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门外,打开箱子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她的脚步声朝卧室走了过来。
凌小兔手脚并用地爬到床底下,床单是层层厚重的蕾丝,没有人能看见她。
她安静地趴伏着,床底一片黑暗,只有边角透出隐隐的光线,勉强能看清周围的东西。
她听到外面的人放好了箱子,然后坐到床上
她能感到床铺下陷了一点儿接着那人像脱了力般倒在那里,她听到他轻轻的叹息。
那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很疲惫。
他也会像管前任家那样死去吗?
凌小兔想,前任管家叫仁川是三年前来到德馨城堡的,当时他身边还带了个女儿,两人都为找到了这个工作而高兴。
但后来那女孩失踪了,据说是城堡阴影处的妖怪把她拖走吃掉了,这让管家越来越憔悴,她是他唯一的阳光。
某天晚上,他感到不太舒服,早早上了床,到了晚上时,他感到饥饿和空乏,他吃了五人份的晚餐,夫人特地嘱咐他不用起床,尽情休息。
可暴饮暴食并没能拯救他,他因为体内的疼痛惨叫了三天,然后就死了。
去收拾他尸体的医生在门口吐了,收拾的女仆说的看来死的真的很惨。
他是被从虫子从内部吃空了,虫子吃了整个城堡的食物,然后从里面吃掉了它们的宿主,一群贪婪的吞食者
她感到精神恍惚了一下,很久以前,似乎曾经有人这么称呼她
她手边个黑点在轻轻蠕动,她好奇地靠过去,想看看那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只虫子。
它的半个身体陷在洞里,看上去比蚂蚁大一点,颇富攻击力。
一个像仁川衣服上的孔那么大的洞,但那应该是在布料和木头上,而不是在坚硬的石头地板上呀!
它晃动着两只邪恶的前螯,嗅着外面的空气。
凌小兔凑过去,那东西似乎感觉到他的到来,越加卖力地摆动着难看的前肢,似乎在毫不畏惧地宣战。
凌小兔朝它做了个鬼脸,那东西的钳子挥得更起劲儿了,简直是挑衅,凌小兔想,她恶向胆边生,准备伸手把它碾死。
她伸出手,正在这时,说不准是某种第六感,她停了一下,感到另一只按在地上的手不太对劲儿。
地板该是冰凉平板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坑坑巴巴的感觉。
她慢慢拿开手,头皮发麻地看着掌下的东西。
在她手掌下的阴暗处,密密麻麻布满了虫洞,无数只虫子探出脑袋,朝她敌意地摆动前螯,仿佛有意识一般,自成一个军队。
人类的力量在它们攻击下,如纸张一般薄弱。
凌小兔吓得跳起来,脑袋差点儿没磕到床铺,不然非被床上的家伙发现不可。她捂着自己的嘴,把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缓缓退回黑暗的角落,希望不要被这些虫子大爷盯上。
这时,她听到床上的人坐了起来,凌小兔满怀希望地祈求他能出门转一转,好让自己从床底下爬下来,跳窗逃走。
可对方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听到他洗了脸,脱了衣服,把带来的衣物挂好,然后又躺回了床上。
凌小兔绝望地趴在那里,和一群虫子对峙,生怕它们突然发难,把自己生啃了。
可是那些东西似乎不太喜欢白天,瞪了她一会儿,便一只只钻回了洞窟。
乖虫子,凌小兔想,谢天谢地。
但谁知道它们会不会突然变卦,然后把自己轰出它们的地盘呢,凌小兔提心吊胆的趴着,等着上面的人睡熟好偷偷溜出去。
她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待到天黑
不过,同样托他睡得不实在的福,他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就又坐了起来
凌小兔当时正饿得半死,忽然听到头顶一阵声音。
她立马如蒙大赦,听到那人坐起身,似乎就这么下了床,拉开了窗帘,然后大概在对着窗户那看着阳光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赤着脚离开了卧室,客厅传来倒水的声音。
多半喝了水他还会回来,凌小兔从床底下爬出来,如她所想,窗户果然没关手脚并用地爬上窗户,回过头时,房门半开着,她看到客厅里一个黑发年轻人的背影。
他果然是黑发的,他的眼睛也是黑色的,肯定不会有错。
我怎么会知道?
凌小兔想,但又不确定是不是早上从女仆那里听来的,轩辕玄天放下杯子,转过身,凌小兔一个慌乱,从楼上跌了下来。
她重重地摔在了下面的玫瑰花丛中,脸上和手上被划了不少血口子。
她并没有看到那位年轻管家的脸,只记得那个高挑的身影,睡眠不足让她有些疲惫,但如同梦境中那般,他骨子里如标枪般笔直和高傲。
她坐起身,感到手上有些疼,她看着手掌上被玫瑰刺划开的血痕,血迹显得怵目惊心。这让她感到奇异的震惊。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自己流血了
可流血是正常的事,为什么她会感到奇怪?
她会流血,流得太多她会死没错,这就是现实。
在梦境中,自己绝不会偷进别人的房子,一不小心从窗户掉下来,摔了满手的血,她正在现实中,远远没有梦境中那么强大,走错一步,就是不可挽回的死亡。
她叹了口气,把玫瑰花丛扶回没有人从窗户上掉下来蹂躏过的样子,准备离开
她凑过去,发现那是一只晚归的虫子,它正顺着墙缝溜进那个洞口。
那就是几分钟前,她在轩辕玄天的床底下看到的虫子。
它远远不像自己想像中那么小,露出洞口的只是它的冰山一角,凌小兔浑身冷汗地想,那是只像娱蚣一样长的虫子,正缓缓地回到洞穴,光是她看到的,就有半尺来长。
阳光照着穴口,几乎能看到它身体里蠕动的内脏,显得恶心又怪异。
凌小兔小心地观察着它,没有发出声音,她可不敢低估它们的智商,直到它消失,她才悄悄把洞穴扳开了一点。
然后她捡起一小粒石头,丢了下去,把耳朵贴过去倾听。
石子滚下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直到慢慢变小,消失。
这下面很深,比我想像中要深得多,凌小兔想,这些虫子是从地下来的。
但现在可不是合适的时间,她坐起身,环视了一下周围,小心地用玫瑰枝把洞口盖好,然后离开。
临走时,她又忍不住抬起头看那扇窗户,身居危地的管家已经关了窗,她依然没有看到那个黑发年轻人是什么样子。
虽然她对这个从没见过也没有交往的年轻人有着清晰的印象他黑发黑眼,还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
不,他并不总是穿着黑色,可是他整个人是黑色的。
他总显得很危险,周身流动着随时能致人死命的气质。
但当熟识以后,却会发现那些和他外表截然不同的东西。
她转身离开,发觉自己在强烈思考之后,肚子居然发出咕咕的声音。准备去找点儿食物。
他们还会再见面的,她想,黑暗吞噬下了轩辕玄天这样的人。
就算有一天他真出了什么事,那也将是融解在明亮和纯粹之中,黑暗从来都不是他的归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