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昔人逝
曲终人尽散……
人间的朝代更迭，变换无穷。
许是今儿是你秦家的天下，明就变成我武家。再或者两者兼有之，将这天下一分为二，在分为三……这样的事总是时而发生，每隔个百八十年，皇帝老子的位置总是要换一换。
许是天下百姓也是要换换口味的。
在这历史滚滚车轮碾压之下，不知道好有多少人记得那二十年前的陈年往事，一段魏国国君和吴国公主之间的风月韵事。
大抵在三十年前，这华夏土地还不姓一个姓，分姓三家，魏，吴，越。
吴国占尽了东南沃土，那里良田美地众多，富饶怡人。而魏、越却没那么好命，魏国偏北，虽也有肥沃的黑土，但是天气寒冷，一年之中只能种植一次，因而粮食一直不是很丰足，魏国人只有去吴国购买粮食，但是吴国多奸商，总是把糙米当做精米卖给魏国人，平日互售日常物品时，也是尽力压榨。魏国汉子直爽，不如吴国那些个弯弯绕。长此以往下来，魏国国库日渐空虚，百姓们却还是过着不饥不饱的日子。而越国却也不见得臂魏国强多少，越国地处于一片山峦之地，虽占地极广，但是适宜居住更重的地方很少，而且越国民族众多，各民族之间战火不断，只是为了防止吴魏二国群起而攻之，结成了松散的联盟。越国不愿受吴国剥削，况且大山里面物产丰富，自给自足倒是足够的。
那时的吴国是个人人都想去的美地，我便是这里出生的，我姓吴，名唤莺。这是祖父给的名字，我不大喜欢，八岁那年读了木兰从军的故事，便喜欢上这等英烈的女子，直直要我祖父给我改的名字。
我家是个大家族，姊妹众多，兄弟更是多不胜数，这大概要归咎于他们不计划生育的缘故，家里虽然姊妹多，但是祖父却独独疼我一人，见我吵闹的紧，便顺着我在那年给我更了名号，改名吴瑛。
那时我尚年幼，还不知道有算卦测字怎么回事，只晓得，我们家专用的算命为了讨喜，就给我算了一卦。这一卦可不要紧，算的祖父脸色大变，一连几日都不肯见我，我也生了气，坐在他门口就是不肯走。
家里的仆人哄着我让我先回去，说是祖父只是今日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我撅着嘴，让一个小仆背我回家。
夜里，父亲从外面回来，和母亲低语了几句，母亲便抽泣起来，哽咽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要受那个苦。”
父亲没做言语，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道：“这是父亲的意思，若是那事功成，再把亏欠的给孩子补回来便是。”
我迷迷糊糊听到了这两句话，却没放在心上，心里想着明个儿，一定要多拔老头两个胡子，让他不理我。睡梦中却没想过，我要跟着富庶的家庭暂时告别。直到五年后才有机会回去。
大业九年，平安王叛乱，斩新王，灭诸侯，荡清朝野，铁血手腕，四海为之一振。
我揉了揉眼睛，合上了这本吴国野史，那边忽的传来师姐的声音“吴瑛，师太叫你。”我神色一振，师太没什么事可从来不见我。用她的话说看我脑瓜仁子疼。但是他一要看我就证明一定有重大事件发生。
只是不知是哪件事被师父知道了，这阵子太忙，坏事干的太多，和隔壁的小和尚一起下山偷了农户家黑狗炖了狗肉，偷着骂了不少次佛祖秃驴，哎呀，好像还偷看了隔壁山的和尚们洗澡，连小和尚都被我摸了个遍。这一桩桩一件件算起来，被罚面壁个百八十年都够了。我思前想后，知道这些事的人几乎都被我用狗肉糊弄成了共犯，还促成了尼姑庵和和尚庙好几桩好姻缘，师太应该不会那么不通情面，再说就算知道了一件两件，也能看在我祖父，和我爹的面子上就这么过去了。
调整好了嬉皮笑脸的摸样，跟着师姐屁颠屁颠的回了师门。呦呵，山门今儿个这么多人，好热闹啊。不知是那个官宦人家又来上山祈福。闹这么大排场。
师姐跟侍卫说明情况的时候，我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一干人等。恍惚间觉得看见一张熟悉的老脸，那老脸上的褶子像是菊花盛开一样，两道浑浊的泪痕，直直挂在脸上。他叫了我一声，“小小姐！”就扑到我面前跪下。他后面还跟着不少年轻的小子，姑娘扶着他。
我站在那懵了，紧接着本来站的好好侍卫，丫鬟，黑压压的跪了了一地，连师姐也不甘心的跪下了。他们齐声高呼着“恭迎宣德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蔫了一样站在那，像是听见了外面的骚动，一个穿着龙袍的中年人，和穿着后服的女人，相扶着走来，一把将我抱住。那美丽的女人哭道：“瑛儿啊！我可怜的孩子！你本该是一个公主，怎么要受这份苦啊。”
中年男人的眼眶也湿润了，好在一干人等还跪着，没人看到天子垂泪景象。静云师太行了个佛礼，道：“戒色，随你父母去吧。”
我面颊火热，该死的师太，我都要走了还说我法号。丢死人了。
中年天子沉声道：“你祖父要见你最后一面，随我们速速入宫吧！”
几个宫人拥着我换了身华服，但是我这秃头实在是没办法，就弄了一个斑斓的彩巾记住。又跟父皇母后一起坐着华丽的轿子，母亲絮絮叨叨跟我说起了几年前的事。
不知我八岁那年那算卦的跟祖父平安王说了些什么，我祖父半夜叫父亲入府，急急将我遣送进了龙牙山的静庵堂，几日后又发动了兵变，那时候吴国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大概是吴国王兄王弟间关系亲密，所以众王爷进京入殿都不解兵，祖父使了个计接近皇上，一下将他刺死，后又控制了皇都的官兵，就这么几乎兵不血刃的控制了京都。而后又杀了不少同姓的亲族，搞得我们吴家人丁一下单薄下来。不过也有好处，这天下变成了我们家的。母后对祖父这一段事批评颇多，父亲呵斥了几句。
“女人家家，头发长见识短。父亲若是不这么做，用不了几代我们家就会出了这京都，变成庶民了。”母亲不以为意，但也不与父亲争辩。她是一个贤淑善良的人。但我心中知道母亲并不服气。她心里还是喜欢那个和睦的大家庭。这时，还没有女人不能干政这一说。
我大概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也能想到祖父这么做的原因，但是把我这个公主发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就不能理解了。按说我跟这根本没关系啊。带着深深的疑惑，马车驶进了深宫，在一个偏僻的院子停了下来。
父皇母后说他们等在外面，让我进去看祖父最后一面。我推开了厚重的大门，里面传来阵阵咳嗽声。挽起了密不透风毡布，里面点了不少蜡烛，四周盖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阳光，只有这微弱的烛火在不停闪烁。
我几步走上前，趴在床边，床上躺了个干瘪的老头，暗黄的皮肤跟一层纸皮一样浮在他身上。深陷的两腮，他像是一个穿着人皮的骷髅一样。虽然看起来恐怖，但是我内心却酸涩不已。想起记忆里那个威武雄壮的老人，嬉皮笑脸的抱着孙女，问她喜欢哪家的哥哥。小孙女像是不高兴哼了一声，揪着老人家的胡子，说要娶天下美男，建个后宫。昔日的英雄和眼前这个如干尸一样的人重合起来，我只觉得自己红了眼眶。
我哽咽道：“祖父，还记得我不。”
老人的眼皮眨了眨，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了我。“是瑛儿吗？”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酸涩的眼角，啊的一声扑倒老人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几年来受的委屈，亲人即将离去的悲伤，一起伴随着泪水流了出来。
老人被我扑的几乎停了呼吸，猛的喘了几口气。那浑浊的眼睛也有了几丝精光。声音也变的清楚了些“瑛儿，我有些事要交代你。你要记住了，千万别出宫。这个给你，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打开，切记，切记。”
猛的，一阵狂风掀开了宫门，吹开了层层帷幔，一丝亮光照了进来，老人一蹙眉，暗叹了一声，将锦囊塞进了我手里。便闭上了眼睛。
大业十三年，平安王驾崩，时年八十一岁，同年长子继位，号宣武帝，并寻长女吴瑛，赐号宣德公主。公主容貌无双，天资绝丽，聪慧异常，尤擅书法，好墨者千里求墨宝。得之，以为瑰宝。（未完待续）