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塔咽了一口唾沫,弯下腰,凑到跟前,壮着胆子说道:“老主子……容奴才说句不恭敬的话?”
“说!”
“老主子,要奴才说啊,咱们犯不着趟这趟浑水。这一仗打赢了咱能落着什么好?赢了那是洪承畴、范文程的功劳,献计有功,再退一步说那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运筹帷幄……没准还会搞成是两黄旗图海他们打援有功。
咱家有什么功?徐州城又不是两白旗独自攻克的?咱们是当奴才的,命都是皇上的……让咱爬城墙咱还能不上?老主子搞不好咱们两白旗就得当表子啊!”
“啊?”苏克萨哈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你说啥?”
“嗨呀……老主子,以前就是先帝是老汗能使唤咱,让咱们两白旗干啥咱就干啥,这其实都是天经地义的,谁让咱是奴才呢?可是……现在,老主子你想想,他洪承畴一个汉人……臭不要脸的,居然也能在咱家面前指手画脚,趾高气昂的。他是仗了谁的势?还不是因为咱们满人受挫了?他居然就蹦跶起来了。说实在的,当年要不是太宗皇帝看中他,他能活到现在?你知道汉人怎么叫他,说他是汉奸啊。咱们两白旗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睿亲王力主入关,那以后灭李自成,败张献忠,破李定国,拿下云南不都是咱们两白旗出力?大清朝的天下一大半都是咱们打回来的。老主子,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咱家落个什么下场。索浑战死沙场到现在居然都是有罪的,达素反而成了功臣。行,就算都是咱满人自己家内部的事,不说那些了。可是现在呢,咱们得冒着腹背受敌全军覆没的危险去绕道徐州包抄,两黄旗反而逍遥自在。汉人三旗也能从容撤退。凭什么?咱们两白旗到如今居然得听他洪承畴摆布。那不就……就像……就像……”
赖塔不愧是苏克萨哈心腹,句句字字都说在苏克萨哈心坎上,可突然就结巴起来,苏克萨哈大叫,“就像什么?就像什么?你说!你说啊你!”
赖塔顿时一脸决绝,愤恨道:“咱们两白旗早就不是从龙功臣了!就像个表子——什么人都能用!”
“哼!”苏克萨哈大怒,一拳锤在桌子上,大叫,“洪承畴欺我太甚!”
是啊,自己本来有两个旗,现在就剩下不到一个半了,鳌拜、索尼骑在自己头上可以,毕竟都是满洲人,现在呢,洪承畴这汉人竟然也骑到自己头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但是,生气归生气,苏克萨哈却赶快调整了情绪,又缓缓坐下了。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况且……洪承畴和范文程可是由太皇太后支持的。
而且,在苏克萨哈看来,这就是大清为了挽救危亡不得已而为之的,而且把汉人放在前面,改革的事就是得罪人的事,都让汉人去干,等大清缓过来了,自然洪、范就会被人收拾,到时候天下还是满人的。想到这里,苏克萨哈终于还是把这口气暂时咽下去了。他长出了一口气道:“你接着说。”
赖塔继续说道:“老主子,如果打输了……咱们两白旗在徐州南面,如果两黄旗拦不住李存真,十几万明军扑上来咱们就被围在徐州城下了。到时候,汉人的三个旗直接往北跑,咱们怎么办?绕道跑吗?去河南,那能行吗?”
赖塔几句话又是说得苏克萨哈瞳孔剧烈收缩,呆了好半天才说:“赖塔,你不知道啊。怀恩王攻打徐州所图甚大,其实是打算一举拿下伪明的淮东军,然后重创李存真,如果能行也要给李存真来一个坐天山之战,斩首行动。总之……就是要一战挽回大清的颓势。”
赖塔听了一阵心惊,然而他压下这份震惊问道:“怎么……怎么弄?”
苏克萨哈抬了抬眼皮,看了赖塔一眼说道:“有两点,第一点就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大军进入山东,看起来是要在山东地区平乱。毕竟山东乃是京师肘腋嘛。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汉人的三个旗不过是做一做姿态,其实是在山东做足了戏份后直驱徐州城下,突袭徐州一击得手。洪承畴对他的炮队信心十足。”
“哦……原来是这样。”赖塔好似心有所悟,说道,“我说的呢,怎么三个旗正面攻打徐州……拐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嘿嘿……我这傻狍子啊……我还在想山东的问题。山东那么乱,这怎么保障运输?”谷
苏克萨哈道:“直隶的绿营虽然跟着先帝南下受到重创,但是终究还是留下来一些,足以维持运河治安。至于山东一段,主要就是要山东绿营维持。”
“蒋国柱、杨捷等人拥兵自重,许天宠带着河南绿营入援山东现在这三个人已经拧成了一股绳,能维持运河?”赖塔拧着眉毛问。
苏克萨哈道:“这就需要突然袭击!三个旗一举进入山东。蒋国柱等人终究还是没有和朝廷撕破面皮,看到八旗的强大彪悍自然就顺服了。怀恩王到时候要么趋势他们当前驱消耗赵无极,反正都是汉人,死了也不可惜;或者让这些人维持运河。不过,我觉得,怀恩王会让蒋国柱维持运河,毕竟维持运输也不需要二十万人,剩下的绿营肯定是要让杨捷和许天宠率领攻打徐州,或者还有别的目的。”
赖塔听了点了点头表示同一。但是,转而赖塔又问:“即便如此,突然袭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也不可能拿下李存真啊?”
苏克萨哈道:“九进十连环。”
“什么?”赖塔没听明白,而且这个词汇确实也是第一次听,“老主子,什么九啊十啊的?奴才不明白啊。”
“九进十连环!你不明白?”
“不……不明白,奴才愚笨。”
“嗨!你不明白,我特么也不明白。”苏克萨哈说道,“怀恩王弄出来的新玩意,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叫做九进十连环。我想,可能是一个计谋吧?九次前进,十个连环?或者是九十个联营……之类的?大概是这个意思。兴许是什么连环计一类的,诓得李存真自己入瓮。”
“原来……原来是这样……”赖塔又问,“老主子,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苏克萨哈道,“这正是我叫你来的原因,你还问我?”
“老主子,奴才是个愚笨之人,这可得让奴才好好想一想。不过要说睿智那还得是老主子您那。老主子你能想出的办法一定是好的办法,能想出的计谋一定是好的计谋。奴才只要听主子的就能万无一失。”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你小子脑袋灵活,去想去,想多少算多少。不过说实话,我也没打算让你现在就想个对策,你也不是诸葛亮。告诉你这么多就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准备,莫得临时抓瞎……总之还是要有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老主子放心,赖塔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住咱们两白旗。”
苏克萨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两白旗,现在就剩下一个了……”
且说,赖塔从苏克萨哈府邸出来,回了自己府中。呆到半夜,便赶快想办法去联络左车和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