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张司马将他所知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厅中众人尽皆现出惊疑交加的神色。
“伯阳误我大事!伯阳误我大事……”孙权面色铁青地恨恨骂道:“我特意命人传书与他,勒令他严守城池,不得出城与敌交锋,他竟违逆我的命令!此次大败,实是他咎由自取!”
“主公,失却庐江之责恐也不尽在伯阳将军!”鲁肃沉思片刻后,出声对孙权说道:“肃有些怀疑——主公的书信或许根本就未曾到得了伯阳将军手中!”
“恩~?”张昭讶异地问道:“子敬,你为何作此猜想?”
“列位可曾注意到,张司马适才提及——他在率领残军走水路撤往柴桑的途中,因遭遇刘备水军阻击而致几近全军覆没之事?”鲁肃和声提醒孙权、张昭等人说道,“以此情形看来,刘备定然是派遣其新组建的合肥水军,将通往庐江的水路给封锁了起来。若是如此,则主公派往庐江的信使极有可能在半路即被截下。故而,肃以为伯阳将军并非刻意违逆主公命令,而是根本就没有收到主公的命令。”
“恩~~!”孙权仔细思索了一番,认可了鲁肃的解释,面色稍缓,随即又沉声说道:“即管如此,伯阳也有用兵不慎之责——竟然这般轻易地出城与敌接战,致使庐江防守空虚,为那张飞所乘!”
“主公,伯阳将军毕竟年轻气盛,征战经验阅历不足,遭逢刘备、张飞这等战场宿将,难保不被设计。根据目前所知情报,便可推知此次刘备军为了攻我庐江,可谓煞费苦心、筹谋缜密————其先是连续几日偷割我庐江境内新粮,以此来激怒伯阳将军;又命合肥水军截拦水道、阻断庐江的信息往来,其后再以明抢粮食这一招来诱使伯阳将军出城接战。可以想见,伯阳将军出城追击之后,当是中了埋伏而致大败,而刘备军必是在换上我军衣甲后,乘夜色诈城、进而袭下了庐江!如此连环诡计,确是极难防备!”鲁肃和声劝解孙权道。
“子敬所言极是在理!况且伯阳如今也是生死未知,仲谋就勿需再怪罪他了!”孙静亦出声说道。
“嗬~~!”孙权深叹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如今庐江失陷,伯阳、君理皆生死不明,我与刘备老贼又添新恨,是否要出兵复夺庐江,一血前耻?”
“主公,此时万万不宜出兵庐江!”一个洪亮清悦的声音从外面传入议事厅中。话音刚落,江东军兵马都督周瑜风尘仆仆地大步迈入厅中。紧几步来到孙权座前约5步处,周瑜一撩战袍、单膝跪地低头拱手行礼后,朗声说道:“臣周瑜吴郡平叛归来,拜见主公!”
“公谨?!!!……呃…快快请起!”孙权愕然中又带着几分欣喜地看着跪拜在座前的周瑜,随即起身离座来到周瑜跟前,亲自将其扶起,“公谨是何时赶回柴桑的?吴郡战事如何了?”
“瑜不敢有负主公所望,已于七日前将盛贼叛乱剿灭!但因在回师途中,于沿途各郡县征调了部分士卒,耽误了些时间,故直至今日方赶回柴桑!劳主公担心了!”周瑜恭敬地回道。
“哈哈哈……如今叛乱已平,我无后顾之忧矣!”孙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大笑说道:“盛贼可曾就擒?”
“已然就擒授首,瑜已命人枭其全家首级,悬于吴郡城楼之上!”
“好!做得好,正要以此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孙权恨恨地说道,“不过……公谨回师柴桑之后,现今吴郡军政事务由谁打理,可能镇得主大局?”
“启禀主公,瑜现暂命朱桓掌吴郡郡务,休穆文武兼资,当可暂时安抚住吴郡乱局。不过,休穆毕竟位轻且威望不足,还需主公另派德才兼备的重臣前往吴郡主持大局!”周瑜恳切地说道。
“恩~!”孙权面现赞许之色,笑着点头问道:“公谨以为何人可当此重任?”
“幼台大人文韬武略俱佳、且在江东六郡威望极著,乃是吴郡太守之不二人选。”周瑜朗声推荐孙静道。
“主公,我与周督所思相同。若得幼台大人为吴郡守,非但是吴郡,而且对安抚稳固会稽、丹阳等周边郡县也是极为有利的!”鲁肃出声附和道。
“…恩…既如此……”孙权沉吟片刻后,举步来到孙静身前,和声说道:“叔父,吴郡就交托于您了!还请叔父善守”
“仲谋放心!我定然会为你守牧好吴郡之地!”孙静点了点头,沉稳地说道。
“……周都督适才进厅时说我军现今不宜出兵庐江、复夺城池、一血前耻,这是何道理?”一旁的孙翊表情不善,冷冷地问道。
周瑜亦知孙翊对己素怀不满之心,但丝毫不以为意,俊朗无匹的脸庞上现出温和却又自信的淡笑,高声说道:“主公,瑜虽尚不知晓具体情形,但据适才进厅时所听到的主公之语,推测庐江已被那刘备袭下,可是如此?”
“不错!这已经是六日前的事了,不过我这里也是初得回报!”孙权点头说道,“子敬,你可将庐江失陷事宜告之公谨!”
不多时,鲁肃便张司马所禀报的一切简洁地与周瑜说了一遍,随即又说了自己的一些猜测。
“恩~!有劳子敬了!”周瑜听罢,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也逐渐冷肃起来。认真思索了一番后,周瑜沉声对孙权说道:“主公,知晓庐江失陷的大致经过原由之后,瑜更加认为此时不宜出兵复夺庐江!”
“这又是为何?还请公谨说明原由!”孙权疑声问道。
“主公,当前我江东同时遭刘表、刘备东西两面夹击,形势颇危。以我江东之军力,实是无力同击两路敌军,若强行如此,必造成兵力分散,反而得不偿失。欲化解此危局,必先得集中力量破其一路。”周瑜仔细为孙权分析道。
“但以实力来说,荆州刘表当远胜寿春刘备。若是要先集中兵力击破一路,便应避强击弱,先行将刘备军击破才是啊!”张昭有些疑惑地问道。
“若仅以实力论,确是如此。但以对我江东的威胁而言,刘备也是远不及刘表的。此刻刘表重兵直寇江东腹地,极欲平我以后快,若是不能尽快将其击退,必会危及我江东之生死存亡。而刘备虽然可恶,但眼前却只是疥藓之患,瑜料他短时之内必不敢轻易举兵南渡。”周瑜沉声说道。
“这却是为何?”孙权急声问道。
“他若是敢在此时举兵南渡,主公只需以水军截断长江,便可彻底阻其援应。刘备虽新组建合肥水军,但我料其必非我江东水军敌手。一旦援应被绝,以其孤身深入之军,在我江东腹地又能支撑多久?刘备纵然再是大胆妄为,我料他也不敢行此不智之举。”顿了一顿,周瑜又继续说道:“刘备今时虽无力继续南寇,而我军若是要收复庐江失地也非易事。刘备其人,乃是世之枭雄,其麾下关羽、张飞诸将皆是万人之敌,军力虽不众但也不可轻忽。而且从此次袭庐江所用计策看来,其军中定有精通奇谋军略之人。我军要反攻庐江,兵力若是过少,非但无法收效,甚至有可能再为其所败;而兵力若是过多,一时三刻之内恐也奈何不得了他。一旦我大军被纠缠于庐江,刘表必会乘机猛攻,则届时我江东危矣!”
“主公,周督所言甚是,眼前我军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击退刘表,稳固住江南之地!”鲁肃随即出声附和道。
“嗬~~!”孙权低头在厅中缓缓踱了十余步后,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现出复杂的神色,决然说道:“既如此,只得暂弃庐江,先集中兵力击退刘表老贼!”
“主公明断!”周瑜、鲁肃齐声说道。
“但就如此放任刘备不管,不加防备?万一他果真不顾一切渡江,又待如何?” 孙翊出声置疑道。
“此事不必担忧!只需一面调遣水军加紧巡江力度,谨防刘备军偷渡过江,另一面命沿江各郡县严加防备,勿有所懈怠,我料那刘备军也无机可乘!”周瑜从容说道。
………………
“报~!程都督紧急战报!”突然间,一名士卒气喘吁吁地飞奔至议事厅外,手捧一封绢书,单膝跪地大声奏道。
“快呈上来!”孙权心中一惊,急切地说道。
最临近厅门口的周泰上前取过绢书呈给了孙权。孙权展开绢书,迅速地浏览起来,不多时,脸色愈发低沉起来。
“主公,是否程老将军与荆州军战事呈现不利之局?”张昭见孙权面色大变,急切地问道。
“…………”孙权面色阴沉,缓缓地将绢书递交给张昭,沉声说道:“崇阳已被蒯越军攻破,韩当、陈武仅以身免。现蒯越军已兵逼阳新,与黄石的蔡瑁军成夹击程老将军之势。”
张昭迅速览毕之后,又将绢书递给周瑜,默默地摇了摇头。
“主公,如今形势已万分紧急。请主公准许周瑜即刻率军前往援应程老将军,共击荆州军!”周瑜一目十行地飞快将绢书看完,略一思索后,即躬身向孙权请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