极先进的医疗设备,床上躺在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正有气无力地看着窗外。
刘迦和众人站在她的床前,刘迦对其他人道:“大家注意一下各自的形象,再过一会儿,她就能看得见我们,不要吓着了她。”
李照夕看着那女子道:“世爻临子水,休囚无力,却又不断地变出戌土,那戌可是水的墓爻,墓爻发动,此女的命相可是随鬼入墓相呢。”说着他忽然想起众人此时都以灵体的方式出现,不禁又笑道:“果然是随鬼入墓呢,倘若她能看见咱们,那看见的不是鬼又是什么?在她眼中,咱们就是那些鬼啊。”
明正天笑道:“咱们也算从冥界来的,算不算黑白无常鬼啊?”
玉灵子摇头道:“明正天,你成天就想当官,可这黑白无常的职务级别好像不高呢,要做也该做个什么王之类的。”瞻南山笑道:“阎罗天子都是修行高人,就算下面的各种鬼王,也是有修为的,不是说做就能做的。”
玉灵子颇为不屑,对着瞻南山嘿嘿两声,不再说话。瞻南山见他笑容神秘可疑,一时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袁让因对李照夕此时的能力大为艳羡,一脸谄相地看着李照夕,道:“李老弟,什么时候咱们交流一下如何?你这本事可是绝活啊。咱们推命算卦,远取诸物,近取其身,总是物相结合,方能以卦理推其凶吉。你眼中的世界全是卦爻,而且还直接显示吉凶相,这可比普通人方便了千百倍呢。”
李照夕抬着眼,昂着头,一副高人的样子,道:“这可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那得看天赋。”袁让因急道:“在易学界,我也算身出名门,天赋应该不差吧?”
李照夕难得有此机会把架子做足,哪能轻易放过,正待多侃上几句,忽听那女人惊道:“你们是谁?什么时候进这屋子的?”
玉灵子老实,一听人这样问起,当即作礼道:“这位姑娘,咱们来自冥界地狱,从墙外面直接穿进来的……。”此话一出,那女人浑身一颤,当即惊得晕了过去。
众人一时间都瞪着玉灵子,明正天更是叫苦道:“玉灵老弟,你没听我大哥说吗,咱们可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害人的,像你这般,咱们一天下来,做得孽可不少。”但转眼又想到这事是玉灵子一个人干的,他作孽与我何干?是以又笑道:“当然,谁造的业,谁来受,和我老明没关系。”
非所言在后面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玉灵老弟是主犯,咱们起码也算帮凶。”明正天最讨厌听这种后面补充的话,皱眉不已。
李照夕忽然见那女子的卦爻结构中,猛地一爻闪亮,那衰减的生命力,似乎立刻有了一个脆弱的支撑,本来看似快要散架的阴阳结合结构,忽然多了一丝稳定。
他暗暗道:“咦,怪啊,一个爻的变化,竟然使内中亿万爻的结构变得相对稳定起来,这变化的爻是什么内容?”
他意识上有此一念,末那识立刻响应,“我执”会尽一切努力维护“我”的一切内容,此时‘我需要’这个目的已被“我执”确认,立刻将那整个结构再次细化。
一时间主卦、互卦、变卦、综卦、杂卦,层层演变,一生二、二变四地爆炸般地细化下去,爻爻相继。各种天干地支的相互作用立刻不再是简单的属性对应,而变成了形象的图画式场面。有的互相牵扯,有的相互克制,有的相互生助,有的互助支撑,有的爻借他力使自己变强大了,有的相助他爻而使自己变弱了,有的爻在五行之中平衡诸力,有的爻又在运动变化中破坏原有序列。再加上李照夕惯用的卦中的六亲六神也变得形象化,整个系统结构中,神怪出没,宠物乱飞,一时间整个系统就像活了起来,立体而生动地演译着生命变迁的种种细节。
刘迦见他看得投入,忍不住问道:“李师弟,你没事吧?”
他知道李照夕眼前变现出来的卦爻结构,和他自己从前变现出来的三千世界的业识结构,在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都是在未彻悟之前的过程境界中才有的事。只不过刘迦所见的业识结构,是在他破了大量知见,见性本空后,顺着积习的认知习惯变现出来的方便法。李照夕则纯粹是因为想要成为高人的愿望,想要超越李淳风的愿望,想要从一个弱者走向强者的愿望,在心力长期流注后,变现出来的帮他认知世界的方便法。
两者虽然没有本质的不同,但刘迦不受意识分别的干扰,而李照夕则随时都可能被意识分别左右。
李照夕听刘迦问起,赶紧道:“师兄,我重新看了一下,这女子的命相虽然大现随鬼入墓的相,可她却一直坚信有人会来帮她的,她相信她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的思维卦里面,有一个支卦好像和信仰有关系。”
一直以来,李照夕在这群人中都很少发挥作用,再加上他修为低下,常被人看不起,偶尔乱写书,还会被人恶揍,人生也算萧条惨淡。此时难得有了一项突出的特长,他自然是尽情显摆张扬。
刘迦知他性情,也由得他自由发挥,算是帮他恢复一些自信,此时听他说起那女子的信仰,刘迦笑道:“地球上现在的世界观,已和当初颇有不同了。人们既然已经敢于改变空间结构,说明他们对微粒层面的运动已经了解不少。对于意识如何起作用,并和身体组织关联,想来他们也了解得不少。很早以前,就听说他们把信愿力,称之为吸引力法则,利用这个法则来帮助自己的人生。只不过和其他方便法一样,有相信的人,也有不相信的人。就算相信的人,也有信的程度不同,起作用的深度不一。”
齐巴鲁问道:“小白脸,现在这个世界,还有佛法在流传吗?”
刘迦摇头道:“若说是文字上的佛法,早就没有了,连末法时期都早过了。现在这个世界,人们随着探索的过程,对心灵的应用,向前进步了不少。可这些进步的内容全在如何变现方便法上,离佛之心法越来越远了。方便法既然有方便二字,就是受着时空环境和人这个因素的限制的,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缺限。我就是担心他们在改造空间结构的过程中,只考虑到可见的物质层面,而失去全局观,最终会导致取得了局部利益,却损失了整体平衡。这才让伽老大他们几位去瞧瞧,看看有没有帮助他们的可能。”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道:“一般说来,这种帮助是极有限的,生命的我执会从各个角度维护自己的正确观。像人类发展到今天的规模,自大和不信任,往往会怀疑他人的帮助是不是另有目的。这也是因为迁流变化的过程中,受着贪执的需要,心力向外延伸方便法的能力越来越强,我执不断得以认可和强化的原因。”
他想起《六祖坛经》,又道:“这也是为什么修行者用心和凡夫用心,虽然都用的是一个东西,结果却有极大不同。六祖慧能大师曾说过,六七因地转,五八果上园。就是说,要想证得如来妙心,整个过程要摆平的就是第六识意识和第七识末那识这两个识用的牵绊。否则,就算你用心良苦,成就许多了不起的世间大事,也终是在这两个作用境界下打晃,并受这两个作用境界的牵制。早晚坏你事的,还是这两个东西,终是今天有明天没的缘起缘落罢了。”
齐巴鲁疑道:“可咱们做凡夫时,都是这样变现的啊,不这样去变现的话,生活怎么办?”
刘迦笑道:“我又没说不要变现了,我也是支持李师弟这样变现的啊,只要万事没执,能变现、会变现,反而有助于体会心法,何乐而不为?”
齐巴鲁这才明白刘迦的意思。也就是那雁过无痕、用而不执。
刘迦说的这个意思,其实在咱们生活中随处可见。当一个人专注在他进行的事业中时,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管有什么困难,他总是能想出新的办法去解决它,解决得越多,信心越强。而信心增强后,遇到后面更大的困难,他越是更相信自己能解决它,越会想出更多的办法。一个一无所有的平民,靠着这样专注的信念支撑,恒常坚持,不断变现解决各种问题的办法出来,可以推翻一个拥有数百万军队的对手。可见心力替人变现方便法,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但这种变现过程,是我执为了实现某个目的,绕开知见障碍而变通的法子。知见障碍依然存在,诸如那些对生命长短的不可控的知见,对生老病死的不可控的知见,以及贪嗔执等等爱恨离别的知见,都牢牢地在起作用。因此这些方便法变现到一定程度,就无法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生命终有涯,人力终有尽”等等观念会越来越强悍地支配着人,使其心力变现不再像当初那样专注,纯粹度大减,意识怀疑大增,发现当初用以解决问题的办法越来越不凑效,越来越出现错误,甚至会在简单的问题上,不断作出重大失误的判断。
偶们生活中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不妨回想自己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和无法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二者之间的细微差别。偶们专注解决一个困难的时候,往往会忽然发现灵感偶至,一下就把一个长期解不了的问题给了了。可曾想过那灵感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有的人专业水平比你高,也不见得能如你一般解决同样的问题?而你自己为什么在某一个时间内灵感倍出,下一个时间段内,灵感又会枯竭了呢?
扯远了,扯远了。
李照夕对刘迦的话不以为然,是因为他此时收益颇大,“我执”认同“有所得”,哪会怀疑过于执着某个境界会是坏事?这是他无法分清专注和执着之间,看似都是心力不间断地流注,但个中运转,却非他想像得那么简单,这之间的分寸拿捏,极是微妙。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那病床上的女子已渐渐苏醒过来。她身上的病症已渐渐使她的意识判断不大稳定,支配眼根的眼识,已从生命迁流的综合运转中,得到了明确的指令,让眼根(就是眼睛和视网膜等成像器官)的作用正加速衰减。
可心力“能知”的功能却从来是不增不减,只是应缘变现而已。她眼睛看的能力被衰减了,那是业识运动显相的过程,可她的业识积累中尚有宗教信仰的念头,依然在起作用,使那“能知”的功能继续应缘变现,直接将原有的知见确认为“我生命快不行了,因此能看见平时看不见的东西了,神仙鬼怪们也会出来了。”
这知见一起作用,她此时醒来,又再次看见刘迦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