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贱,这是李信一直深信不疑的终极真理。
试想,如果人性不贱,那么人为什么总是会倾向于把越难得的东西认为是越好的呢?这也正是后世所谓的“饥饿营销”能够屡屡得逞,几乎无往不利的根本原因之一。
众所周知,世界会变,而人性不变。
李信故意安排连续四天免费赠酒,每次只赠一百杯,其实就是一种饥饿营销,虽然用得很粗糙,但不得不承认,用得很简洁,很经典。
在这种来自后世的高明营销策略下,果然全长安都为“二锅头”这种全新的酒而沸腾了。不管是确实喝到酒的人,还是根本就连闻都没闻过的人,全都在众口一词地称赞着二锅头的味道。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中都带着一个难以察觉的前置想法——如此难得的东西,绝非凡品。
哪怕是普普通通的酒,在人们这种想法的加持下,都有可能被传为佳品,甚至绝品,更不用说李信的二锅头放到唐朝本来就是降维打击了,根本连一种称得上是对手的酒都没有,是当之无愧的酒中之王,自然是被吹得更加神乎其神,吸引得无数人关注,连一向矜持的一些贵族都忍不住出手。
江老发回到自家酒楼之后,脑海中依然不断回放着那些贵族家的下人们为了二锅头喊价的画面,心中的阴影越发浓密。他自然是不理解所谓“营销”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但是他得出的结论倒是未必有什么问题:对面这家酒楼不简单,恐怕将来会是一笑楼的心腹大患。
翌日,江老发本来派了个伙计早早地去到对面酒楼下排队领酒,没想到伙计在那里转了一圈之后,就立刻跑回来告诉他说,今天对面酒楼不会再免费发酒了,因为今天是他们正式开张的日子。
江老发忍不住回想起那个有点脑瘫的吴老二,不由得又暗叹了一遍人与人之间果然差异巨大。于是,他处理了店里的杂事之后,便亲自去了对面的大红绸子下,混迹在热闹的人群中,等待着面前这块巨大的红绸子揭开的那一刻。
江老发努力回想了一下当年一笑楼开张时的情景,总觉得当时虽然热闹,却在规模上完全达不到这样的程度。而且,那时候来祝贺一笑楼开张的人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冲着一笑楼背后东家的面子才来的,若是刨去这一部分人,那就更没办法和眼前的盛况相提并论了。
不借助背后东家的影响就能吸引来这么多的人,若是这酒楼背后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江老发皱起眉头,不过旋即又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在大唐,能够与自己东家抗衡的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势力而已,而这些势力之间为了维持至少表面上的和平,一般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将他们的酒楼开在一笑楼的对面,所以说,对面这家酒楼大概率并没有什么难惹的背景。
想到这里,江老发稍稍安心,暗道:如此一来,要是对方只是有点什么秘方的话,大不了费些周折将秘方搞到手就好。这种事他倒是做得不少,熟门熟路。
如此胡思乱想间,众人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拖长了声音的大喊。
“吉——时——到!开——张!”
话音落处,下方众人齐齐抬头向上看去,正好看到二楼的围栏上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站了一排手持各种乐器的乐手,伴随着刚才这一声有力的大喝,乐手们开始吹吹打打起来,热闹而喜庆的音乐登时便飘荡在了上空。
“亮——匾!”又是一声大喝。
挂在酒楼上,遮掩了酒楼真面目长达数天的红绸子,终于在此刻应声落下,宛如一条猩红色的瀑布突然断流,露出了后面山崖的真面目。
江老发微微眯起眼睛,好让自己的视线更清晰。
淡金色的阳光落在这跟一笑楼一样黑底牌匾上,映得上面的漆金大字显得格外闪耀。
长一楼。三个娟秀文雅的行楷大字。
这就是这家新酒楼的名字。
江老发动了动嘴唇,反复将这三个字颠来倒去地读了好几遍,竟然愣是不解其意。酒楼的名字一般都要起得朗朗上口,而且最好还要有些美好、吉祥的寓意。譬如一笑楼,其中便蕴含着博君一笑的意思,算是个典型的例子。
可这个“长一楼”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什么诗句中取来的吗?
江老发虽然识字,不算文盲,但毕竟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读书人,对诗句知之甚少。于是,他也只好暂且扔下这个问题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