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信与鹿青崖皆从唐有缺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决绝,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一分不容置疑。
或许外人不知晓唐有缺的脾气,但唐信跟在其身边多年,又如何不清楚刚刚对方一番话中的含义。
离别,聚散!
或许这一分开,便是永远!
唐信看了眼人群中厮杀,挡住每一个敌人脚步的唐有缺,眼泪止不住的如洪水般倾泻,倔强的少年抽了抽鼻子,咽喉中阵阵苦涩的疼痛唯有他自己明白。
“哥,保重!”唐信向上提了提罗宁的身躯,然后弯下腰从身侧死去的敌人身边撕下一条布块,将罗宁与自己捆绑的水泄不通。
说完,唐信重新拿起双锤,踏着沉重的脚步向前。
“唐有缺他……”鹿青崖三步一回头,看着浑身血迹的唐有缺,没来由鼻腔刺痛,嘴角时不时的跟着抽搐,说起话来,带着丝丝的颤音。
“没事的,哥能安全回来跟我们汇合!”
“嗯,一定可以!”
两人齐齐朝前行走,一问一答之间充满了不确定,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语。
真的可以活着走出去吗?
或许吧!
……
战局其实已经完全向一边倾斜,以李政为首的“叛军”溃不成军,白衣尽的军队彻底掌握山寨,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现在依旧活跃的叛军,不过是强弩之末。因为唐有缺的缘故,基本上全部被他一个人拦下。
罗宁他们这边已经算得上守得云开见月明,只需十几步便可以顺利离开。
或许是有意安排,罗宁他们这一路并没有太多阻拦,唐信背着他挥洒着泪水终于抵达了寨门口。
这个时候,唐有缺抽出间隙时间,转过头看了眼唐信。
“走!别回头,像个男人一样!”唐有缺单手持刀,另一手掌握拳,重重的拍了拍胸口,那憨厚的模样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
“唐信。”唐有缺喊了一声,片刻之后又愣住了,许是忘记了说什么,最终在唐信疑惑而又悲痛的面容下,轻声笑着说道:“加油哦!”
说完,大笑着转过身继续战斗。
唐信背着罗宁,守护着鹿青崖,还是踏出了山寨。少年收起了悲痛,不在哭泣,不在难过,手中握着的双锤仿佛是他最后的依靠。
……
唐有缺越战越勇,但人力有穷时,双目扫过的地方皆是密密麻麻的人。
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他一边努力挥刀,一边不断的退后,朝着身后小心翼翼的退去。
他心中如今只有一个想法,自己决不能就这么倒下去,必须尽快抵达寨门,然后奋力守住大门,不让任何一个人追出去。
就在他呼出一口气,准备续好下一次能量之际,身侧一柄斩马刀精准无误的砍在了他的左腿上。
“嘶~”
要不是他及时做出调整,或许刚刚那一刀,会直接将他一条腿全部砍下来。
但虽然没有危机生命,可也让原本就举步维艰的唐有缺,更加行走困难。
他一把抓住斩马刀刀身,顺势向身侧猛地一拉,连刀带人一同被他给扔出去数米远。
接着借助这个空隙,他直接向后翻滚数米,迅速抵达了山寨那沉重而宽厚的木板门前。
只听得几声“咯吱吱”的沉闷响声,唐有缺将弟弟大开逃走的寨门又在一次闭合上。
到了这个时候,唐有缺这才舍得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脸上凝重的神情,同样逐渐开始放松。
大门关上了!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谁也别想出去!
唐有缺笑着双腿以跨立的姿势站着,单手持刀指着前方,“老子缺钱缺女人缺德行,就是不缺志气。”
“今日爷既然选择留下来,就没有想着活着出去!”
“够胆的就上来,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
“哈哈哈……”
唐有缺笑的狂傲,笑的酣畅淋漓,仿佛丝毫没有把眼前的人放在眼里,只是简单的站立,释放出的气势便是无与伦比,响彻云霄。
突然,看着眼前的敌人想上又不敢上的模样,唐有缺似乎是记起了他与公子那一次比试。
接着憨笑了一声,带着疑惑的口吻,说道:“公子随从唐有缺,请赐教!”
……
天大亮,春秋寨的战火停歇了,无数的尸体横飞在山寨每个角落中。
稀稀疏疏的雨水从昨晚开始就没停过,直到战事最终结束,胜利者收拾战场,获取战利品的时候,才缓缓的停下。
梦连营举着一把伞,在白衣尽头顶,默默的不说话,只是充当工具人一般,跟在白衣尽旁边,努力做到让对方不沾到一丝的雨水。
尽管现在似乎雨停了。
“小姐呢?”白衣尽问道。
“从罗宁他们冲出去后,就不见了。属下没能拦住,还请少爷责罚!”梦连营低着头,话语中带着无穷的自责。
“罢了,有貂蝉在身边,应该无事。”
白衣尽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但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将军,敌人以全部剿灭。”说话间,从远处走过来一身穿盔甲的将士,见到白衣尽后拱手行礼,说道:“只是有一只队伍,一直掩藏行踪,直到我们认为战事结束,大开寨门,准备迎回寨外的兄弟时,他们突然佯装袭击,然后借着这个机会……”
说到一半,将士突然就没来由的脸红了,剩下的话语环绕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跑了?”白衣尽疑惑道。
“敌人……敌人太过狡猾,从昨夜开始应该就一直躲起来的。”将士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但看那群人的着装,绝不是李政的人,他们额头上也绑着红色布条。”将士似是找到了理由,低着头余光看了眼白衣尽。
“活生生近百人的队伍,竟也能在眼皮底下逃走。张副将,这些年养尊处优,是不是把你身上那点军人的判断力,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白衣尽声音冷冽,双眼如鹰隼般望着张副将,话语中带着极具怒意。
“处理好战场,自己去领罚!”白衣尽不愿在看对方一眼,而是转过头望着寨外。
“是。”张副将说完便准备离开,可刚刚没走多远,眺望远方的白衣尽,轻声开口了。
“死守寨门的那人,在碰到那只队伍的头目时,有没有什么话?”
张副将闻言愣住了,绞尽脑汁回忆了片刻后,说道:“好像是警告了那支队伍的头目一句话!”
“说!”
“让他找到罗宁,誓死追随他,要是敢生二心,哪怕天涯海角,也会将他亲自手刃。”
那支逃走的队伍,白衣尽当然知晓是谁,昨夜其实他就已经知道对方的行踪。
只不过,看在妹妹苦苦相求的份上,便没有理会。
而那支队伍正是谭千尺替罗宁训练的亲卫,其头目自然指的就是谭千尺。
“厚葬!”
白衣尽依旧眺望远方,口中蹦出两个字,谁也不知道,他昨晚感受到的震撼。
原来当一个人拥有无穷信念的时候,是那么的可怕。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应当就是如此了。
从今日起,这世间的名将中,想必又会多出一个姓。
——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