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木制的楼阁下围了一大群人。张本和陈虎帮李信挤开人群,开出一条路来,好让李信穿入人群最里面,看清里面的状况。陈家的两个家仆也有样学样地分开道路,小铃护着陈幼澜往人群里走。
围观的百姓们见两个穿着不凡的大人物走过来,也不敢再推搡拥挤,反而自觉地四散开去。
李信这才看清人群一开始围着的竟然是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棒小伙子。他正满脸痛苦地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大腿,小腿处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拉扯得血肉翻卷,甚是恐怖。另一个看上去像是小伙子长辈的老汉跪坐在小伙子身旁垂泪,口中无力地哀鸣道:“救人呐,救命呐!”
此外,还有一个惊魂未定的胖大妇人跌坐在侧,看样子刚才那一声尖叫就是她发出来的。
陈幼澜哪里见过这么吓人的画面,当即倒吸一口寒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李信却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去,问那老汉道:“怎么回事?”
老汉本来还有些不知所措,听得有人问他,便立即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对李信道:“贵人!老爷!救救我儿吧!我儿他才十八岁啊!还没娶媳妇呢!”
从老汉语无伦次的描述中,李信得知,眼前这个老汉和小伙子都是瓦匠,刚才小伙子爬上旁边这栋经楼去修屋顶,没想到竟然不慎跌落,受了重伤。
李信还没说话,边上有个中年人惋惜道:“求也没用啊,这么大一个口子,再好的金疮药也止不住血,哪怕伤口长好了,多半也要落下残疾!”
老汉闻言,表情更加悲苦,戚戚然落下泪来。
陈幼澜站在李信身后,眉头紧紧皱着,很是不忍心,但又想不出办法来帮这老人家,连眼圈都不自觉地红了。
李信安抚老汉道:“老人家莫慌。待我看看伤情再说,说不定还有救。”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毕竟他是个工科生,对医学其实认识不多。
老汉连连点头,抹掉眼泪。
李信在不住呻、吟的小伙子身旁半蹲下来,认认真真地检查起伤情。先前说话的那个中年人见李信穿着锦衣,显然身份不低,便不敢多说风凉话,只低低地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我在药房抓药这么多年,见过多少人........”
李信正专心检查伤情,没有听见中年人的喃喃,但站在一旁的陈幼澜却是听见了。她恶狠狠地瞪了那中年人一眼,道:“关你什么事?就算你帮不上忙,至少可以选择闭嘴!”
小铃用力地点了点头,毫不示弱地跟自家小姐一起瞪着那个中年人。
那人没料到自己会被抢白,恼羞成怒地想要还嘴,却注意到这两个小姑娘的身后还站着两个穿着皂色衣服的健壮下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此外,这两个健仆旁边还有两个更凶神恶煞的家伙盯着他看,无声地散发着凝若实质的恐怖杀气。显然,这两个更凶狠的家伙是真的杀过很多人的。
中年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屁都没敢多放一个,就灰溜溜地混进人群中消失了。
张本和陈虎见状,这才收起杀气,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老农样子,对陈幼澜憨厚的笑了笑。他们毕竟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刚才听过自家王爷和陈幼澜的对话之后,他们就知道眼前这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就是他们未来的女主人,哪儿能见女主人平白无故受这种闲人的欺负?
陈幼澜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多看张本和陈虎一眼,默默将视线转到了半蹲在伤者身边的李信身上。他正皱着眉头检查小伙子那条血肉模糊的伤腿,表情认真得仿佛世界上只有他和那半截腿一般。
李信看了看小伙子身上站着的树叶,又抬头看了一眼身后这颗足有两三层楼高的大树,默默点了点头。
很显然,这小伙子挺幸运的,从那么高的屋顶上摔下来以后,碰巧挂到了树上,抵消了一部分下坠的力道,所以没有直接摔死,甚至连骨折都没有。不过,这颗大树虽然帮这小伙子捡回了一条命,却也用它锐利的枝丫划开了他的皮肉。
小伙子的伤口很不规则,里面还嵌进去不少灰尘和碎屑,看上去脏兮兮的。总体来说,情况不算太差,因为没有小腿上的大动脉并没有伤到,刚才的出血量虽然看上去大,但其实过一会儿就能自行止住。如果能把伤口缝合起来,促进愈合的话,说不定这小伙子以后还可以像今天这样爬上爬下呢。
“还好,没有伤到大血管,我或许可以救他。”李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之后,试探着对老汉道,“不过我也不敢打包票能成功,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可以试试,不会让他落下残疾的。”
老汉闻言,千肯万肯,哪儿有不同意的,当即点头道:“贵人老爷尽管动手,就算治坏了,我们也只怨自己命不好,绝不会怪罪老爷!”
这里的骚动早就惹来了寺里的僧人。李信一抬头,见有几个沙弥侍立在旁,便对他们说道:“快去,烧一大锅开水放凉,顺便给我带点针线过来。”
一个机灵的沙弥闻言,连忙转身往寺庙内走去,应该是去准备东西了。
李信见小伙子的脸色有些苍白,便帮他压住伤口上部,减少出血量。
陈幼澜稍稍靠过来,问道:“你还会医术?没问题吗?”
李信苦笑道:“那能怎么办,死马当活马医吧。”虽然这个小伙子没有伤到大血管,不至于大出血而死,但伤口毕竟很脏,如果不进行清创缝合的话,未来肯定还会有很高的感染风险,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唐朝,那几乎就等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